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使誘惑·夕光里的魔鬼雕塑者（外二首）

他一直用石頭雕刻一尊魔鬼的頭像。魔鬼

的頭像

一個雕刻者在一生里的惟一愿望，它矗立

在另一塊更大的石頭之上

他憎恨魔鬼，可是崇拜魔鬼，在神前許下

了重誓

如果有才華，就獻給魔鬼，他屬于神也屬

于魔鬼

藝術中的藝術，神的造型千篇一律，平淡

無奇，魔鬼卻變化無窮

這樣的工作艱辛無比，足以耗盡一個藝術

家漫長的一生

巨大的石頭，他搬來了很多，可是廢棄的

更多

他找到了石頭，卻找不到魔鬼的范本，只能參照

了人的形象

你們必須拼命勞動、拼命流汗、拼命工作、拼命

奔跑

從冬天到春天，再從春天到冬天，魔鬼的奴隸夕光里的人們，你們動作很快，可是還要更快和我一樣，你們乃是為著一尊魔鬼的頭像而來我看見你們匍匐在魔鬼以下的地帶，帶著虔信的表情

道路沒有盡頭：你們必須更快、更快地奔跑才能得到生存的允諾，這就是工作的本質你們追隨魔鬼周游世界，可是必得把一生命和 黃金統統給予

崇拜魔鬼吧，等待生成的事物，越塑越高越大越 驚奇

在強烈的側光里，被賦予了某些半神的特征

在被允諾沒有魔鬼的地方魔鬼成批出現

在被允諾沒有魔鬼的地方，魔鬼成批出現

魔鬼使世界傾斜，像是雨后成群出現的蟾蜍四

處爬行

魔鬼，世間的惡靈以萬物為家，只能被戰勝，卻

不能被驅逐

魔鬼的歡樂瘋狂，就像毀滅前最后一次縱欲

魔鬼的呼吸鬼氣森森，就像廢都里塤的吹奏

魔鬼不可或缺。在我們的身邊，總為魔鬼留下一

個位置

我們通常會以焦急不安的心情等待魔鬼的出場

就像在一次重要的演出里等待一個想望已久的

英雄

如果有掌聲，二成給神，至少八成給魔鬼

我們不信天使卻相信魔鬼，它們的面貌變異如

同河水

魔鬼爭奪人群

人們追隨魔鬼的背影而去，昔日的宗教日漸衰

微

這里大風頻吹、空空如也，只剩下石頭和流水

一位少年時代的女神蛻化為安金牙的商人老婆

不可一世的才子成了大腹便便、感覺良

好的政府官員

能夠信賴的人很少，更少于一次艷遇里

純粹的情人

靠出賣靈魂而一夜暴富的窮鬼，急于衣

錦還鄉

一邊哼著下流小調，一邊向人

群投出輕蔑的目光

人類啊，除了魔鬼的信仰，再沒有別的

宗教

如果立一桿旗子，你們肯定搶先過去，

在魔鬼的旗下排成一行

魔鬼雙手執蛇，大聲吆喝，魔鬼的信徒，

我確信

你們挺不過今天的酷刑，更經不住魔鬼

的引誘

魔鬼的口袋里裝滿誘人的東西，人們紛

紛投靠

只剩下一個角色，就是魔鬼，成為這座

山寨惟一的頭領

傍晚，魔鬼爭奪人群，如同小徑分岔的

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