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十首

詩經的故鄉

我是從詩經的故鄉而來的

蟋蟀停止夜的婉轉，渾身撒滿著落寞的煙花

與鳳凰靈犀相抵

生命的河流是一句遠古的讖語

從大昭寺出發，繞經布達拉

蘋果樹長在岸邊，月亮因而也明亮了許多

天高云淡，秋天一天比一天簡潔

石頭從水邊抬起頭顱

一堵斑駁的紅墻。船慢慢下沉

永遠究竟有多遠，風從南方吹來

讓你如雪的身姿，在一朵菊花上童話般盛開

喜 鵲

喜鵲落在對面的樓上

從他鄉眺望故鄉

尾巴比身上的羽毛長

它喜歡和鴿子一起飛

想飛得更高

望見更遠的河流

異 國

山鷹的血在夢里飄蕩

沙子從我眼睛中不經意地流出來

船在海上飄蕩和魚進行接吻

太陽露出蘋果一樣的笑臉

少女披件波希米亞方巾

寂靜地睡在樹上，完全異國化

十個太陽落在樹上

魚低語著，向水草游去

十個太陽落在樹上

一直向北走，那個牛仔家徒四壁

十個太陽落在樹上

他順手將藏刀藏在魚皮鞘里

十個太陽落在樹上

什么時候馬燈成了貴族的新寵

十個太陽落在樹上

我的臉上長滿了鐵銹

十個太陽落在樹上

我獨自穿越很多大江大河

十個太陽落在樹上

端 午

葉子每天都朝拜太陽

我的心野一如這舒懶的夏天

淡藍的遠方在向我揮手

艾草的香氣從我的體內慢慢散出

汨羅江的江水，又流過一個污濁的千年

我順手將剝開的粽子投入江中

一條魚兒游上來

瞧見岸上的人影涌動，嘆了口氣又游了回去

水面的陰影

整幢天空就是一條大河

云彩就是那些來去自如的魚

每當玻璃上的黃昏染滿了夜霧

風箏一伸手就掉進了天鵝的夢境

一個人和另一個人的心情，陰郁又沮喪

臉從高空落下，將水面的疊影擊碎

河水流進黃河

彎曲的身體像潮水一樣起伏

唐人早已隨風而逝

穿著藍花布衫的少女

和舊木椅一同坐在一邊飲茶

我從不懼怕與上帝打交道

我聞著少女的肉香，有誰在夢里比你還白

風一遍又一遍地把麥子吹黃

太陽落山一次，我就決定死亡一次

細 腰

燭火升起，我坐在其中

一些臉從身旁一一閃過

這一夜的風雨刮落了多少種顏色

屋頂上的風，直至天亮仍然很大

我曾夢見過你騎一匹白馬

在小溪的上游。炊煙從村莊的上空飄動

我一直喜歡細腰這個詞

細腰的你，只顧在山坡上放羊

樹有一天會長得很高

我沉默地在你身后數著花朵

病 痛

懷揣著心事，不醒不眠

月亮在樹后緩慢地滑落

有一種愛像風濕疼一樣，是可以滲透骨髓的

也許只有中醫的針灸才能把它治好

我跑遍北京所有的風月場所

異鄉的女孩溫柔地說，先生你來錯地方了

她們從未懸過壺，也不濟世

我跌坐在金源時代的廣場上

像一匹孤獨的狼

雨淋濕我的衣衫，我竟超凡入圣，無知無覺

一生的事情

晚風吹拂在身上

長著一張孩兒面孔的女人，從靜物里走出來

低目垂簾，用一塊淡藍色的紙巾

擦拭她自己額頭上的汗珠

遠處那顆最亮的月亮

是我用破碎的玻璃鏡片拼貼出來的

掛在田邊，細耳聆聽

稻花低吟，泥土飄香

我曾對那個女人說過

我一生最喜歡做的兩件事情

一件是寫詩，另一件是種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