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一寧又一次給趙小昕打電話,這時節天氣已經變得很冷了。
吳一寧說,你坐車到簋街這邊來吃飯吧,離我住的地方比較近。我們好好談一談……
趙小聽說,還是你回學校吧,我們還去“燕工”買素菜香菇包子,去未名湖吃……趙小聽說完之后就后悔了,她忘了“燕工”已經被拆得面目全非了——一夜醒來,仿佛一場毀滅電影的片頭一樣,所有的一切夷為平地。那個有很多好吃東西的小超市,里面賣一種用紙包著的素菜香菇包,和各種各樣琳瑯滿目的冰棍;在它旁邊還有全北大開得最晚的一個打印部,每一次臨時抱佛腳,第二天要交的東西,都會晚上十一點跑到這里來打印;當然還有它旁邊的團委辦公室,趙小聽沒有進去過。
北大里面拆房子的速度總是驚人的,大家常常還沒有來得及把有關記憶的一切調整好,那些存儲記憶的設備們就被拆光光了。趙小聽覺得特別的委屈,好像偷偷把回憶像藏了細軟的罐子一樣埋在了“燕工”的下面,以為到頭來只要挖出來,一切就還都是她的——可誰知道,第二天讓人給拆了。
趙小昕去簋街的路上,坐在公共汽車的最后一排上。她明明知道這是一場所謂愛戀的最后了斷,然而自己此時此刻還隱隱的心存僥幸,不能甘愿承認。可是自己是真的愛這個人嗎,又不甘愿承認什么呢?
初冬的天景總是黑得很早,那種很早就黑了的天氣,其實是并沒有完全的黑透。然而路燈就已經亮了起來,所以也就不能夠完全亮透的。燈沒有亮透,也就沒有暖——于是初冬的凄冷陰濕的傍晚,因為點了路燈而愈發的顯得慘淡和寥落。這些路燈串起來仿佛一串黯淡疲軟的文字,主題的意思就這樣一句話:對于我們無疾而終的過往,我也沒有什么好說。
愛情的結果往往不會還像一個小說的開頭,忽然一個晴好的下午,陽光下走來一個穿著白色T恤衫和牛仔褲的男孩,他的笑容熟悉又親切,他幫著迷路的小女孩找到回去的路。
遠遠地路過雍和宮的時候,趙小昕在公共汽車上看到了一個仿佛噩夢一樣的巨大的綠色光團,許許多多綠色的探照燈從下往上的揮舞擺動,那些金黃的巨大的飛檐,在燈光里移動變幻,像一個楞曾古怪的變形金剛。很久很久前那個夏天的晚上,它曾經是那么地平靜和安然,它在午夜的馬路上看著一個女孩和愛情擦肩而過。趙小昕現在忽然想起來,那個夏天的晚上。她坐在車上問自己究竟后不后悔。
趙小昕她知道,對于她這樣一個女孩來說,愛情于她永遠不會像一個小說的高潮,狂熱的演唱會結束,男孩的眼睛里漾著淚花和火,拉起身邊的女孩,告訴她,我愛你。
藏在心里面的他,陽光下走來的他,還有那個午夜拉著自己手的他……全都不能最終的留下來,而屬于她。愛情不是一個小說的序言,開頭或者一場高潮——浪漫美好,相遇相守。
那它又是什么呢?
在想愛情是什么的時候,我們總是無意地忽略或者不愿屈意承認——愛情原本是和前途,權利以及錢,千絲萬縷聯系在一起的。我們鄙視那些因為這些而謊稱愛情,于是在一起的人們。我們甚至因為不知道如何表達準確地把這些東西說出口或者本來就羞于說出口,而感到臉紅。
可是事實呢,也許他就是愛她的,他們就是有許許多多的共同語言——至少他是肯安安靜靜地聽她把話說完的,而她擁有著想讓他聽就必須聽完的權力。
但是男主角他并不是這樣說的,他坐在趙小昕的對面,滔滔不絕。他顯然不想給趙小昕任何發言的機會。大家顯然都明白,仿佛此時此刻的趙小昕一開口,一切就昭然若揭,面子被撕破,事情的進展便不復能像想象的那樣順理成章。
其實,趙小昕也并不想說什么,她只是坐在那里聽著他講。他講得異常地流利和美好,仿佛他是一個名聲顯赫的戲老板,而分手的這一出是一場流傳多年的經典京劇——唱念做打。而他演的就是那個因為才華橫溢、前途無量,而被一不小心錯點了鴛鴦譜的駙馬——好一肚子的委屈,追悔莫及。
當趙小昕終于聽明白,他將要和他老板的女兒結婚的時候,忽然覺得這一切也許原本就是一個惡俗的劇本。一個天真爛漫的大學女生,一個老板家的千斤。
但是還有呢,還有那個頭發像海藻一樣美麗,說話聲音濕淋淋的美人魚呢?她也聽過了這一段駙馬故事的唱念做打了嗎?或者她只是來了,又走了,一切都于愛情無關。或者一切都于愛情有關,大家只是結束了一場愛情,然后潛在都市的河底游走了,消失了,去尋找下一場愛情和逃遁下一場愛情去了……
真的會有《蘇州河》里的美人魚嗎,游蕩于城市的水底,鍥而不舍地尋找著一場愛情?
或者真的有愛情嗎?
艾格格她說起了愛情的時候,只是說:有些人想要的和你想給的不一樣;你想要的和有些人想給的不一樣。
趙小昕坐在餐桌的前面,面對著這個唱念作打的男人發呆。她想起來某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這個等待中的男人的身影,健壯而清癯,吸煙的時候很用力,頭壓得很低,每一下星紅的火光亮過之后,就會有一陣薄薄的青煙如巴赫《G弦之歌》的旋律一樣彌散開來,淡進他的影子里,空氣里因此氤氳了男人的味道,像雨天里的銀子一樣的。趙小昕此時此刻無比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原來從來沒有愛過這個人。可是不愛怎么和他在一起這樣的久,趙小昕不知道。
又有多少在一起的人們——都是原來如此呢?
三十七
蔡金陶要去法國的消息,趙小昕是最近最近才從高中的一些老同學那里得知的。蔡金陶自從“非典”的那一年復讀高考,考上了北大,之后就一點點音信都沒有了。趙小昕通過那些老同學才得到了蔡金陶的聯系方法。
蔡金陶最后是把趙小昕約到了暢春園和北大連接的那個天橋上面。晚飯過后,小昕溜溜達達地往暢春園的橋上走,遠遠看到一個留著長發的女孩站在天橋的中間。
蔡金陶看到趙小昕的第一句話就是,這么多年,你怎么一點點都沒有變樣子啊。還跟以前一樣,穿這個大羽絨服,背著個大書包,頂著一個大白臉到處晃。可是她卻是真真正正地變了,整個人瘦了好多圈,留了又黑又濃的長發,還有又黑又濃的眼圈,一副“歐式憤青”的氣質。
蔡金陶看到小昕特別的開心,她說,我男朋友是清華美院畫畫的,我現在和他住在暢春園里……暢春園,小昕你說搞不搞笑,跟青樓一樣,也不知道誰起得這么大雅的名字。
趙小昕就笑了,想起高中的時候蔡金陶和她一起走在街上,看到帥哥她就大聲地叫,趙小昕,快看快看,快看啊,SIZE耶……搞得半條街的人都聽到了,回頭朝她們看。
趙小昕側過頭來看這個80后的歐式憤青,長長的黑發在風中飄舞。她于是問,陶陶同學,你考上北大之后怎么一直沒有跟我聯系?
蔡金陶倒是一點都不含糊,她告訴趙小昕,哈,“非典”那一年,我原本報的是法律,結果調來調去,給調到法語去了,我都懷疑他們是不是給看錯了。那也沒有辦法,轉系的話是要留級的,老爸說不能再留了,法語就法語吧。我就上法語了……結果就是還不如當初頭一年去北航。呵呵,這是什么地方——四個字:毀人不倦。郁悶唄,哪哪都不順,所以不想見你……我們一天到晚,除了小舌頭練得比別人大以外,什么也沒有落著。宿舍的人也奇奇怪怪的:我上鋪的那個傻大姐,一天到晚看好萊塢電影,比我還能花錢,從早上起來到晚上睡覺就只說一句英語:shit,shit,shit;另一個人用組合柜把自己包圍在墻角,一天連她的臉長什么樣都看不見,更別說她做什么了,不過那丫早早就找到了一個中法合資的大公司實習了;剩下的一個長得挺俊的小丫頭,以前有“一塌糊涂”BBS的時候總在“手拉手”那個版上晃……還有老師也奇奇怪怪,一個教我們的外教一米九三,講課還要站在桌子上,我到現在只記得他膝蓋長得什么樣……唉,其實這些倒也算不了什么,就晃唄,誰在這個園子里面不是就這樣一天晃著——人不晃,心也晃。我后來在未名BBS“非主流文化”做斑竹,八成你都沒有進過那個版。在那認識了我現在的男朋友,人長得很像仔仔耶,畫也畫得好,總之不是一俗人。我們打算下半年就一起去法國,實現他的藝術夢想,我呢,就給他當翻譯了,錢不夠的話我就去教中文……蔡金陶一副充滿向往,特別開心的樣子。
趙小昕想不出來該說些什么,于是也這樣子陪著陶陶開開心心地站在暢春園天橋的正中間。
兩個人就這樣樂陶陶的吹著風,想著兩個人的從前和以后。蔡金陶突然轉過臉來對趙小聽說,我這就要走了,要不我看看有沒有機會,給你偷出一副小一點的畫留紀念吧——他的畫以后一準得值錢的,你以后腦袋頭上別老貼帥哥照片了,老大不小的……
外面傳出消息,說乾隆爺快要不行了的時候,九兒在第一時間想到了豆蔻。他常常在外面聽說,當今皇帝的老師李侍堯和朱圭,都是和紳的死對頭,乾隆爺要是不行了,和大人的靠山一倒肯定要讓天下人千刀萬剮。
九兒在一天下午,匆匆忙忙進到園子里,找到了豆蔻。
他又一次見到豆蔻,又一次完完全全被這個小孩給嚇住了。豆蔻的身上從頭到腳再也看不到了一點點的綠色,滿頭的珠寶和水綠的旗袍都消失不見了。這個小豆蔻穿著一件大紅色的棉袍,連眼睛都一并是紅著的——鮮紅鮮紅,如火如荼。
在這個血紅的小姑娘,雪如姑娘的信就像一副密碼一樣,她拿著它整夜整夜的想,終于把這一切都想起來了。她上了這個和紳老賊的當,被滿心歡喜地騙在這個園子里面,不知道自己是誰地過了許多年……
九兒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說豆蔻你跟我走吧。豆蔻就拉著他來到園子里面,問他,趕車的,你知道未名湖邊的這個花神廟是什么人蓋的嗎?
九兒覺得很奇怪,他來不及想,也來不及回答豆蔻的話。
這個火紅火紅的豆蔻又接著問,那你知道這個中官村住的都是什么人嗎?
九兒也來不及想。
豆蔻停在那里,過了好一會兒,然后又問,趕車的,你為什么一定要帶我走?
九兒支支吾吾地說,因為,因為太皇上要死了,和大人……因為,你可能會有危險……
那你為什么不帶別的人走?豆蔻現在仿佛一個女戰士一樣。
九兒不知所措,小聲地說,因為我看到你特別的熟悉,特別……豆蔻,我從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歡……
你不是個太監嗎?豆蔻不等著他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
這個九兒深深愛著的小女孩穿著火紅火紅的衣服,背后是又黑又藍的湖水,她使勁拽著他的胳膊,大聲地沖著他喊——你不是個太監嗎?你怎么可能愛我?你憑什么愛我?你配愛我嗎?
這些火紅火紅的顏色瞬間像血一樣的充滿九兒的整個視野,整個大腦和整個身體。這個面前的小女孩忽得變成了一大片紅色,宛如夕陽下的那一天,他和他心愛的妹妹告別,她那么那么的小,像一顆小小的豆粒,他看不清她的容貌,也看不清她的悲傷。
九兒像一攤泥一樣癱軟在地上。
豆蔻依然站在岸邊,她揮舞著自己紅色的袖子,仿佛一支瘋狂的舞蹈。她說,你才不會愛我,你有本事愛一個人嗎?你看我很熟只是因為我是你的親妹妹!……我又怎么會是你的妹妹,我才不是什么狗太監的妹妹……媽媽讓你出來是讓你去賺錢養家的,不是讓你去皇宮里做狗……媽媽后來病得不行,我被好心的汪大人收養,他給錢讓媽媽看病,還手把手地教我琴棋書畫……都是你,是你害了媽,也害了我,害我被關在這樣的園子里面,一天一天像鬼一樣地過日子……
然而九兒這個時候什么都沒有聽到,他的腦袋一片空白,沒有一絲的漲,沒有嗡嗡的響,什么都沒有,就是空著。九兒他從進宮的第一天就痛恨自己是一個太監,是一個奴才,是一條狗,他曾經費盡周折爭取到和大人家里來趕車,離開了皇宮;他曾經冒著生命危險加入天地會,表明自己反抗朝廷的決心……可是他所做的一切也只是一個空。
三十八
乾隆死了。
豆蔻走在這驚慌失措的園子里,才知道這一切。大家都說老人家是高興著死的:久病在床的太上皇天年享盡,和大人后來是想盡各種奇方妙藥——聽說還有晉獻過一個做藥花的女孩烹給乾隆爺吃。可是全都是治病不治命,乾隆爺是福壽俱全,神龍歸位去了。而和大人在乾隆爺生命的最后一天,居然還找到了他下江南時的遺珠,父女團聚,天倫圓滿,皇帝爺最后一刻是歡歡喜喜著去的。
歡歡喜喜地去了。都歡歡喜喜地去了。
都去了。于是沒有人再知道事情的真相——真相這個詞本身的真實意義就是一個機密,是原本就不會被記載下來讓人們去知道的。史書上面不會寫著,乾隆皇上的還珠格格是一個女間諜;沒有人會知道那個女間諜她在自己和乾隆生命的最后都說了什么,做了什么;也沒有人會把那個女間諜留下來,聽她講她坐在和大人的后花園的石舫上面看著年年的花開花落,葉疏葉茂,年年的湖水結了冰又化,化了冰又結;聽她講一個男人的眼睛黑黑的,深深的,像嬰兒一樣的濕潤,脖子里面有青草和銀子的氣息,身后閃著溫存和纏綿的白色的光……
原來花幕緩緩落下的那個幸福的到來,就是這樣子的給別人看著,給別人聽著,說著,編造著,緩緩地落下于是到來了——民間的格格回來了,太皇上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志得意滿,歡歡喜喜去了。
豆蔻又一次在園子里面到處尋找和大人的時候,她還不知道和大人已經被收監了很多天。和大人的府上到處是一片張惶驚恐的氣氛。沒有人好好的和她豆蔻說話。大家非常的恨她。
豆蔻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她在和大人的家里,一直都被看作是一個妖孽——一個翠綠翠綠的禍害。在她娶進來的第三天,和大人的結發妻子馮夫人就病倒了,和大人和他的夫人感情好得不得了,在她生了第一個兒子之后還為她在二門上立了一個石像。在那以后的半年里,和大人沒有寵幸過任何人,只要在家他就從來不離開馮夫人一步,他親自侍候她,為她端水喂藥。
豆蔻因此連和大人的面都沒有見過——一眼都沒有見過。她只能聽到大家都在夸贊和大人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柔體貼的人,他有一雙大大的眼睛,很明亮,會微笑,他有一雙大大的手,很溫暖,給人安全和信賴。他有經國之策,又有詩詞的浪漫,他慷慨又多情。他有時像個父親一樣的智慧,有時像個孩子一樣的可愛……于是豆蔻記住了這些,把它們講給香砂聽,好像這一切都發生在這個小小的十二姨奶奶的身上。
可是和大人的這一切好,都沒有留得住馮夫人,半年過后,她就過世了。和大人那個時候陪著乾隆皇帝在江南,簡直是傷心欲絕。和大人自從江南回來之后,完全忙于為乾隆皇帝尋找他的私生女這件事情上。他也不再和任何的姬妾有來往,他只是終日地思念馮夫人,晚上的時間把自己關在房間里面一遍一遍地看《紅樓夢》……他完完全全把這個揚州鹽商送給他的小女孩給忘了,他對結發妻子的傷心和愧疚把這個小小的樹葉一樣的女孩完全都給淹沒了。
豆蔻在和大人的府上成了一個被冷落了的空,她像一片樹葉,除了綠什么都沒有,隨風飄蕩。園子里面其他的人則把這個勢單力薄,無所依傍的樹葉看作是夫人過世的罪魁禍首,是所有的姬妾失寵的禍根。她們把她說成是一個妖精,一天到晚的不安分,總是自己跑到園子里,和一些藥花混在一起,誰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的確,誰也不知道豆蔻在做什么。
豆蔻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忘記了,忘了自己是誰。她曾經瘋狂地找和大人想去好好地愛他。然后現在又瘋狂地找和大人想要報仇。她找來找去,到頭來全部只是一場空。豆蔻在這個園子里面,荒唐地晃了好多年,一覺醒來,和大人被抓走了,一切都在一個瞬間變成了一場海市蜃樓。
煙聚了,煙又散了。所有的一切都惘然若夢。可是她豆蔻又為什么被拉進這場夢里來呢?又有多少人的命和劫被拉進了這場夢里面來呢?
就這樣子說聚就聚了,說散又散了。
抄家的這一天,下起了這個冬天里的第一場雪。
園子里已經逃得沒剩幾個人了。有頭有臉的人都暗地中買通了人丁統錄處的執事,早早銷了名字;再不行的人就通過娘家的關系跑動活路,想盡各種辦法和和紳脫離了干系;剩下的小名小姓的人也都干干脆脆卷包逃了。名簿上面和紳的姬妾女眷一個個都是早年得病暴斃,要么就是已經殉情自盡了。剩下的只有一個病入膏肓的七姨太,和一個小小的十二姨奶奶。
被洗劫過的園子里,到處是一片狼藉,有白茫茫的雪蓋在蕭索的樹木上面。湖面上結了冰,那條大大的石船只剩下一個冰涼的甲板,仿佛一個冰山一樣兀立在冰凍的水面上。上面上落著一層薄薄的雪,完整無暇,晶瑩剔透。
豆蔻一個人站在岸邊,站在這個很久很久之前曾經站過,曾經坐過,曾經愛過的長椅旁邊。豆蔻突然在這個瞬間想到了雪如,她想不出來她的模樣,豆蔻她只能想到雪如,她想她應該也是像雪一樣潔白潔白的。她現在已經從這些虛幻的夢里面逃出去了,她和汪如龍汪大人在一起了,她比豆蔻提前回到了從前那些潔白又干凈的日子里,站在瘦西湖的橋上,看見月亮在水里面投下的影子,就可以開開心心的了。
那些簡簡單單開開心心的日子。
經歷過,才覺得所有繁華和喧囂都是一場夢。
說聚就聚了,說散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