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母親（外二首）

農業就在家門口，從家門口一直鋪到后山上

作為母親唯一的兒子，在八月

像一株稗草被人從稻田里連根拔起

丟棄在田埂上

在我的身上，背負的哀傷沒人知道

也不需要用淚水來洗刷自己有罪的臉

要我點亮的，都由時間輪回替代

白天和黑夜，一盞油燈照不亮整個人生

一個農民，只需要一把鋤頭來挖掘，掩埋

再挖掘，再掩埋屬于自己的年代

一把糧食喂養整個家庭，甚至整個國家

在我的身上，除去人的基本因素

更多的是魔障，和與動物沒有兩樣的惰性

面對一個母親的失望

再大的男人也顯得卑微

面對一個母親最后的嘆息

我是無恥的，是一個

不擇手段讓母親安息的騙子。

母親賦予我一個農民的氣質

而我的田園在哪里？

作為一個兒子，我要寫些什么呢

一雙粗糙的大手再也拿不起農業了

過去的日子歷歷在目，卻再也睜不開眼了

風輕輕地把一張飽經滄桑的臉吹得更皺了

那些苦難在這個時候也躲得遠遠的。

只有莊稼在靜默

為一個逝去的農婦

在酷熱的太陽底下淚如雨下。

母親啊

門前的池塘，屋后的樹木

早起的炊煙，家禽的叫聲

像一幅殘損的年畫，靜止在我的眼前……

肖像十四行

讀歷史使一個人變得古怪

游手好閑又花去了最美好的時光

留下的遺產是一個鬧鐘和它的陰影

沒有什么比時間浪費更多的金錢

但一個人的生活位置

不能被無端地掛在墻上

要像一顆釘子，釘在一些人的心上

用血的色彩、涂沫黑白

逝去的崇高使一個人更加貧困

只有明亮的果實依舊雙頰緋紅

枝頭的小鳥像劍俠一樣來去無蹤

一代人聽到另一代人的嘲笑

人非人，歷史暗淡無光啊

只留下一張似是而非的素描

時間老人

時間剛出生就老了

就像風吹過我無邊的頭發

從黑到白

只一剎那

我再也不能挽回我曾經擁有的青春

我再也不能保守長生不老的秘密

我再也不能從春天直達春天

我怎么也看不見

電光熄滅，電歸何處

只有時間老人

攙扶我

一個盛大的理想主義者

一個弱小的生命

從小到大

從有到無

從疾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