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文人,自恃清高者甚多,不愿談論“阿堵物”。舊時文人習慣在墨水中討生活,崇尚清談,甘當清客幕僚,在子曰詩云、梅蘭竹菊的藝術生涯中尋求樂趣,從不考慮是否該換一副商業頭腦,在“錢途”上謀求發展。
鄭板橋性情狷介,與眾不同,似是另類。他不羞言賣畫的目的是為了養家糊口。一則“潤格”公然告白:“凡送禮物食物,總不如白銀為妙。”連價格都說得明明白白,“大幅六兩,中幅四兩,小幅二兩,書條對聯一兩,扇子、斗方五錢。”比起如今廣告做得應天響,價格卻藏著掖著的商家,勝過百倍。
板橋生活的時代,距今將近三百年,市場經濟尚在襁褓之中,與今日蓬勃向榮的情景不可同日而語。板橋先生意識超前,具有敏銳的經商頭腦,他經營的是高雅藝術品,既用于出售,廣而告之就不可或缺。反正是勞動所得,憑本事吃飯,一不偷、二不搶,何必偷偷摸摸,見不得人似的,大可堂而皇之搞等價交易,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清代官員的年俸少得可憐,縣太爺不過四十五兩紋銀,當然,按官場潛規則,他們還有灰色收入,否則養家糊口都成問題。對照著看,鄭板橋的書畫價格不菲,一張“中幅”可抵七品官的月工資。
鄭先生反復強調,他做的是現金買賣,不準打白條,“禮物即屬糾纏,賒欠尤為賴賬”。任你是誰,說好話、論交情全然白搭,“只當秋風過耳邊”。
那個時代,書畫市場不可能像現在這樣火熱,屬買方市場吧,鄭板橋標新立異,是他對自己的作品很自信,是響當當的名牌商品。有本事打底,做買賣腰桿硬,不怕沒人識貨。事實果然如此,板橋自稱:“筆租墨稅,歲獲千金,少亦數百金。”如果當年搞文人富豪榜的話,他極可能像余秋雨那樣摘到“狀元”桂冠。
劉經綸摘自2007年1月8日《合肥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