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離不開你

1986年9月25日，成都市某醫院的產房內，醫生，護士，助產師手忙腳亂地為一個難產的孕婦接生。幾個小時后，一聲啼哭，一個5.8斤的可愛女嬰呱呱落地，不到兩分鐘，另一個同樣重量的小生命也奏響了她降臨人世間的第一個音符。蔣文文、蔣婷婷，這對雙胞胎姐妹就這樣來到了這個世界。

20年后，就是她們倆人用天使般甜美的微笑和無可挑剔的舒展身姿，在亞運會上為中國贏得了自1994年花樣游泳進人亞運會以來的第一枚金牌。神奇的相互感應

蔣家姐妹從小招人喜歡，還在襁褓里時，姥姥把兩個孩子抱出去曬太陽，總會有圍觀的人，邊看邊捏著兩人紅撲撲的小臉蛋，議論說：“這是對雙胞胎啊，長得好乖哦!”親戚朋友更是把姐妹倆當作洋娃娃般愛惜，連愛稱也起得比一般的孩子多：姑姑、姨姨們叫她們“大大”和“小小”；隊里的教練和長輩稱其為“大雙”，“小雙”；爸爸媽媽不知道該怎么親這兩個寶貝姑娘才好，就左一個“文兒”、右一個“婷兒”地叫了起來。

可養活兩個孩子對蔣家這樣一個普通的工人家庭來說并不容易。父母決定，老二婷婷由姥姥看護，老大文文則跟在父母身邊，直到兩人6歲之前。截然不同的生活環境阻止不了姐妹倆與生俱來的相互感應，很多神奇的事情總會在姐妹之間發生。

每次婷婷生病，姥姥會第一時間打電話給媽媽：“婷兒感冒了，這兩天可別把文兒帶回來了，別傳染到兩個人都病倒。”母親聽話，不但做好了近期不去姥姥家的準備，甚至還提前做好預防感冒的工作。但過不了幾天文文就會莫名其妙地開始流鼻涕、打噴嚏，感冒的所有癥狀都備齊。開始，家人還以為這只是巧合，后來次數多了，母親得出結論，只要姐妹倆中的一個病倒了，另一個肯定也會在幾天內有相似的癥狀。

兩人7歲時，文文挑食，婷婷身體也比較弱，看著姐妹倆只有30幾斤重的嬌小身體，媽媽既心疼又著急，萌生了讓兩孩子業余練習一個體育項目的念頭。那時，成都市業余體校的游泳教練到小學招人，讓想參加的小朋友舉手，不在同一個班級的姐妹倆竟然不約而同地舉手報了名。可在游泳隊不到一個半月，連游泳的基本動作還沒有完全學會，姐妹倆就被省花樣游泳隊的教練選中。

“文兒和婷兒這兩個孩子手腳細長、身材勻稱，加上好的柔韌度和節奏感，花游的教練一看就說，這倆孩子如果不練花游那可白瞎了。”媽媽現在還記得，姐妹倆幾歲時，沒有經過任何訓練便能很輕松地下腰或高踢腿，練上花游后，好的柔韌度讓她們壓腳尖比一般人也更容易。

除了好的身體素質之外，雙胞胎的先天因素讓她們在訓練和比賽中有更好的默契自然更是教練選材時考慮的因素之一。文文說“有時候看技術錄像，自己都分不清楚我們誰是誰。練雙人項目，我們比其他人更默契，而且學新動作也比別人快一些，特別是遇到問題時，我和妹妹不會互相抱怨，總是會一起想辦法去解決。”

2004年，文文在訓練中不慎膝蓋半月板撕裂，不得不手術治療。從兩人9歲開始到今天一直負責姐妹訓練的鄭嘉教練知道姐姐要做手術，妹妹一定不能安心訓練，只好向婷婷隱瞞了這件事。晚上7點，由于麻藥的作用越來越輕，下午做完手術的文文慢慢感覺到傷口出現難以忍受的疼痛。她躺在床上，輾轉著，豆大的汗珠和淚珠一起落下。就在此時，在運動員公寓中的婷婷突然跑出來和領隊說，她的腿很疼，而且感覺心里酸酸的，特別難過，說著說著，竟然忍不住抽泣起來。令領隊驚奇的是，婷婷所指疼痛的位置正是文文手術的位置。其實，姐妹倆的感應一直都存在，只是很多外人不知道。婷婷說：“在傷心或者生病的時候感應最強烈，如果我們其中的一個被教練罵了，另一個也會莫名地難過。還有一次，在食堂吃飯，教練看姐姐駝背，輕輕地在她后背拍了一下。奇怪的是，坐在旁邊的我卻感覺教練好像拍的是我，馬上條件反射坐直了。那一刻，姐姐和教練都看傻了。”

還有很多小事都能看到體現姐妹倆雙胞胎身份上的特殊默契。去食堂打飯，一前一后回來，兩人總會驚奇地發現打回來的飯菜一模一樣；教練問問題，也常兩個人像商量過一樣回答出同樣的答案。

姐姐是我的避風傘

幾乎形影不離的姐妹倆感情很好，在她們的記憶中已經很多年沒有吵過架，生過氣，而與其年齡相仿的女孩為漂亮衣服爭執、為在父母面前爭寵的事情在她們倆人之間也從未發生過。

在媽媽記憶里，唯一一次兩人吵架還是小時候在省隊時，隊友給她打電話，著急地說：“阿姨，你快來吧。兩個人賭氣不說話。”媽媽趕到時，婷婷一個人在宿舍哭，而文文則躲在隔壁房間流淚。媽媽詢問半天才知，原來就是為了訓練中的一個動作，兩人吵了起來。“這么一點小事至于嘛，這有什么可吵的?明天問問教練，誰說的對就聽誰的，都是為了訓練嘛。以后不許因為這種小事傷害姐妹感情了。”媽媽的話提醒了姐妹倆，從此，遇到問題時，文文總是會讓著妹妹，而婷婷也不會再和姐姐去爭，什么事都會和姐姐商量。

這樣的處事方式是由兩人的性格決定的。盡管是雙胞胎，姐妹兩人卻也不完全相同。長相上，姐姐的臉型比妹妹的更圓，而且眼眉上有一顆小黑痔；愛好上，姐妹倆都喜歡韓劇、流行音樂、打撲克和逛街，可也各有偏好，文文偏愛任賢齊，妹妹則是周杰倫的粉絲。兩個人愛玩的撲克也不一樣，姐姐喜歡“升級”，妹妹則擅長“斗地主”。性格上，姐姐比妹妹更文靜，也更隨和，妹妹可能是有姐姐照顧的原因，會偶爾耍耍小性子，也比姐姐更率直。婷婷了解自己，所以做大的決定前都會征詢姐姐的意見。十幾歲之前，姐妹倆每天從上到下、從里到外都穿一樣的衣服。那時，早晨一起床，婷婷就會瞇著眼睛．推推姐姐：“姐姐，今天咱倆穿哪身衣服啊?”進了專業隊后，兩人都成了拿工資的正式隊員，婷婷還會把所有錢都交給姐姐，讓姐姐幫忙打理財務，直到十六七歲時，媽媽才從鍛煉婷婷獨立生活的能力考慮，對她說：“不能總依賴你姐姐，要學會獨立，以后自己管理自己的工資。”

婷婷對沒有姐姐的日子曾很不適應。小時候有一次，姐姐生病回家住了一晚上，婷婷在宿舍一晚上都沒睡著，最后還是忍不住給媽媽打電話。泣不成聲地問：“姐姐什么時候回來啊?”而電話那邊的文文聽著妹妹那么傷心，還沒等病好便坐不住，第二天就搬回了宿舍。

愛花游難免要吃苦

1994年姐妹倆剛開始練花游時，媽媽就曾問過：“你們真的喜歡這個項目?”倆人堅定地回答：“很喜歡。”媽媽又問：“會吃很多苦，能堅持住嘛?”兩人異口同聲地說“能。”

然而，承諾在時間的磨礪下總會有些許的蒼白，特別是當這個承諾的目標遙不可及時，人們就要付出更多的勇氣。

文文和婷婷2002年進入國家青年隊之后不到一年便被選入國家隊，那時，隊里公認的雙人項目第一組合是張曉歡和顧貝貝，花游項目規定在奧運會、世錦賽、世界杯三大賽上，只可報一對雙人組合，因此，文文和婷婷盡管是雙胞胎，但在經驗和實力上的差距都讓她們頂替不了張曉歡和顧貝貝在雙人項目上的位置。當她們慢慢成長起來時，花游人工評分的制度又讓她們在短時間內不容易得到裁判的認可。所以，很長時間以來，文文和婷婷都是國內比賽中的第二，這也意味著她們沒有機會在國際舞臺上亮相。

2005年全運會，文文和婷婷再次在雙人決賽中輸給了張曉歡和顧貝貝。婷婷給媽媽打電話：“媽媽，我覺得我和姐姐練不出來了。”她第一次有了想退役的打算，文文知道后，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只要妹妹不練，我也和妹妹一起回家。

“這么多年的辛苦就這樣白費了嘛?不是媽媽嚇唬你們，你們要這樣半途而廢，回來什么也做不成。哪怕有1％的希望也要繼續努力。”除了媽媽，鄭教練和省里的領導也給姐倆做工作；“2004年你們還和人家有很大的距離，今年已經進步不小了，只要堅持，一定能成功。”大家的話終于留住了婷婷，也讓姐妹倆等來了機會。

2005年，世界著名花游教練、加拿大人畢·滋開始為姐妹倆人編排動作，他第一次見到這對雙胞胎時，便預言：“未來幾年，她們一定會成為世界上最優秀的花游選手。”

2006年1月，文文和婷婷坐上了飛往加拿大的班機，開始了她們為期10周的魔鬼訓練。

“那10周我倆永遠也忘不了，真是太辛苦了，可是，進步也確實很大。”婷婷苦笑著說。她們現在還記得，每天早晨5點半就要起來自己準備早餐，然后去訓練，中午訓練到十二點，隨便到中國城吃點，下午2點開始訓練直到晚上七點。“那幾周，我們基本沒有在我們住的地方見到過白天。”那時，從力量、技術、編排都有專人指導，10周的訓練比在國內幾個月都奏效。姐妹倆不免感慨：“回國之后會覺得心理上比別人占優勢，其他訓練計劃都不再懼怕了。”

化繭成蝶時

2006年，文文和婷婷終于等到了第一次在國際舞臺上展示自己的機會。6月的意大利公開賽，各國允許派送兩對雙人組合參加比賽，隊里決定第二對派文文和婷婷時只有幾周的時間訓練雙人。為了保證集體項目不被影響，文文和婷婷只能在練完集體項目之后自己找時間練習雙人。晚上7點之后以及周末就是姐妹倆加班的時候，可她們從來沒有抱怨過，默默為得來不易的機會努力。

比賽那天，她們一出場便得到了歐洲觀眾熱烈的掌聲。因為第一次上國際賽場，她們還是有些緊張，可她們完美的配合和藝術表現得到大多數裁判的肯定，有三個裁判打出高于張曉歡和顧貝貝組合甚至高于日本強隊的分數。賽后，和鄭嘉教練熟識的國際裁判找到她興奮地說：“為什么不用這對新的組合，她們很有潛力!”

賽后，國家隊開始給文文和婷婷更多的機會，姐妹倆能否取代張曉歡和顧貝貝組合在國際比賽中代表中國出戰成了那時人們最關心的問題。

2006年9月世界杯賽在即，顧貝貝急性闌尾炎發作，必須手術治療，國家隊決定世界杯由文文和婷婷出戰雙人比賽。教練組早有想法：如果這對小姐妹能在世界杯上賽出比上屆張曉歡和顧貝貝組合更好的成績，將讓她們出戰多哈亞運會。

能夠在三個月后再次亮相國際賽場，姐妹倆覺得這是幸運，只要正常發揮她們就算完成任務。誰知，兩人竟然在世界杯上取得第5，比上屆張曉歡和顧貝貝的成績提高了一名，并以零點幾的微弱差距落后于第四名的美國隊。

此役奠定了姐妹倆出征亞運會的基礎。亞運會前，她們一起打電話給媽媽，信心十足地說：“媽媽，我們會努力的，保證第二名，爭取拿冠軍。”然而，面對12年來從未贏過的日本隊，這個冠軍談何容易?姐妹倆直到出戰前一天也沒有這個自信可以拿冠軍。

決賽的前一天，姐妹倆做好了一切準備，甚至鼻夾都多準備了一副。平時賽前，姐妹倆多是互相拍拍肩膀表示鼓勵，多哈的戰場，她們選擇了一種新的方式。兩人一起閉上眼睛，緊握對方雙手，不說一句話，靜靜地聽著自己的心跳聲，在心底為自己和對方加油。“那一刻我能感受到和妹妹心靈相通，不用任何語言我們就可以給對方力量。”

當加拿大教練畢·滋編排的《風中女神》的音樂響起時，水中的雙胞胎精靈用心舞動著纏綿柔美的身體。當人們陶醉在那一片如雨后清風般的動人畫卷中時，文文和婷婷終于破繭成蝶，綻放出她們壓抑多年的不凡之美。

日本隊的比賽在她們之后進行，隊友王娜焦急地等待日本隊的最后得分，9.5、9.6、9.7……“好像你們的分數超過她們啦!”還沒等記分牌上出現最后的總分時，王娜已經興奮地沖向了姐妹倆，而同時，在場地另一側的鄭嘉教練更是一躍而起，流下了幸福的眼淚。

12年后戰勝日本隊給中國隊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振奮，接著，姐妹倆和全隊再次努力，又一次戰勝日本隊，拿到了多哈亞運中國代表團的第10金。

在國際比賽上日漸成熟的蔣文文和蔣婷婷已經慢慢接過老隊員的班，成為花游隊的頂梁柱。對她們，人們還有太多的期許，從多哈亞運到北京奧運，她們要走的路還很長，但我們相信，不離不棄的這對姐妹一定能在北京奧運會為我們交上一份滿意的答卷。

責編／王查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