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自然關系的認識論考察

摘 要：實現人的全面發展是社會主義發展的戰略目標。人的全面發展不僅包括人與社會的關系，同樣也包含著人與自然的關系。因此，正確處理人與自然的關系，也是實現人的全面發展的內在要求。但是，作為主體的不同認識活動會導致人與自然的不同結果，人們當自覺地規范主體行為，做到人與自然的和諧。

關鍵詞：和諧社會；人與自然；認識論

中圖分類號：C91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1605（2007）06-0013-03



作者簡介：楊近平（1969- ），男，貴州天柱人，貴州師范大學馬列部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為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單連春（1969- ），男，安徽蕪湖人，河海大學公共管理學院講師，法學博士，主要研究方向為文化哲學與思想政治研究。

和諧社會的目標包括人與人的和諧、人與自然的和諧、人與社會的和諧三個部分。人與自然的和諧與發展，一直是人類所追求的理想目標，但現實生活中卻經常發生這樣或那樣的困境，也就是我們經常所說的“和諧困境”。為什么會出現這種和人的意愿相違背的結果呢？本文試從哲學認識論的角度對這一問題加以思考，力求找到解決問題的合理方法。

一

人與自然的關系根源于主體與客體的關系。人類主體活動的最高目標在于求得人與自然的和諧發展。要取得這種成果，必須充分發揮主體的能動作用，實現思維和存在合理的相互轉化。因此，人與環境之間的相互作用就是主體和客體之間能動的雙向性“對象化”活動，即“人造就環境和環境造就人”。這種相互造就，從認識論而言，就是在實踐基礎上的“主體客體化”和“客體主體化”的雙向過程。

所謂“主體客體化”，就是主體通過能動而現實的實踐活動，對客體進行積極地作用、影響和改造，把自己的本質力量能動地滲入、融合到客體之中，使客體成為一種屬人的存在，成為主體結構的有機組成部分，成為主體的“化身和投影”，也就是人造就環境。經過主體的客體化以后，自然與社會環境就打上主體的烙印，主體可從自然環境和社會環境中認識自身和實現自身。這時的自然環境已經從“自在之物”變成“人化之物”了，同時，主體通過自覺能動的活動，創造出自然界根本沒有的新產品、新對象，這些新產品、新對象的存在本身，就是人的本質力量的表現和確認。所謂“客體主體化”，就是指作為同實踐主體相對應，并和主體發生著現實相互作用的實踐客體，通過各種途徑和形式使主體在活動場所中不斷得到滿足、豐富和提高，使客體的某些特性轉化為主體的特性，從而使主體成為整個世界的有機組成部分，即環境影響、造就人的過程。主體是活的、開放著的有機體，來自自然界，離不開自然界，總是通過與周圍對象世界的各種交換完成新陳代謝過程，因而，客體在滿足主體需要之時，又為主體的發展提供了可能，也使主體自身得到豐富和提高。客體主體化和主體客體化是同一過程的兩個側面，兩者是同時發生的。主體需要客體化的同時就是客體效用的主體化，只有把主體需要與客體效用統一起來，雙方才能相互溝通、相互統一。主體對客體認識水平提高的同時也就是客體為主體所掌握。因此，“人與環境”正是通過這種主客體雙向對象化的過程而相互作用、影響，連為一體。

人類社會出現以前，大千世界走自己的路，自生自滅。這種環境稱之為“自在世界”。人類社會形成以后，逐漸形成了一個被人類所創造的對象世界——“人化世界”。一方面，它以自在世界為前提，在自在世界的既定基礎上產生和發展。另一方面，人作為一種對象性的存在，一來到世上，就同周圍的環境存在著一種不可避免的、必定如此的、自在的、確定的關系，但人可以發揮主體的意識能動性，自覺地意識到這種關系，從而在頭腦中觀念地建構和處理人與環境的關系，最終通過實踐活動，把觀念性的主客體關系轉化為現實活動中的主客體關系。因此，它又以人的自覺活動為形成條件，沒有人的需求、利益作用于自在世界，自在世界也無從向人化世界轉化。正因為主客體關系中有人的需求、利益作用于自在世界，所以，人在實踐中會出現“效用式”與“境界式”兩種不同價值觀作用于自然。結果，在“人化世界”的歷史實踐活動中，人與自然的關系就出現兩種存在狀態：“異化”與“和諧”。

二

人們在注重生命價值的同時，必然伴隨著對效用價值的注重。應該說，效用價值是同生命價值同時出現的，因為人類即使在最原始的生命活動中，也必須同外部世界發生效用關系，并通過這種關系獲得各種需要的滿足。效用的目的就是對欲望的滿足，主要體現了人的感性要求，它所展示的更多的是人的生物學特征。必須看到，當人類社會步入文明時期后，效用原則或對欲望的注重一直是社會價值體系的核心，并表現出巨大的歷史進步，效用原則在社會生產的組織，刺激整個物質文明的發展等方面起到了不可忽視的促進作用。但當社會將全部目的歸結為財產、資本、功利的獲取時，人也必然會將自己的價值著眼點放在效用上，這時人類總體在這樣的歷史過程中便喪失了自身本質，成為物（產品、財富與資本）的奴隸，自然界成了效用滿足的對象，人與自然的關系表現出異化的狀態。所以，對人與環境價值關系的正確處理，就要求主體（人）必須對效用原則在人類不同的歷史時期所具有的價值意義有科學的認識。

異化是馬克思主義哲學的一個重要范疇。在馬克思看來，異化是一種社會歷史現象，它既不是從來就有，也不可能永遠存在下去。一系列科學革命和技術革命，不僅增加和豐富了人們的各種知識，提高了人們實踐活動的能力，而且改變了人們的生產、生活方式，引起了社會生活各個領域的空前革命。但是，人們在享受文明成果的同時，又伴隨著從來沒有過的難題，這就是人與自然環境關系的惡化。因此，異化現象與人化世界同步存在，形成人化世界的同時產生了異化現象。

人化自然環境中的異化現象主要表現為：違背自然規律的改造所造成的自然對人類的懲罰性結果；改造自然的活動中所產生的“副作用”日積月累，超出正常的“度”給人帶來的報復現象。異化現象產生的原因，可以從兩個方面來認識：從客觀方面來說，在于實踐主體——人的本質力量和實踐能力的局限性。有什么樣的實踐主體就會有什么樣的實踐結果和實踐效應，人的實踐能力不可能是盡善盡美的，總要受到一定的社會歷史條件的限制。這一點可以從馬克思主義哲學關于實踐的社會性、歷史性特征的論述中得到論證。但人與自然異化現象的產生，主要原因不在于客觀的尺度，而在于人的主觀認識，表現在人的實踐過程基于“效用觀”上的主客體的絕對對立。

因此，作為主體的人類有時并不是認識不到改造自然的后果，異化也并不是因實踐能力的困境而導致，而主要是由于人的本質力量的“效用化”而產生。也即這種過程往往會給他帶來眼前的經濟利益和短期的社會效益，因而主體也就漠視了“改造”帶來的負面效應，當今世界人與自然的和諧困境在很大程度上就是這樣產生的。同時，也正是因為堅持以“效用觀”去改造自然，所以，在人類的實踐過程中，人類往往忽視人類實踐能力的相對性，而始終堅持實踐能力的絕對功能。實踐能力的相對性與絕對性的決裂，反過來又導致人與自然關系異化程度的不斷深化。這就是在近現代社會中經常看到的，社會越發展人卻越感覺到生存的危機。這些都是基于“效用觀”下主客體對立狀態的邏輯產物。

三

如何把各種異化現象縮小到最低限度，如何解決人與自然的“和諧困境”，實現人與自然的和諧發展，是人類實踐的最終目標，也是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構建目標。這一目標也內在地要求人類必須由“效用論”改造自然的方式轉變為“境界論”方式，只有這樣，克服當前的“和諧困境”才是完全可能的。

在這里，把“境界”定義為“主體客體化”與“客體主體化”的辯證統一，即“天人合一”的生存境態。因而，它既內在地包含著主體對客體的“效用性”思維方式與行為方式，又超越效用性，堅持“天理與人欲”、“理性與感性”、“主體與客體”的辯證統一，也即是中國傳統文化中“大全”的境界。只有知識沒有“覺解”（馮友蘭語），體認不到“意義”，也仍然無法達到境界的層面。“覺解”即自覺地了解，在人與自然的關系中，表現為自覺地了解人與自然之間關系，了解自然對于人的意義，了解人對于自然的意義和責任。因而，“境界論”下的人與自然的關系既是認識論的范疇，又是審美價值論的范疇，是一種對主客體對立的“效用論”進行超越的主客體統一“境界”。效用具有功利性，而境界則表現為超功利性的特征。中國傳統文化所追求的“天人合一”理想境界，就是人與自然關系“境界觀”的最好表證。

“境界論”在處理人與自然的關系時，表現出“和諧”的狀態。因為在行為過程中，主體在尊重自然的基礎上發揮人的主觀能動性，客體在滿足主體要求的同時又促進自身的發展。它的理想境界就是建立一個既符合客觀規律又符合人的目的性的人與自然和諧發展的自由世界。在這個世界里，真正實現了“民胞物與”，也超越了主客體的對立而達到“天人合一”的和諧境界。從認識論上說，這些和諧結果的產生，作為主體的“人的思維能動性”發揮了重要的作用。首先，物質世界有自身的發展規律。自然界有自然界發展的規律，人類社會也有人類社會發展的規律。要改造、利用物質世界滿足人類生存，主體必須認識作用于客觀世界的規律，如果對這些規律一無所知或一知半解或不“覺解”，都不能做到對它們的支配，改造自然就成為一句空話。正是人類思維的概括性和抽象性以及歷代的實踐活動，才使人類能深入客觀世界本質，把握其規律為人類造福，從而促進了人與自然的和諧與發展。其次，人化世界的形成除必須認識和支配客觀規律外，還具有理想的藍圖，也即主體活動的計劃性和目的性以及主體對活動意義的認識，而且在實踐活動中不斷地修訂計劃和藍圖。正是這種人類“覺解”活動的有目的性、有計劃性才是保證人與自然長期和諧發展最為主要的原因。而覺解、計劃、目的、意義等價值論范疇也正是“境界論”的構造內涵。

和諧的人化世界往往是基于“境界論”的規范，正確處理主體和客體矛盾運動轉化的結果。作為有意識、有智慧的人類，人們對境界的追求是不懈的。在人類文明發展和社會進步的歷程中，境界曾散發出光芒四射的魅力，其作用是獨特的，動力是巨大的。追求新境界、實現新境界是所有社會主體的認識目標和價值追求指向。面對新的世紀，新的發展，作為主體的人類應更加自覺地認識自然發展的規律，堅決克服盲目的、不計后果地開發利用自然的短視效用行為，堅持“境界論”，實實在在地為人與自然的和諧貢獻出一份力。

四

社會的發展、技術的進步，使人與自然環境的關系更和諧、更有序，還是更對立、更惡化？文明的發展是導致人類與自然的和諧共處，還是共同毀滅？對這些發展前景的認識，采取盲目樂觀或消極悲觀的態度和想法都是錯誤的。無視人類活動所帶來的消極影響及長遠后果，一味地醉心于對環境改造的“效用”，以為明天會更美好的盲目樂觀是沒有根據和十分危險的；同時，被嚴峻的形勢所嚇倒，進而產生消極悲觀的想法和態度也是十分有害的。境界是一種認識、一種理想、一種追求和一種融合。因此，在“境界論”指導下構建人與自然的和諧關系必須堅持：

第一，樹立人與自然的整體性觀念。重視人與自然的整體性、同一性是中國傳統哲學的基本觀念。老子在《道德經》里就提出了“天人合一”的思想，得出人是自然的產物和組成部分，是自然中的人，自然是人賴以生存的環境，離開自然的人是不存在的。人與自然是一個有機的榮辱與共的統一整體，利益息息相關。

第二，樹立平等發展觀念。人和自然的關系是一種等向的對象性活動，雖然人是主體，自然是客體，但并不意味著人這個主體掌握自然的控制權。自然作為與人相對的客體，只是人認識和改造的實踐對象，人與自然的轉化活動，即以思維與存在的相互轉化為核心的主體客體化和客體主體化是互利性的活動，人與自然是對等的對立面。因而，要使人與自然和諧相處，就需要改變人“高高在上”的思維模式，轉變錯誤的人的地位“絕對化”理念，樹立自然獨立平等地位的觀念。

第三，樹立可持續發展觀。要使自然成為適宜于人類和其它生物生存、發展的持續、永存的環境，必須有一個長遠的眼光。不能簡單地將人類活動其中的自然視為外在社會的、不變的形而上學實體。可持續發展觀倡導人與自然的協調發展，將經濟再生產與自然再生產相和諧，將“人化的自然”與“未人化的自然”相和諧，從而在保持資源質量和持續供應能力的前提下，促進經濟的持續健康發展，在不超載環境系統涵容能力和更新能力的前提下，保證人類社會的健康發展，拋棄那種重視眼前經濟利益而淡化社會長遠利益的做法。

第四，樹立超前意識。所謂超前意識，指的是人們從生存和發展的需要出發，對自身當前和未來活動及其結果的提前認識。避免過去先污染后治理的落后理念，重視環境的保護和培育，樹立可持續發展的思維，堅持建設與保護并重，預防為主，保護優先，減少過去那種殺雞取卵、竭澤而漁的近視行為，轉變過去那種邊建設邊破壞的局面。

總之，人與自然的關系，既依賴于自然界這個客體，又依賴于人自身這個主體。但總的來說，人與自然關系發展的前景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人類主體自身，取決于人類自身有理智的活動，取決于是否辯證地看待主客體以及人與自然之間的矛盾統一，取決于人類是否能夠真正地從“效用”的功利狀態走向“境界”的超功利狀態。

參考文獻：

［1］

責任編輯：戴群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