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安門城樓上的毛主席畫像很特殊,重達1000多公斤、高6米多,而且是每年換一次。半個多世紀過去了,為毛主席畫像的畫家們也經過了幾代人。這次筆者采訪的,是畫家劉楊,1979年天安門城樓上懸掛的毛澤東畫像就是他繪制的。
劉楊曾經幾度拋開繪畫,做廣告、開公司,但無論做什么,都發現自己不能靜心。后來他發現,唯有坐在畫布面前,才能讓他安定下來。現在,劉楊成立了一個偉人肖像藝術工作室,依然為畫偉人像事業忙碌著,也許這才是他無法拋開的過去。
少年入門 不僅僅是幸運
1980年8月23日,意大利女記者法拉奇采訪鄧小平。采訪中法拉奇單刀直入地問:“天安門上的毛主席像,是否要永遠保留下去?”鄧小平明快、干脆地回答道:“天安門城樓上的毛主席像將永遠保留下去”,又說:“從我們中國人民的感情來說,我們永遠把他作為我們黨和國家的締造者來紀念。”同年,西方10多家有影響力的媒體,同時發表了法拉奇采訪鄧小平的文章,“天安門城樓上的毛主席像將永遠保留下去”成為許多報刊的大宇標題。在西方國家眼里,毛澤東畫像懸掛與否直接代表了中國將走什么樣的道路。
有了鄧小平這句話,偉人像畫家們得以繼續為天安門城樓畫毛主席巨像。
而劉楊的“東方紅藝術工作室”其實就在他自己家里。小小的客廳,擠滿了畫畫用的工具,墻上四處掛著毛澤東的畫像以及其他的偉人畫像。記者還看到了當年天安門城樓上掛的第一張主席畫像的縮版:戴著八角帽的毛澤東。
談到是怎樣走上畫偉人像這條路的時候,劉楊說自己很幸運。他小時候,只是喜歡自己涂涂寫寫,有幸受附近胡同的一位小學美術老師指點。直到1975年,當時的劉楊在北京市第171中學讀高二,是學校里美術組的成員之一,據劉楊回憶“就是平時出出黑板報”。當時處于文革期間,全國各地對偉人像的需求量特別大,美術公司的偉人畫像供不應求,遂決定招一些學生進行培訓,擴充隊伍。幸運的是,劉楊成為入選的10名學生之一,師從王國棟,學畫偉人像。
學徒3年,主要是畫人物像,俗話說:“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當他進入這個世界,他發現從此沉迷不能自拔。這3年間,劉楊將基本功練得扎扎實實。到了1978年“出師”的時候,老師讓學生們每人畫一幅毛澤東像,不能署名。最后經過有關部門的評審,劉楊的那幅畫得了第一。可能因為這個原因,1979年國慶前,老師王國棟帶著劉楊去了天安門城樓,“那年掛的毛主席像是我畫的!”劉楊說。第二年,劉楊又在人民大會堂呆了個把月,繪制了大會堂正門懸掛的毛澤東像。
關于后來為什么沒有讓他繼續繪制天安門的畫像,劉楊說,“那由師傅定”,自己并不知道原因,或許也有著不為人知的原因。
半生飄蕩 難離畫筆
用劉楊的話來說,他只有坐到畫布面前,他的心才能達到最沉靜的狀態。他做過廣告牌、下過海、開過公司、承包過畫廊,但是無論做什么事情劉楊最終的感覺總是“心煩”。心浮氣躁,最終總是發現做什么也沒有畫畫舒服。
文革年代,正值偉人像需求量最大的年代,那時候劉楊跟隨他的老師王國棟以及其他的師兄弟每天繪制偉人像,忙得不亦樂乎。
改革開放后,全國對偉人像的需求劇減,劉楊所在的美術公司肖像組也開始轉變功能,經常承做一些戶外廣告牌。當時的劉楊很喜歡畫廣告牌,因為,與畫偉人像相比,“這些東西更有新鮮感”。八十年代,劉楊曾經在北京街頭畫過近二百幅巨幅油畫作品,大多是一些廣告牌。
隨著改革的深入,社會上刮起“下海經商”風,原來和劉楊一起作畫的師兄弟們紛紛下海,先后離開了本職工作。劉楊也開始躍躍欲試。
1990年代初,劉楊負責美術公司的一個子公司,承攬一些廣告活。本來想賺錢,但做起生意來不順手,也難以做到全心投入。過了兩年,劉楊又跟別人承包了公司的一個畫廊,但開了不到一年,最后還是關閉了。
1997年,劉楊從北京美術公司辭職。辭職的原因是“公司安排我做一些行政工作,或者帶學生”。劉楊不喜歡被束縛,他喜歡單純的生活。畫畫,是他的全部。
辭職后的劉楊在自己家里創辦了東方紅藝術工作室,盡情揮灑油墨,畫出了屬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當然,愜意的揮舞畫筆的生活也讓劉楊感到拮據。畫偉人像不賺錢,即使是在美術公司的時候也是按月拿著微薄的工資,更何況辭職后,他更是斷了收入來源。受生活所迫,劉楊也曾經賣過一兩幅畫,也曾經按別人的要求畫畫,賺點外快。當然,這樣的生活都不是他想要的狀態。他只想有一間高七、八米,方便他做畫的大畫室,已經足夠。而對于物質生活,劉楊并沒有更多的要求。
偉人像畫家 后繼何人
1992年,王府井南口立著全北京惟一一幅鄧小平像,那就是劉楊的作品。
在他的畫室,記者看到毛澤東、周恩來、鄧小平等很多偉人的油畫,畫上的偉人奕奕傳神。劉楊有自己的夢想,他想開一個偉人像的畫展,一方面讓世人看到他這些年來沉淀的作品,另一方面他希望通過這些偉人畫像喚起人們對過去的年代的記憶。
1999年,為了慶祝50周年國慶,游行隊伍需要一些偉人畫像,北京美術公司曾經把劉楊召回代表美術公司繪制偉人像與其他幾家單位競爭。他繪制的江澤民畫像小樣(90×130公分)通過審查,但由于種種原因,他沒有參加最后大畫像的繪制工作。這一次經歷使劉楊意識到“偉人像的繪制”后繼乏人。王國棟的嫡傳弟子現在只有他和同門師兄葛小光還在畫,而劉楊和葛小光都沒有徒弟。劉楊突然油然而生出一種責任感,他不希望繪制偉人像的畫家從他這里斷代。但是,談到現實情況,劉楊又表現出無奈:“現實條件不允許一一沒有高七、八米的畫室;偉人畫像太大,很少有私人收藏,沒有市場,現在的年輕人很少有人愿意學沒有市場的東西!”因此,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培養接班人。
像天安門城樓上的毛主席巨像這樣的偉人畫像,在世界美術界來說已經是絕無僅有的了。如果中國的偉人像油畫家出現斷代,那么真的是很可悲了。
有人把劉楊這樣的畫家定位為“工匠”,因為與其他毛主席肖像的油畫作品相比,天安門城樓上的毛主席巨像創作的成分少,制作的成分更大。新中國美術史上,也一直沒有把這塊納入研究。但是新中國成立五十多年了,在那過去的滄桑歲月里,每一個經過天安門的中國人,乃至外國人,都會不由自主地將眼光久久地停留在天安門城樓上的毛主席畫像上,多年來,偉人像畫家們亦形成了獨特的技法和風格,而這些偉人畫像的歷史意義也已遠遠超出了其藝術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