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2年,當日本學者伊東忠太來到云岡石窟時,他驚訝地發現,造像中所表現出的西方因素對于研究日本推古式美術造像具有重要意義,遂進行了照相與測量,后撰寫多種調查旅游筆記,將云岡石窟推向世界,同時也開啟了外國學者在云岡進行考古調查的新章。繼伊東教授之后,1938年~1944年,日本京都大學人文科學研究所組成以水野清一、長廣敏雄為代表的調查隊,在這里展開了長達7年的考古調查。

水野、長廣在云岡石窟的七次調查
在進入云岡之前的1 936年,水野、長廣先期對中國北方具有代表性的響堂山石窟與龍門石窟進行了為期各一周的摸底調查。
1938年,由水野帶隊,調查隊首次進入云岡。其中,留學生小野勝年負責協助實測石窟,羽館易君與其助手米田太三郎共同負責攝影工作,北京的徐立信承擔制作拓本工作。這次調查從4月14日開始到6月15日止,為期兩個月,主要針對云岡中部窟群制作平面圖、立面圖、剖面圖等,并進行窟內攝影以及拓片。攝影師較容易拍攝的是第5、6窟,第9,1O窟及第13窟,其中除第6窟外,其余各窟均可以采用外部射人窟內的光線,較為方便。第6窟由于窟前樓閣遮擋了陽光,加之窟內中心塔柱的影響,陰影加深。無論用火炬光,還是舊式的攝影閃光照明,在偌大的洞窟中都無濟于事。最終,總結出用鏡子反射太陽光線給窟內照明的方法。調查拍攝中,羽館攝影師只能拍攝渾身都是數厘米厚灰塵的第6窟的諸佛、菩薩。因為掃除需要相當大的準備工作,而調查時間有限,于是取消了第一年的掃塵計劃。

雖然制定了盡可能完善的洞窟實測計劃,工作中還是有不盡人意之處。由于大部分佛龕處于較高位置,需要搭建足夠高的腳手架,但所用木材數量有限,對于窟壁上較高位置的造像,只能用長釣魚竿改造成的測量桿來測量。這種方法雖可行,具體操作起來卻極其困難,常常搞得精疲力竭,卻事倍功半。 第二次是在1939年。調查隊一行八人住進石佛寺的一間小屋,工作環境甚是艱苦。隊員們吸取上年經驗,為r提高工作效率,把石窟測量工作具體分派到個人,第7窟的調查由北野正男和米田太三郎負責。第10窟由水野清一、有光教一(后來是京都大學教授)和澄田正一(后來是名古屋大學教授)負責,攝影由羽館易君和助手罔崎卯一擔任。調查工作從8月1日到10月15日,歷時兩個半月。期間完成了第7窟的實測圖、第9窟前室北壁西半的睒子本生圖、實測第1O窟前室東壁的儒童本生圖以及前室正面列柱的八角柱柱基。
第三次是在1940年。參加調查的成員有水野清一、北野正男、罔崎卯一、羽館易君、戌亥一郎、小野勝年等9名。本年度的調查工作中,調查隊員進行了窟前考古發掘,徐立信完成了全部的拓片,完成了第8、9窟的測量,羽館負責的第7、8窟以及第14窟~20窟的攝影工作圓滿結束,搞清了五華洞的海拔為1126米。

第四次是在1941年,隨著考古工作的不斷推進,京都調查人員的體制也漸漸成為正式的。本年度工作中,云岡石窟的攝影工作已經基本結束了,下階段的測量工作即將挑戰云岡早期的曇曜五窟,這是實測工作全力以赴的一年。羽館及助手戌亥負責第7窟及第21窟~43窟的攝影工作,北野繼續上年第8窟的實測工作,鹽田義秋負責第16窟,鈴木義孝實測第17窟,水野負責第18窟,北野負責第19窟,長廣敏雄負責第20窟的測量工作。這次調查,北野完成了第7、8窟的實測工作,是調查隊的第一功臣。
1941年,由羽館所完成的云岡石窟攝影作品以及由徐立信所做的石窟拓片在日本東方文化研究所舉辦了展覽會,受到了高度贊賞,但云岡實測圖的制作成果卻不是很顯著。

第五次是在1942年。水野清一、鹽田義秋、八木正治,還有長廣敏雄、高柳、戌亥一郎和羽館易君共7名成員先后到達云岡。水野主要進行了第18窟的實測工作,鹽田進行第16窟西壁的實測工作。長廣主要負責第20窟的測量,并在10月末完成了第20窟大佛的現場測量圖。調查期間也有云岡鎮的青年們加入,協助洞窟實測工作。
第六次是在1943年。調查隊7月3日到達云岡,水野實測第19窟左脅窟,罔崎實測第19窟右脅窟,高柳作第19窟的譽寫繪罔紙作業。之后,鈴木義孝加入云岡,完成第17窟的實測收尾工作。北野也在高柳的協助下,完成第6窟方柱上層的實測。10月18日調查隊撤走之后,水野去整理1942年發掘的陽高漢墓出土物。水野在這次調查中考察了云岡司佛像的賦彩,考證認為一般的佛衣都涂成了朱紅色,肉身部分是白彩。第10窟外小窟和第8窟殘留著北魏時期的彩色,過艷的補彩屬晚些時代。而且,可以斷定第9、10窟前室從前是黑色的肉身佛像。

第七次是在1944年。由于當時日本政治時局緊張,來中國考察的人員壓縮到最少程度,成了小規模的調查計劃。云岡調查隊分成前后兩班,第一班由長廣、高柳和罔崎三人組成,在6月到8月間進行調查。第二班由水野、羽館和松田三人組成,在8月到10月間進行調查。這一年,長廣實測第2窟,松田、罔崎兩人作破壞嚴重的第4窟平面圖和斷面圖。水野繼續第2窟的實測工作,高柳測天井。之后水野又開始了第3窟的平面圖制作。
到了1 945年,關釜聯絡船停運。美軍的潛水艦緊逼到日本海域,云岡調查隊的工作也被迫中斷了。
7年中,云岡石窟的攝影工作已大致完成,遺憾的是實測作業并沒有做完。暫不說第21窟以西的西端洞窟,主要的20個涮窟的實測工作還未完成,第11窟~1 3窟諸窟,更有第16窟也未測量。第9、10窟的主室也未仔細調查,有待于繼續完成實測的洞窟有第1 1窟、第4窟~6窟以及第13窟~16窟諸窟。雖經過7年的歲月,還是留下這些未完成的實測作業??傊?,在1938年~1944年的七次調查中,基本上都進行了測量,只有第12、14、15窟和西方諸窟點也未動手。
1938年~1944年間所進行的考古發掘
水野、長廣等在云岡石窟調查期間,分別于1938年和1940年進行了兩次大規模的窟前考古發掘:第8窟與五華洞前的遺址發掘;曇曜五窟窟前遺址發掘;西部山頂北魏寺廟遺址發掘;東部山頂北魏寺廟遺址以及龍王廟附近遼代寺廟遺址發掘。經考證,發現第9、10窟前的基巖面上,北魏時曾雕以紋飾,而且當時窟前有一個木構窟檐將窟門與這些雕有花紋的地面罩在其內。這里還砌設有壇,從西向東延伸,表面用石塊鋪砌。在窟前南北向的探溝內,發現了一處傾斜的石頭面,很可能是最初通向石窟的小路。但后來這些窟檐全部坍塌,人們把窟前弄平后,又鋪了一層磚,所以比原來地面略高出一點。與此同時又建起窟檐,而且在柱基外表抹上一層涂成紅色的石灰。推測以上的石窟維修建設應該是發生在遼代。雖然確切年代難以定奪,但這一點可以肯定。作為寺廟建筑基礎的磚壇屬于晚期寺廟建筑的基礎。遼代以后的某一事件,窟檐倒塌了,這里成了僧人與村民的生活場所,因此就出現了煙道。石窟以南18米處的探溝內,全部是從石窟前搬運而來的碎石片。石窟以南23米,地面突然加深,這里出現了一座現代民房的地面,但已被政府用從石窟里清理出的碎石掩埋了。石窟以南39米處,低于窟門地面5米以下為沙礫層。沙礫層上發現了北魏陶片,其他地方則既有北魏陶片,義有遼代瓦片。綜上所述,這里可以看到兩個地層:其一是發現在第9、10窟前的磚層,顯然是遼代地層;其二為較低的地層,位于窟前自然風化層與基巖之上,應屬北魏。石窟以南40米的早期傾斜層下端的砂層,與南北向三號探溝所發現的一致。這里就可以佐證這樣一種見解:這里原是古代的河床。

1940年代,水野、長廣陸續出版了《云岡石佛群》(1941年)和《大同石佛藝術論》(1946年)等著述,內中涉及云岡佛像特點、云岡石窟藝術源流,造像服飾、千佛題材、佛塔建筑以及裝飾紋樣等等。
戰后,調查組并沒有中斷云卜町石窟考古報告的編寫、出版工作,1950年代初,水野清一、長廣敏雄著《云岡石窟》十六卷本問世,該著卷秩浩大,圖版詳盡,附專題論文20篇,代表了當時國內外云岡石窟研究的最高成就,其成果影響至今,對于中國石窟寺的深入研究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