察合臺地區造幣場初探

察合臺汗國的基業始于一塊王子私產，其主要基地有河中地區、塔里木沿邊、伊犁河谷等，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它經歷過東伊朗呼羅珊、阿富汗等地的鼎盛，也有過萎縮在南疆或北疆一隅的艱難歲月。其東北部又與窩闊臺汗國密不可分，直至最后將其并吞。

由于元蒙帝國過于遼闊，察合臺兀魯斯很早就有地方自制錢幣，而部分與察合臺汗國關系密切的元蒙大汗中亞錢幣、阿里不哥錢幣、海都錢幣等，也在這些地區出產、流通。

國內錢幣愛好者把這類錢幣籠統當作察合臺錢幣收藏。嚴格來講，這其中包含了具有不同政治地位的察合臺汗國前期（國外資料中含在Chaghatay Ulus內）與其中期（國外資料大多另稱Chaghatayid）錢幣，還把察合臺汗國范圍以外勢力的錢幣也牽涉進來了。

但是由于這類錢幣形態相似，年代相連，共同在察合臺汗國經濟生活中起過重要作用，為便于比較本文仍把它們放在一起觀察。

從我們手頭現有的資料來看，這一類錢幣已發現的生產場址(Mint) 大致有三十八個，另外尚有六七處尚在探討中的未包含在內。其中，現存錢幣數量較多的，有阿力麻里、喀什、庫車及河中名城薩馬爾罕、布哈拉；地名最多最雜的，是現今烏茲別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吉爾吉斯三國交界地區。本文順便附加部分專用名稱的常見西方寫法，以便于讀者發掘可能會遇到的國外資料。限于篇幅，更多的細節請讀者按錢幣編號及參考書目到相應處查閱。

一、伊犁河谷

此地是察合臺汗國最初的政治中心，這一帶有四個地名出現在各種已確定或未確定具體歸屬的蒙元汗國錢幣上。

1.阿力麻里，外文稱Almaligh，或Alimalic，《元史》稱阿里麻里，又譯阿里馬、阿里麻、野里麻里等，在突厥語中，該詞有“蘋果園”之意，詞根Alma即為“蘋果”。唐時此地為粟特人（Sogdian）的弓月城（唐音讀如“空扼”）。其城今已不存，遺址位于今新疆伊犁哈薩克自治州霍城西十三公里處。13世紀初，此地居民受西遼統治。

1211年以前不久，有一伙被稱作盜馬賊的人聚此稱國，隨即歸附成吉思汗，地入蒙古。成吉思汗西征后，阿力麻里附近成為察合臺斡耳朵（Ordu）駐地，而原小國繼續維續。阿力麻里政治地位淵源與汗國治理的基本模式就在這個歷史瞬間宿根深種。

1260年，察合臺之孫阿魯忽（Alughu）在阿里不哥（Alig Buga）支持下于阿力麻里稱汗。1262年，阿里不哥因阿魯忽歸附忽必烈（Qubilai），率兵占領該地。

現所見阿力麻里早期元蒙錢幣中，最多的，即出于阿里不哥、阿魯忽、忽必烈等人相爭的時期。

除了數量相對較少的銅幣、鍍銀銅幣、金幣，整個十三世紀，阿力麻里一直在大量生產純銀錢幣。較早出土的有638AH（1240-41AD）、639AH（1241-42AD）、643AH（1245-46AD）、645AH（1247-48AD）、646AH（1248-49AD）和654AH（1256AD）等不同年份。①

常見“非常公正”字樣小銀幣主要出在回歷624-639之間，常見“阿力麻里”字樣小銀幣晚至回歷690、693、701年尚有見。

阿力麻里在也孫帖木兒（Yesun Timur）時期所產大銀幣廣為人知，目前已累計也有較可觀的出土量。其他如馬黑麻的（Muhammad）等也在此地出過錢幣。

2.博樂，外文稱Pulad，《元史》稱普剌（音同“拉”）。普剌應在今新疆博樂附近，歷史上又被稱作不剌、孛羅、普拉特等，也有人稱“布拉特”。這一地名常見于蒙元早期的錢幣上，如帶哈里發安納昔爾丁名字的錢幣，帶海都“”徽記的錢幣，以及“巾”字徽記“”錢幣等。真正的察合臺汗國官方錢幣未見。

3.阿里瑪圖，外文Almatu，是今天阿拉木圖的前身。在突厥語中，此名讀來仿如“蘋果圣祖”之意，比較滑稽，故不為當地居民所接受。②

真正帶這個地名的元蒙錢幣發現較少，但此地有一定量的特殊錢幣出土，其中多數帶各類“巾”字徽記，如：“”。這類錢幣除阿里瑪圖外，僅葉密里有見，而兩地相比，葉密里品種比較單純。“”徽錢幣至今乃阿里瑪圖獨家所有，別處尚未有分店之見。另外此地也有帶海都徽記的錢幣發現。

4.阿拉套巴扎，可譯作Alato Bazar，應在博樂或伊寧以西的阿拉套山區，具體地點不明。在這個方向上沒有發現阿拉套巴扎，但發現一個蒙語的阿拉套“飯店”，有一個地方與早期人物有關：阿剌脫忽剌兀（即“阿剌喀馬克”，或曰“阿剌黑馬黑”），那是拔都與蒙哥一起“喝酒吃肉”的地方，不知是否有錢幣生產。

國外資料中尚未有此造幣場記錄，國內方面，汪海林曾在2004年絲綢之路錢幣會議內部資料上發表過一枚，帶都哇徽記。

二、窩闊臺故地

從伊犁河谷往北去，即入窩闊臺汗國地面，此地有三處造幣場。窩闊臺后王向以大汗自居，或支持反對派，不服帝國管轄，獨立的汗國官方錢幣也許并不存在，但這股勢力控制的地域較廣，代表人物海都等比較重視經濟建設，故所見地方幣帶海都家族徽記的極多。

窩闊臺汗國直轄區內呈現的卻又是另一番景象，汗國早期，由于帝國大汗出自這一家族，或為其所接受，錢幣上出現的是蒙哥等大汗的徽記，要不就是地方領主的純地方幣。后期則鮮有新品種出產流傳。

5.葉密立，外文稱Imil，《元史》稱葉密里，又見“也迷里”等譯法。其地在今新疆額敏附近。

最多見的是蒙哥“”徽記錢幣。當地出土品中，也有帶 “”徽記、阿里不哥“”徽記等。帶 “”徽記的錢幣很少見到有地名的，已經發現的有下圖#29461。帶阿里不哥徽記的錢幣無疑當屬阿里不哥錢幣，而帶蒙哥徽記的錢幣有一部分出在蒙哥去世之后，這部分錢幣主要出自葉密立，按當時情形來看，應是阿里不哥打制的。

葉密里隨窩闊臺汗國的覆滅而毀于一旦，從此化作一片廢墟，其后未能繼續造幣。

6.海押立，外文為Qayaligh，今已不存，地在巴爾喀什湖與伊犁河之間，伊寧以西，大約在今哈薩克斯坦塔爾迪庫爾干一帶。

此地雖原屬窩闊臺汗國（Ogetayid，或Ugedeyid），都哇以后的察合臺汗國錢幣卻有不少，如答兒麻失里（Darmashrin）亂世時期、靖克失、也孫帖木兒、馬黑麻的（Muhammad）等等。

7.霍博，外文為Qabaq，在霍布克河邊。此地的禹兒惕與葉密立同為窩闊臺的都城。

三、突厥斯坦

西出阿里瑪圖，則是中亞四國犬牙雜錯的交界地帶，北有以怛邏斯為中心的吹河地區、七河地區（Semirechie），南有費爾干納盆地，是“河中”地區的自然延伸。為方便敘說，故列于此。

唐之名城碎葉（李白出生地，今托克馬克附近），及“十姓可汗故地”等，即在于此。此地古城林立，許多城市都生產了元蒙汗國錢幣。各城爭奇斗艷，各擅一場，蔚為大觀，林林種種，至今已經發現十個地名，還有人主張更多。

8.怛邏斯，外文Trz，Taraz，Talas， 又譯塔拉斯、達拉斯等， 皆同音異字， “怛”字容易誤認作“恒”。其城遺址在現代所稱江布爾（Dzhambul， Zhambul）一帶，位于哈薩克斯坦與吉爾吉斯交界處，達拉斯河畔。此地七世紀建城，八、九世紀歸阿拉伯，十至十二世紀是黑汗一座都城。歷史上多次更名，1997年恢復舊稱。

唐季，高麗族名將高仙芝，帥安西精兵在此突襲阿拉伯聯軍，不久，所轄葛邏祿（Qarluq，或Kurluk）部受賄生變，仙芝功敗垂成。這就是被當作歷史分水嶺的怛邏斯之戰，因其地而名，其地也因此戰而倍受關注。

其地所出蒙元錢幣多見六角星飾框，數量較多。

怛邏斯的早期蒙古汗國錢幣出得多，有“安納昔爾丁”、海都加都哇雙徽記，等等，至都哇（Duwa）以后漸少，這與當時的戰爭與經濟恢復有關。但是有答兒麻失里（Tarmasirin）錢幣發現。

比較特別的就是幾種帶“雙”徽記的品種，它處不多見。

9.塔什干，外文Tashkent，古石國(Chach， Shash)，即今塔什干，歷史上該地名的不同譯法也有不少， 聲名遠震，不必一一列舉了。

已發現錢幣主要有早期“哈里發安納昔爾丁（Kalif An-Nasir Li-Din Allah）”，海都（Qaidu）“”徽記錢幣等。

10.石國，塔什干又一種，稱Chach，應是同一地另一造幣場，或生產時代不同。下圖這種錢幣是帶都哇徽記的，但該造幣場也出海都徽記錢幣。

11.奧什，外文Osh，又譯奧希，在費爾干納盆地東端外沿，吉爾吉斯境內。此地出一種海都、都哇徽記并立圈內的錢幣，比較少見。《新疆錢幣》2004年第三期第199頁，汪海林《在新疆出土的蒙元帝國錢幣》一文附圖第74AR號即是。

12.安集延，外文Andijon，或Andizhan，在費爾干納盆地東端。原址為烏茲根(外文Uzkand，又譯烏茲干特，費爾干納之首邑)，元蒙亂世毀于兵燹，海都之世重建，新名安集延，海都本人及后繼者未駐于此城。當時，中亞不以統治者私利，純為工商而建的城市，以此最為繁榮。

所見有些錢幣同時打上窩闊臺系宗王海都的“”徽記、察合臺系宗王都哇的“”徽記（如汪海林文附圖68AR、73AR）。也有再加上其它徽記的。還發現有西察合臺汗國伯顏忽里（Buyan Quli）的錢幣。

此處錢幣有一種帶一大兩小三個圈徽記的比較特殊。

13.忽氈，外文稱Khujanda，或Khojend，即《元史》中的忽氈，又有霍闡設輦、忽牽、忽章、忽禪、火站等多種譯法。蘇聯解體前稱列寧納巴德。此城在亞歷山大東征時就已經建立，也是文化名城。

察合臺經濟生活的重要人物，花剌子模巨商牙老洼赤（Yalavach）家族的馬合謀就曾經駐在此地，代表蒙古大汗，在察合臺汗國的城市及農耕區為帝國收稅。

馬合謀之子，即堪與耶律楚才比肩的麻速忽（Masud，或Mazud，又譯馬斯烏德），此人善經營管理，起初官居“伯克（Beg，即首席酋長，有譯可汗，非也!）”，被封為大都總督，受帝國指派，子承父業，繼續代表蒙古大汗，在察合臺汗國的城市及農耕區為帝國收稅。阿魯忽與兀魯忽乃合流后，直接服務于察合臺汗國，海都時期代表海都管理察合臺地區的城市與農業區經濟工作，其職位是世襲的，死后傳給他的兒子們。③

此地的海都“”徽記錢幣可能就是麻速忽或其三個兒子所制。《新疆錢幣》2004年第三期汪海林文附圖第52AR號即是。

14.訛答剌，外文是Otara，《元史》稱兀提剌耳。又譯斡脫羅兒、兀提拉爾等，也是亞歷山大東征時所建七城之一。后世瘸子帖木兒“絕貢征明”，企圖進攻中國，最后至此地而病故。

訛答剌也是元蒙時期出錢幣較多的地方。

早期品種包括“哈里發安納昔爾丁”、帶海都“”徽記的錢幣等，此后常見的，有答兒麻失里（Tarmasirin）第納兒、靖克失（Jenkshi）迪兒漢（Dirham）、也孫帖木兒（Yesun Timur）第納兒，以及西察合臺汗國的哈里阿拉（Khali Allah）與合贊帖木兒（Qazan Temur）共同執政時期的第納兒（Dinar）、答你失蠻者（Danismandji）第納兒、伯顏忽里（Buyan Quli）第納兒及銅幣、阿的勒錢幣等等。④ 《新疆錢幣》2004/3期，汪海林文中所云“烏特拉”者皆可比同訛答剌。

哈里阿拉，也有稱哈里阿塔（Khalil Ata）的。有人認為他就是合贊本人，也有人認為他們是兩個人，共同執政了一段時間，哈里阿拉先去世，而后，合贊單獨執政。⑤

近年又發現不少帶訛答剌地名的元蒙汗國錢幣，如阿里算端（Ali Sultan）、靖克失（Jenkshi）等。⑥

15.伊斯非加普，外文Ispigab，或Isfijab，在今奇姆肯特之東。

據《突厥語大詞典》，伊斯非加普即賽蘭木。它還有另外一個名稱Al-Madinat Al-Baida， 漢譯白城。

發現有伯顏忽里（Buyan Quli）錢幣。SYLLOGE NUMORUM ARABICORUM TüBINGEN一書有記。

16.養夷，外文Yangi，意為“新城”，舊籍又稱白水城，地在怛邏斯附近。元蒙初，怛邏斯毀于戰亂，中亞諸城百無一在，十室九空，后稍安，乃依廢墟建此小城。

從錢幣上辨認，此錢有一種版別曾經被讀作“別納客忒”，而“別納客忒”西方寫為Binkat，或Binket，Binkent，這是塔什干附近的一處要塞，一度成為塔什干之代稱。在《草原帝國》成吉思汗攻打花剌子模一節中，有術赤派五千蒙軍攻克別納客忒的內容，戰后未有所聞。

此處錢幣有見同時打有“雙”、海都“”徽記，和都哇“”徽記。

17.肯者特，外文Kendja， Kenjde，Kandja，在吉爾吉斯草原，舊址位于怛邏斯城西南塔什干方向百余公里處。

此地名下，見有帶海都“”徽記的錢幣，還有“哈里發安納昔爾丁”。

四、河中

站在阿姆河邊東望，即是所謂Transoxiania，中國慣稱河中府，隋唐時粟特人所營康國、安國即在此。薩馬爾罕和布哈拉兩城是河中地區的核心，此地有三個造幣城市。

外文資料中，又有所謂馬維蘭納赫兒地區一稱，“馬維蘭納赫兒”，語出阿拉伯，如同“Transoxiania”，原意即“烏滸河（今阿姆河）外地”。

18.布哈拉，外文為Bukhara，《元史》稱不花剌。

常見品有：海都“”徽記、怯別（Kebek）、答兒麻失里（Darmashirin）亂世、伯顏忽里（Buyan Quli）、合贊帖木兒（Qazan Timur）、哈里阿拉（Khalil Allah）、答你失蠻者（Danishmandji）等等。

19.撒馬爾罕，外文稱Samarqand，《元史》名為撒麻耳干。

此城如同布哈拉，是地方經濟中心，工商繁榮，出產大量錢幣。經常可見的品種有：海都“” 徽記、怯別（Kebek）、答兒麻失里（Darmashirin）亂世、伯顏忽里（Buyan Quli）、禿黑魯帖木兒（Tughluq Timur）等等。

20.哈爾失，地在卡施卡河谷，距古城那黑沙不（Nahsabur）十多公里處，外文為Qarshi，或Karshi，Kesh。又譯卡爾希、渴石。“那黑沙不”地在布哈拉城外，十四世紀初察合臺汗王在附近建造營壘，作為自己的王宮，而“營壘”在突厥語中曰Karshi，此地由是得新名。

五、花剌子模

河中西北，阿姆、錫爾兩河下游，即沃野千里的花剌子模地區。

在古伊朗語中，花剌子模意為“日州”。其地陽光明媚，適于農作物生長，尤以高品質棉花為勝。此處為古文明發源地之一，歷史悠久。

“花剌子模”曾作為造幣場名出現在察合臺錢幣上，觀其意，似乎不僅僅是作廠銘之用，還有充當地區標準的味道。

21.花剌子模，外文為Khwarazim，又譯花拉子模，音同字不同而已。

此地久為多方爭奪，歸屬不定，所出察合臺錢幣數量品種皆有限，且帶金帳風格。屬察合臺的有帶海都家族徽記的，也有帶都哇家族徽記的，還有一種都哇銀幣，為都哇死之年所出，其時察合臺汗國甫得花剌子模，錢幣未用徽記，比較突兀，從中折射出元蒙徽記運用規則的復雜性。

此地另有幾處也有可能曾經造幣。

六、呼羅珊

西出河中，呼羅珊地區本是伊兒汗國屬地，但有時候也列在察合臺汗國旗下。此地曾有多處生產過各種帶察合臺后王徽記的錢幣，已經發現不少品種，但總數量并不多。

22.馬格拉克

目前發現有一種地名為Magalak的錢幣，無法找到這個地點的歷史記錄，更無法找到其相對應的現代地點，姑附在此，待考。

但是，據SYLLOGE NUMORUM ARABICORUM TüBINGEN一書介紹，有幾種馬爾噶朗（Margiana）錢幣，讀音與Magalak稍近。但并不一致，錢幣形制也相去甚遠。馬爾噶朗即歷史上產生過重要影響的古城謀夫（Merv）， 土庫曼的中心。Margiana是阿拉伯語名稱。其地在今土庫曼盆地內。上述書中見有海都、都哇雙徽記錢幣。但此書的這個地名讀法并未廣為接受。

23.達姆甘，外文Damgan，在今伊朗中部，近黑海。

這個地名在察合臺錢幣范圍內，是比較生疏的，因為這個地方深入伊兒汗國，離一般常見的察合臺地圖西界有一千來公里。但是，的確曾在伊朗發現過數枚此地生產的察合臺銀幣，直徑約25mm左右，重約4.6g，呼羅珊地方特色很明顯。錢幣上的地名是達姆甘，還有都哇家族徽記。其中一枚較清晰的有伯顏忽里（Buyan Quli）的汗名。

其實，此地生產伊兒汗國錢幣頗多，它作為造幣中心是由來已久的。

伯顏忽里時代，正是伊兒汗國解體，哈思罕西侵南擴之際。錢幣上的年代是755AH前后，正是達姆甘一帶大亂，波斯各路土皇帝爭相引入東路黃金家族人員之時。如當時伊兒汗國殘部三大勢力之一的撒兒別答兒王朝就用成吉思汗弟弟的后代禿合帖木兒為招牌。

察合臺汗國如何介入對伊兒汗國的瓜分，人們了解很少，但這些帶波斯地名的察合臺錢幣卻向我們展示了一些新的線索。

24.阿母，外文Amul，Amu，A-mu，又譯作阿模里，地在布哈拉西南，阿姆河西岸，今為查爾朱。

造幣時間短暫，技術簡陋，下圖實物系采用銅質器皿碎片打制而成，尚有痕跡可辨。

25.赫拉特，外文Heart，即今阿富汗西部大城。

此地為附庸克兒特王國的都城，以察合臺后王名義出過一些錢幣。

26.阿斯特拉巴德，外文Astarabad，現為伊朗的戈爾甘（Gorgan），在達姆甘之北，更近黑海。此地情況類同達姆甘。

發現過伯顏忽里（Buyan Quli）錢幣。

27.巴扎，外文Bazar。

即在上述阿斯特拉巴德附近打制，但錢幣標注的地名不同。在伊兒汗國錢幣中，巴扎打制數量可觀，但察合臺錢幣就相對少得多。

發現過伯顏忽里（Buyan Quli）錢幣。

28.斡耳朵巴扎，外文Ordu Bazar。

類同于“最大斡耳朵”，是源于行營的名稱，也許有一定流動性，大致在呼羅珊西北部造幣。

發現過伯顏忽里（Buyan Quli）錢幣。

以上幾處都是以黃金家族名義來打造錢幣的，實際上，汗王已經成為突厥大臣手中的玩偶。后三處產量稍多些。

達姆甘、阿斯特拉巴德、巴扎，這一類地名把我們引向了察合臺錢幣的非主流區，它的特點是數量稀少，新品還在持續出現，其考據難度也大，相應地，能給我們帶來的信息也將更出乎意料。

七、吐火羅故地

河中南端，抵近阿富汗邊境處有兩個城市造幣，而在今阿富汗境內，還另有幾處。

29.帖爾木茲，外文 Termez，或Tirmidh，又譯忒耳迷，在今烏茲別克與阿富汗交界處，捷爾梅茲城一帶。

也孫帖木兒（Yesun Timur）、答兒麻失里（Darmashirin）亂世、馬黑麻的（Muhammad）、合贊帖木兒（Qazan Timur）等等多種錢幣已有發現。

30.薩萊，外文Sairam ，Saray，又譯薩里薩萊，或薩力薩萊，非金帳汗國之薩萊城。此“薩萊”地處噴赤河邊，是哈思罕與忽辛祖孫的老巢。“噴赤”即“Panj”，波斯文、印地文中的“五”。此處五河交錯，形勝之地。越境南望，即阿富汗昆都士。

Saray一詞本意為宮殿，察合臺后王們喜歡在城外建宮城，中亞地區有這樣的“Saray”多處，分辨較難。

現已發現幾種西察合臺伯顏忽里（Buyan Quli）錢幣帶此地名。伯顏忽里正是哈思罕的傀儡，以此觀之，這個薩萊應即昆都士對面的城市無疑。

察合臺汗國在今阿富汗境內曾斷斷續續有一點勢力，目前發現多處造幣場，早年發現錢幣數量較少，如今也漸漸有所增加。

31.巴達赫尚，外文Badhkshan，又譯巴達克尚，勃力山等。帶這個地名的元蒙錢幣有合贊帖木兒（Qazan Timur）、喀布爾沙（Qabul Shah）等。巴達赫尚是個地區名，在今喀布爾西北。

巴達赫尚、昆都士地區、加茲尼地區，這一片當時都落入薩萊異密（Amir）哈思罕孫子忽辛之手。

32.加茲尼，外文Ghazna，又譯伽色尼，歷史上還有哥疾寧王朝據此。

33.科斯特，外文Khost，Khowst，此為東阿富汗又一造幣場所，位于忽辛的領地內，在加茲尼以東，靠近巴基斯坦邊界。

下圖為傀儡王阿的勒的錢幣，當時真正的主宰，已是其大臣忽辛，這個為帖木兒帝國作嫁衣的開路先鋒。

34.喀布爾，外文Kabul，忽辛的轄區。此地錢幣通常不帶地名，但地區特色明顯，說明造幣場就在本地。

八、喀什噶里亞

從費爾干納盆地東歸，以喀什為中心，沿塔里木盆地邊緣，至少還有三個城市與元蒙汗國錢幣打造地密切相關。

35.庫車，外文Kucha，《元史》稱苦叉。

所見有帶徽記的錢幣，其上造幣場地名是易仲廷所辨，這種錢幣近年已發現逾千枚，面“安拉”一詞，人稱“安拉”型。

另有東察合臺可汗禿黑魯帖木兒錢幣。

近年見有帶漢字“寶”的元蒙錢幣面世，未發現地名，但另有一種帶八思巴文“寶”的錢幣只出于庫車，兩相參照，這兩種“寶”字幣可能海都時代庫車出品。奇怪的是，雖然海都反對忽必烈，但現已發現的八思巴文“寶”字幣卻多于漢字“寶”字幣，這背后必有奇聞軼事有待發掘。

也有人認為“寶”字幣不是海都出品，但這種錢幣帶海都家族徽記，與海都勢力有關是必然的。

36.喀什噶爾，外文Kashgar，《元史》稱可失哈耳，今稱喀什。

此地錢幣多見帶海都“”徽記，回歷675年的銅質品較多。喀什及其毗鄰的塔里木西南沿、東北至阿克蘇等地，長期掌握在杜格拉特(Dughlat，唐代咄陸后人)手中。

銅幣的流通也許同前朝留下的傳統有關，因為喀什是喀喇汗朝的中心城市。

麻速忽時期生產過一些類似喀喇汗朝銅幣的打制錢幣，人稱“馬思烏德錢幣”，以前誤歸黑汗錢幣，其實也是察合臺汗國早期地方造幣之一。

麻速忽發動察合臺汗國的第一次幣制改革后，各地皆是“最大斡耳朵”等幾種銀幣，銅幣少了，唯喀什依然獨多銅幣。也許只是存世量不同的緣故，但使用習慣和商業化程度等肯定有影響。

37.和田，外文Khotan，《元史》稱斡端。

實際出土見有多種早期元蒙錢幣，其中帶藏文“Mam”字（字母上面的圈表示太陽）的錢幣很有特色。幣面地名顯示“和田”，同類版別多數出于此地。

有些學者分析“Mam”實際表示“寶”，這樣的話，與漢字寶文幣、八思巴寶文幣，乃至伊爾汗的漢字寶文幣遙相呼應，隱含的意味值得深究。

另有一種發現于吉爾吉斯的小銀幣，也帶一個藏文“Mam”字，臥在字間，而非置于正中圈內，它的另一面與“阿力麻里”小銀幣相似，但“阿力麻里”一詞上方橫臥一個海都徽記。這至少可說明，“Mam”字幣與海都勢力也是有一定關系的。

鑒于此地部分錢幣是麻速忽家族打制的，與其它品種相比有明顯不同的風格，此地可能有不同的造幣場所存在。

八、最大斡耳朵

有一部分錢幣沒有標明產地，但中間有“最大斡耳朵”字樣，這也可作為第三十八種造幣場地名。這種錢幣大致出于阿力麻里，其它多處地方也有發現，如喀什、和田，但不一定是那些地方生產的。

雖然“斡耳朵”原意為“宮帳”，但在察合臺汗國實指王國管理機關。打上“最大斡耳朵”，是汗國官方開始干涉錢幣發行的開始，以往人們所說的察合臺汗國自怯別（Kebek）改制后才有官方錢幣并不完全確切。不過，這種錢幣自麻速忽幣制改革后誕生，鑒于其時財稅大權掌握在帝國大汗任命的官員手中，這個“最大斡耳朵” 到底有多大，到底指的是那一級機構，似乎尚可商榷。

上述三十八種不同造幣場名稱的出品中，既有察合臺汗國錢幣，也有其它政治勢力在察合臺汗國地區打造的錢幣，還有察合臺汗國短暫統治某些地區時生產的東西，更有外部勢力控制察合臺汗國時出的品種。

察合臺汗國在禿黑魯帖木兒等人手里一度恢復舊觀，但隨即又陷入分崩離析。最后的部分雖然在名義上一直殘留到十七世紀，乃至延續到此后繼承汗國碎片的大小和卓們，但自從帖木兒帝國崛起，察合臺汗國至少在造幣方面的閃光點就已經不多見。后世大體流通一些粗制濫造的小銅塊，其風格大異前趣，地名也很難再看到了。

除上述造幣場外，據蒙古錢幣網站說，還存在一些別的地名，如：Yangikend， Signaq等，有關詳細資料筆者尚未見到，該網站所作地圖標示較粗略，未知是否與其它時期造幣場相淆。

本文所有錢幣圖片統一由http://www.zeno.ru網站提供，在此順表感謝！注釋：

① 見《全國第二次絲綢之路貨幣研討會文集》第50頁，秦衛星譯，道維多維奇文章。

② V. Nastich 所著АЛМАТЫ — МОНЕТНЫЙ ДВОР XIII в.，見于http://www.charm.ru.

③ 散見《草原帝國》第八章各節。

④ SYLLOGE NUMORUM ARABICORUM TüBINGEN， P14頁.

⑤ 見于http://www.charm.ru 網站 Ravel Petrov關于Khali Allah錢幣的論述。

⑥ 見于http://www.charm.ru網站。

⑦ SYLLOGE NUMORUM ARABICORUM TüBINGEN， P22頁。

⑧《新疆錢幣》2002年第四期。

（責任編輯 于放）

注：本文中所涉及到的圖表、注解、公式等內容請以PDF格式閱讀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