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一趟省城。
我懶得進車站買票,就在車站外攔了一輛剛剛開出站的大客車,隨著“啪”的一聲響,車門打開了。我快速跳上去,腳還沒有站穩,眼睛就開始在車廂內搜尋空座位。但座無虛席。
我站在過道上,隨著汽車的慣性搖晃著身子,猶似粉墨登場的演員,給旅客們帶來了短暫的樂趣。
這樣站著到省城不把我累死才怪呢,于是我扯開公鴨嗓子,趾高氣揚地叫嚷著:“哪一位給讓個座,我給一百元錢!”
此語一出,旅客們被激活了,都投來一束束好奇的目光,開始交頭接耳,但沒有人讓座。
“二百元,誰讓?”我環視四周見沒有人讓座,就自動加碼,之后從手提包里拿出一只高級保溫杯,擰開蓋子,哆哆嗦嗦地呷口茶,又摸出二張百元大鈔,帶著挑逗和引誘,“刮刮”地甩兩下,隨時準備兌現。
這時,車廂內開始騷動,旅客們嘁嘁喳喳議論開了。
“這趟車來回才幾十元車費,如果誰讓個座位,可以凈賺一百多元錢呢。”
“這老板出手夠大方的,二百元錢買個座位,嘖嘖。”
我聽了旅客們的議論,心里美滋滋的。又見眾人的目光,眾星捧月般繞著我,就顯得更加得意。二百元錢對于我似毛毛雨,我堅信那句“有錢能使鬼推磨”的古話。但當我前后左右搜尋時,仍然沒有一個人讓座,我想大概旅客沒有聽清吧,又嚷道:“哪位讓一下座,這二百元錢就是你的了。”隨著我的一次次叫嚷,車廂內復歸寧靜。
我只有站在過道上扭秧歌的份了。
“你來坐我的位子吧。”一個清脆帶有幾分稚嫩的聲音,把旅客已經松散的神經重新繃緊了,那位小青年已倏然離座,議論聲再度鵲起。
“這位小青年蠻有商品意識的。”“二百元錢可辦多少事呀,自然有人要眼紅的。”還有人哼哼地冷笑著,憤憤地說:“二百元錢賣了人格,臭!”“老板,給你錢。”我落座后把錢遞給小青年。小青年瞥了我一眼,不高興地說,“不用了。”
我規勸說:“現在是商品時代了,你讓座,我出錢,這是公平交易,沒有什么不妥的。”我又把錢塞給小青年,小青年推了再三,我堅持著一定要小青年收下,把錢塞在他手里。小青年用漠然的目光打量著我,說:老師,我知道你不會認識我了,但我還深深地記得你對我們說過,金錢不是萬能的,有很多東西不是用金錢能買到的。
小青年的一聲老師把我叫得一激靈,因為我以前教過書,后來下海了,成了一個有那么一點錢、卻不是很多的小老板,當然我也在課堂上給學生講過一些大大小小的能閃爍人生的道理。
“老師,我還記得你說過,每個人必須要擺正自己的位置,否則會被社會唾棄。”他說完把錢塞還給我。
我羞愧得無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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