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國有企業以市場目標和社會目標的相融及國民利益的最大化作為改制方向,實質是在制度層面重新權衡效率和公平兩大標準,從而使其成為經濟社會“充滿活力,安定有序”的重要微觀基礎。國企雙重目標相容的宏觀體制背景是在中國整體推進市場化進程的同時,經濟的“體制結構”在轉軌末期趨向一個穩定的均衡值;微觀層次上關鍵要把握好以民營化為主的產權改革的范圍和限度,避免惟產權、惟現代企業制度改革的單一化、固定化改制思路造成雙重目標相容失效,因地制宜地尋求適合不同國企的重構模式應作為對延續了近20余年國企產權改革路徑的重新調整。雙重目標相融作為戰略機遇期結束時刻國企改制的方向必須還要消解:行政壟斷、財政資源緊張和壟斷性福利等基本約束條件。
關鍵詞:國有企業;市場目標;社會目標
中圖分類號:F270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176X(2007)01-0013-06
一、國有企業雙重目標的現代經濟理論來源
處于轉型期的中國國有企業承擔著雙重目標:即市場目標和社會目標。
國有企業市場目標又稱利潤最大化目標,它是競爭性市場結構對市場里的所有企業(包括國企和私企)的一般性要求,新古典經濟學的廠商理論將其表述為:
Max п=Max R-Min C(п—利潤,R—收入,C—成本)
代表西方產業組織理論的哈佛學派和芝加哥學派發展了該理論。哈佛學派延續張伯倫的壟斷競爭理論,提出“結構—行為—績效”即SCP分析框架,認為市場結構決定著企業的競爭行為,并進一步影響市場結構和社會福利,因此,提倡競爭(獲取利潤),反對壟斷。20世紀60年代后期起,以施蒂格勒、威廉姆森、德姆塞茨、波斯納等人為代表的芝加哥學派對競爭程度與效率之間具有正相關關系產生了質疑,論證了企業的規模擴張(包括縱向一體化)、行業一定程度的集中率(即適度壟斷)并不一定違背績效原則,相反,可能是提高企業績效,進而提升整個行業績效的前提條件。[1]
20世紀90年代中期,我國國有企業改革思路學術界就存在產權改革或市場競爭改革的爭論[2]。劉小玄[3-22]把產權結構變量納入SCP的分析框架中,研究了轉軌過程中企業行為和市場均衡,得出了結論:在壟斷競爭市場上,國有企業的目標行為是以銷售收入最大化為主要形式;在一般競爭市場上,則是以費用支出最大化為主要形式[3]。雖然,國有企業的市場目標偏離其利潤最大化目標,但國有企業已經不是傳統意義上國有企業,而是在產權制度現代化和管理體系市場導向兩個維度都發生深刻變化的“新型國有企業”[4],認為大多數“新型國有企業”,還沒有達到形態穩定和體制規范的程度,尚處在蛻變過程中。而問題的復雜性在于,當前國有企業所處的市場基本呈現出一種“泛壟斷”形式的“市場競爭異化”[8],使得利潤最大化目標更多的是以其掌握的若干超市場特權特別是行政權力對市場的干預而實現的,從而必然具有損害社會福利的“行政壟斷利潤”的性質,因此,國有企業改革必然是通過引入市場競爭機制促進國企本身的重構,并通過規制政府的行政壟斷(尤其是規制地方政府的壟斷行為)以防止社會福利損失的過程,由于政府主導的國企改制又涉及到改革政府自身,國企改制難免膠柱鼓瑟。
國有經濟的社會目標是多元化的,主要包括:(1)維護社會的公平、公正,保持社會穩定:以盡可能多地提供就業崗位作為其基本特征(手段);(2)供給公共產品:如大型基礎設施的建設、不可再生資源產品的供給等等。(3)控制國民經濟命脈、保障國家安全:通過壟斷經營的方式控制軍工、尖端技術產業,提供國防公共產品。國有經濟承擔社會目標的理論來源有兩個:第一,交易成本理論。交易成本理論認為市場不是一個“無摩擦”的理想世界,為了降低交易費用,企業必然對市場形成替代[6],也就是說市場機制所固有的某些效率損失(如外部性、不完全信息等)必然要在市場之外求得解決,政府可以解決一部分這樣的市場失靈問題,同時,能夠在某些范圍內替代市場的企業也可以在其內部解決掉市場機制本身所不能解決的問題。政府的重要職能就是用納稅人的錢按公眾的集體意愿去滿足大部分人的公共需要。國有企業真實的出資人是納稅人,作出的決策應該是國民利益(福利總和)的最大化。第二,企業社會責任理論(企業公民論)。企業社會責任理論(企業公民論),發源于20世紀末期的西方企業社會責任運動,認為在經濟全球化快速發展的背景下,競爭優勢的資源正在發生變化,傳統的成本、質量、供貨期、靈活性等要求已經成為最基本的標準,創造性、多樣性、安全性和商業道德等社會責任是競爭優勢的一種資源;一些專家預測,將來企業在市場的社會責任、環境保護和商業信譽三方面的狀況決定企業持續發展的關鍵。
二、國有企業雙重目標融合的實質:在制度層面對效率和公平標準進行重新權衡
計劃經濟時代的國有企業創立的初衷的確是要實現“公平”、“公正”甚至“大同”的宏旨,但這僅僅是從理想、道德的角度去追求公平,而沒有從實實在在的制度上去考問,國有企業充其量只是試圖實現均貧富的一種手段,鄭慧先生稱之為“貧窮面前人人平等”[7],而沒有實現機會均等、條件均等、政治均等、經濟均等以及權利和義務的均等?,F實國有企業的拙劣表現,使得我們不得不放棄這種低水平的所謂“公平觀”,改而追求效率優先的改制模式,體現在國有企業改制歷程呈現出由“放權讓利”到如今的“產權改制”的演進邏輯,這雖然取得了相當的成效,但其負面效應也非常明顯:以產權改制為例,盡管它包含了國有股減持、期權制、MBO、職工持股、企業轉讓(協議轉讓、市場拍賣或市場招投標)以及外資介入FDI等多種試驗形式,但改制實踐中都或多或少地出現了損害國企職工利益和國有資產流失的現象,個別地方的國資監管機構幾乎成了國有資產的“出讓”機構,以變賣國有資產作為其中心工作,這歸根結底是沒有把握好效率優先這種改制模式的度,過猶不及也就在所難免。因此,在國企改制的目標上,我們需要在制度層面重新權衡效率和公平標準。
當前對國有企業比較流行的定位是:“國有企業存在的依據是為了彌補‘市場失靈’,因此,它只能存在于非競爭性領域,只能追求公目標……如果國有企業進入競爭性領域追求私目標,即以利潤最大化為目標時,如果失去政府保護,由國有經濟的產權性質決定了其必然是低效率?!保?]上述定位完全適合于以個體分散決策和私有產權制度為基礎的西方發達國家,但卻不能解釋處于經濟轉型期的中國國有企業現狀:按照劉小玄[3]的統計,國企在競爭性行業的市場份額,大致如下:在紡織、化工、機械等13個產業國企占30%的份額,在服裝、家具、文教體育用品等7個產業國企占10%左右或以下的份額。既然為數眾多的國有企業存在于競爭性市場中,并且最近的實證研究也表明,雖然產權改革嚴重滯后,但轉型中的國有工業企業的效率正得到改善[10-11-12]不難看出,國有企業也可以在競爭性市場上得到協調發展,實現其“效率”目標。因此,保留一部分能夠進行“有效競爭”的國有企業于競爭性領域,而不是讓其全部退出是符合中國漸進轉軌的必然要求的。由于受產權教條的影響,當前普遍認為非關鍵、非核心領域的國有企業只有退出才有效率,而忽略了國企的退出時的各種成本,甚至容易引起各種風險,只將國企改革著眼于產權問題并非最優方式,不計后果的退出很可能破壞安定有序的改革大局,因此,必須回到國有企業的框架內從制度上重新審視和權衡“效率”和“公平”標準:效率標準的實現要求國企在體制改革的底線無法突破的狀態下[14]通過管理制度創新提高其管理效率來補償體制缺陷的“無效率”,使之和競爭性市場相協調,實現利潤最大化目標;而公平標準的實現要求國有企業對其分配制度、福利制度進行創新,使之作為某種社會工具來控制、熨平改制已經造成的收入差距過分拉大,減少社會福利損失,維護社會的公平、公正。國有企業在轉軌進程中,成為經濟社會“充滿活力,安定有序”的重要微觀基礎。
三、國有企業市場目標和社會目標的相融性
1.宏觀層次上相融的可能性
中國整體推進市場化進程的同時,經濟的“體制結構”在轉軌末期趨向一個穩定的均衡值應作為國有企業雙重目標相融的宏觀體制背景。
中國的市場化進程提速可以通過圖一看出:自1992年鄧小平南巡后市場化總指數的增加非常明顯,但該指數的增加是內生于我國的不平衡、體制外增長戰略的,非國有部門的迅速增加,使得競爭性市場的范圍擴大,并且逐步地突破了國有部門長期壟斷的某些行業的壁壘,外部的“有效競爭”環境加劇必將促使國有企業進行重構,因此,我們可以有把握地說,市場化總指數這種上揚的趨勢必然可以提高各個產業的整體效率,改善社會的整體福利,為國有企業雙重目標的實現提供一個公平、有效的競爭大環境。
圖1市場化總指數變化趨勢
資料來源:根據周業安,趙堅毅.市場化、經濟結構變遷和政府經濟結構政策轉型[J].管理世界,2004,(5)相關數據繪制。
市場化進程總指數,更多的是從產業、對外貿易等層面刻畫宏觀經濟環境該市場化指數的測定主要包含以下指標:政府規模;消費、轉移支付及補貼;經濟結構(產業和地區結構)與市場的運用;價格的穩定性;使用獲得不同通貨的自由;私有產權(保護);國際貿易:與外商的自由貿易。參見周業安,趙堅毅,市場化、經濟結構變遷和政府經濟結構政策轉型[J].管理世界,2004,(5),而容易忽略掉經濟的“產權結構”或者說是“體制機構”的變化對國企雙重目標兼容的影響。樊綱[14]對經濟體制轉軌結構的分析中曾指出,在足夠長的時間里(t→∞),經濟的“體制結構”(Jt)變化范圍為:
0 其中,是S0,N0分別為改革初期國有和非國有部門的產值,gs和gn分別為國有和非國有部門的增長率;d為非國有部門向國有部門的收入轉移率(其存在形式包括直接的“稅費”和間接的“銀行壞賬”等等)。 按照他的解釋,當gn-d>gs 時,體制轉軌將順利進行,國有經濟產值的相對比例將趨于0,長期的經濟增長可以有保證;反之,當gn-d 筆者認為,中國經濟轉軌的“體制結構目標”(當然是從國有和非國有部門的產值構成角度來看)不能定位于Jt→0,而應定位于Jt→Jtw,tw為轉軌末期即建立新體制任務接近完成意義的轉折點[15]所對應的時刻,就目前情況看,該時刻應該和戰略機遇期結束的時刻點相重合;當且僅當d→0,gstw=gntw時取得Jtw(其中Jtw為介于0到1之間的一個國有和非國有部門產值比率的均衡值)。 d值減小的原因包括:①投資體制改革中“審批制”改為“核準制和備案制”,以及放寬社會資本進入法律法規未進入的基礎設施、公用事業及其它行業和領域的改革,將興起一場非國有部門向傳統意義上的非競爭性領域投資的熱潮,用動態的觀點看,隨著技術條件的變化、市場容量的擴大以及各種金融創新手段的出現對資本進入壁壘和退出壁壘的克服,壟斷性行業某些環節的自然壟斷特性開始弱化,出現“自然壟斷性變異”[15],使得國有部門長期壟斷的非競爭性領域將逐漸向競爭性領域轉化,國有企業面臨競爭的壓力將不斷進行體制創新,改善自己的經營效率,這就有利于其減少對政府財政、銀行貸款的依賴,并硬化自己的預算約束,掐斷非國有部門→政府→國有部門的補給線,即非國有部門向國有部門的收入轉移將逐步減少。②行政體制改革。政府的錯位、缺位、越位行為將逐步被糾正,一個有限有效的功能型、服務型、責任型政府將取代過去的管理型、權威型、全能型政府,非特殊、非關鍵領域的國有企業將不再成為政府包攬、保護的對象,財政補貼和政府擔保的向國企的貸款(這一部分貸款最容易形成銀行的呆、壞賬)將逐步減少。③稅制的規范。非國有部門長期承擔的各種不合理“攤派”、“費用”將在稅制改革后大量減少,從而降低非國有部門向國有部門的隱性收入轉移。 由于gs、gn(即國有和非國有部門的產值增長率)隨著時間 t的變化而變化,因此,可以視gs、gn為t的函數,由于整個轉軌時期內各個有代表意義的時間段國有和非國有部門的增長率不同,記i、j為轉軌過程中國有和非國有部門各自有代表意義的增長“時間段”,于是可以將上述函數記為gs=U(ti)(i=1、2……n),gn=V(tj)(j=1、2……k),k≠n,完成建立新體制任務的轉軌點的時刻有tw=tn=tk,即gstw= U(tn)=gntw=V(tk),經濟的“體制結構”均衡值為: Jtw=S0[(1+U(t1)][1+U(t2)]……+[1+U(tn-1)][1+U(tn)]N0[1+V(t1)][1+V(t2)]……[1+V(tk-1)][1+V(tk)](2) 分子分母的最后兩乘積項可以約掉,于是得到: Jtw=S0∏n-1i=1[1+U(ti)]N0∏k-1j=1[1+V(tk)](3) 因為轉軌的時間t不可能趨于∞,于是(2)、(3)兩式都代表體制轉軌末期國有部門和非國有部門的一個固定的體制結構比率(而且是整個轉軌期的一個累積比率),其中i≠j,U(tn-1)和V(tk-1)分別代表體制轉軌末時刻tw前一期的國有和非國有部門的增長比率。 由于經濟轉軌結束時,國有部門將在經濟的“體制結構”中占有一個固定的、均衡的比重,并且不能排除國有企業仍然存在于競爭性領域,只是相當一部分國有企業由過去的壟斷主體轉化為了競爭主體,因此,整個轉軌的宏觀體制背景必然是尋求國企市場目標和社會目標相容的過程,國有企業雙重目標相容的實現形式也將隨著體制轉軌的結束而收斂于某一均衡、合理的模式。總之,在轉軌的起點時刻要實現國有企業雙重目標的相容肯定是有困難的,但是經過轉軌期的政策調整、舊的社會契約的逐漸瓦解以及改革的縱深由增量向存量過渡,最終在體制轉軌的終點是可以實現這雙重目標的相融的。 世界銀行的一些經濟學家在研究西方國家國有經濟規模與經濟發展水平之間的關系的內在聯系基礎上,提出了一種國有經濟在國民經濟中的比重由上升到下降的拋物線理論可以證實上述理論假說,(如圖2): 圖2工業發展不同階段國有經濟規模變化示意圖 (經濟轉軌期為筆者所加) 資料來源:馬·阿尤布,等.公有制工業企業成功的決定性因素[M].北京:中國財經出版社,1987.35. 圖中可以看出處于經濟轉軌期的中國恰好也面臨工業發展的“更新時間”或后工業化時期,國有經濟的規模和比重都開始大幅度下降,其布局的戰線也逐步收縮,但到經濟轉軌期完成或者說是到工業化完成的階段時,國有經濟依然在GDP中占有相當的份額,也就是說我國國有企業的戰略性改革必須著眼于結構層次、布局層次和行業層次進行調整,推動一部分不適應市場經濟體制的國企退出的同時,也要通過國企主輔分離等方式相機推出一批新型的、能夠立足于市場經濟的國企,以保證國有經濟在國民經濟中占有一個相對均衡、合理的比率,從而奠定國有企業雙重目標相融實現的宏觀體制背景。 2.微觀層次上國企的雙重目標相融的可能性:因地制宜地尋求適合不同國企的重構模式 微觀層次上國企市場目標和社會目標的相容過程實質是各個國企的重構過程,涉及到國有企業產權制度、管理制度、內部治理結構、企業辦社會職能的剝離、技術創新、營銷開發創新、企業文化的重新塑造等諸多方面的改革,對于不同類型、不同大小、不同行業的國有企業,因其承擔的市場目標和社會目標的側重點有所不同,因而企業重構的側重點也不一樣,沒有必要千篇一律采取某種固定的重構模式,尤其要把握好以民營化為主的產權改革的范圍和限度,避免惟產權、惟現代企 業制度改革侯若石認為“現代企業制度起源于資本密集型技術,它是服務于資本而產生的,解釋它的理論總是圍繞產權展開,股份制和法人治理結構都是為實現這個目的而設計的。中國實行的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采用為資本服務的現代企業制度,就不能不注意它的局限性,照抄照搬這個制度肯定是行不通的”。參見侯若石,現代企業制度并不太適合中國[J].中國改革,2004,(6).的單一化、固定化改制思路造成雙重目標相容失敗。因地制宜地尋求適合不同國企的重構模式應作為對延續了20多年國企產權改革路徑的重新調整。國有企業的整體重構應該在“抓大放小和有進有退”的戰略思維下尋求靈活多樣的、適合不同國企的重構模式。例如,適合產權制度改革的國有中小企業,逐步退出應該是其合理的選擇,但退出過程應該以該企業舊有的社會契約剝離程度和該企業當前的可承受力為依據,防止退出過程的不規范造成對國企職工利益的“掠奪”和國有資產流失;適合管理制度重構的大型國有企業,重點提高其管理效率,加大技術、設備改造的投入,以社會目標的實現程度作為其績效評估指標,由于這些國有企業在行業中大都具有一定程度的壟斷地位,因此,需要設計出模擬競爭機制或含有利潤刺激的激勵性規制機制,以刺激企業提高效率。[16] 政府壟斷的國有企業,產權改革不是最重要的,最緊迫的是放松管制,減低或取消行業準入壁壘,2005年2月24日國務院發布了《國務院關于鼓勵支持和引導個體私營等非公有制經濟發展若干意見》,首次明確提出允許非公有制經濟進入電力、電信、石油等行業和領域,表明我國將開始解決戰略性產業的大型國有企業壟斷問題。 四、國有企業雙重目標相容還要克服的基本約束條件 1.行政壟斷的約束 行政壟斷主要表現在政府職能部門利用權力搞地區封鎖或強制交易。對國有企業市場目標實現的削弱作用表現在:①致使產品和服務的質次價高,損害企業形象。②當既無競爭對手,又可坐享壟斷利益時,行業內的國企缺乏創新激勵,極易“坐吃山空”。對國有企業社會目標實現的削弱作用表現在:易于滋生設租、尋租等腐敗行為,加劇財富和收入的分配不公。行政壟斷往往是由政府的機會主義行為和追求自身壟斷租金最大化[17]造成的,使得國企改制多少帶有執行政府“越位政策”的特征,這實際上涉及到政府職能轉化,政府行為規制(尤其是地方政府行為的規制)以防止政府失靈的問題。布坎南早就對此有過精辟論述:“政治決策是一個錯綜復雜的過程,比市場制度中的非政治決策要復雜的多……私人成本和效益之間的簡單對應關系這種市場選擇的基本特征,在政治學中并不存在” [18],換言之,政府行政壟斷對國企雙重目標相容形成約束的作用機制體現在:“政府有組織的集體決策” → “行政壟斷” →“政府的越位、缺位、錯位”→“國企雙重目標相融失敗”。 2.財政資源緊張的約束 國有企業雙重目標的相融是有一個過程的,在改革的過程中社會目標的實現投入大,往往要計入國企改革的各項成本之中,因而必然形成對國企市場目標實現的拖累,這就需要政府的財政資源承擔起這一改革成本,但這僅僅只能作為一個過渡手段。根據盧荻的一項研究可以證明上述觀點,見表一, 表一國家補貼與國內生產總值的比率單位:% 年份[]1990[]1991[]1992[]1993[]1994[]1995[]1996[]1997[]1998 企業虧損補貼[]3.12[]2.36[]1.67[]1.19[]0.79[]0.56[]0.50[]0.49[]0.43 價格補貼[]2.05[]1.73[]1.21[]0.86[]0.67[]0.63[]0.70[]0.74[]0.91 總額[]5.17[]4.09[]2.88[]2.05[]1.46[]1.19[]1.20[]1.23[]1.34 資料原始來源:《中國統計摘要》各期;轉引自盧荻著,變革性經濟增長[M].北京:經濟科學出版社,2001年,第117頁。 自從20世紀90年代以來國家對國企的財政補貼是逐年下降的,原因在于,我國的有限的中央財政資源還承擔著推動經濟增長的任務,基本上沒有多少剩余來負擔國企的各項社會目標;分稅制改革后,省以下政府間的財權、事權關系的安排還處于一種“模糊”狀態[18],公共財政體制和機制還沒有根本形成。近年來地方尤其是縣鄉一級的財政捉襟見肘,“吃飯財政”、“討飯財政”現象相當嚴重,行為日漸企業化的地方政府沒有意愿也沒有能力來承擔雙重目標相融的成本。在工業化、城市化進程中,地方政府憑借壟斷土地一級市場的特權,土地成為一種準金融資源,土地價格高進低出,以建開發區、園區、大學城等各種名義,大勢違規租售土地,彌補財政收支缺口,使地方財政對土地的依賴性增強,財政收入結構畸形化。根據最近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土地課題組[19]從調查各地財政狀況看,在一些縣市,除了難以準確統計的土地收費,土地直接稅收及由城市擴張帶來的間接稅收就占地方預算內收入的40%,而出讓金凈收入又占政府預算外收入的60%以上。2005年地方政府預算外收入的土地出讓金收入,就高達5 500億元。土地財政不僅擴大了財政風險、經濟風險,同時也擴散了社會風險。 3.壟斷性福利剛性的約束 2006年初,財政部公布了2005年國有企業的經營業績,實現利潤9 047億元,其中中央企業為6 413億元,占到利潤總額的七成以上,特別是利潤排序前10名的中央企業其利潤占到全部利潤總額的55%。尤其是壟斷行業的“豪門盛宴”,電廠抄表員年薪10萬元的報道,引發了社會公眾的質疑,財政和公眾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壟斷性行業是否會轉變成“特殊利益集團”?有學者[20]采用生產函數方法對國內自然壟斷行業的壟斷租金作出了測算,電力、民航、交通、和郵電行業的壟斷租金占GDP1.7%—2.7%;有根據國有所有權集中度狀況測算出1995年國有所有權壟斷行業的壟斷利潤為436.66億元[21]。國有壟斷利潤不僅增加非壟斷行業的成本,也是對社會公眾福利的損失;而且引發我國的行業收入差距過大,容易產生特殊利益集團。 國有企業的改革過程中必然造就諸多利益集團,從企業外部來看主要包括政府和銀行,從企業內部來看主要包括企業的管理層和普通員工層。各利益集團對國有企業雙重目標兼容的實現態度各不相同:政府傾向于國有企業完成更多的社會目標,尤其在維護社會穩定、提供更多的就業崗位方面發揮重要作用;銀行傾向于國有企業更好地完成其市場目標,解決國有企業對銀行的欠債問題;企業的管理層行為短期化,追求自身的利益最大化,出現了“自買自賣”、“設租”、“尋租”、“集中成批向非國有投資者轉讓國有產權”等現象,造成了大量的國有資產流失,企業的市場目標和社會目標容易被管理層“束之高閣”;企業的職工階層更加關心國有企業社會目標的實現,特別是關系到職工就業、收入水平增加等指標的實現??傊?,由于各利益集團對國企市場目標和社會目標的評價各不相同,導致其行為剛性化,極易產生集團沖突,因此,必須要形成一套整合各方利益沖突的機制,防止利益沖突的消極影響,最大限度地實現國企雙重目標的相融。 五、結語 國有企業雙重目標的相融符合中國經濟轉軌的現實:國企改革決不是簡單地使競爭性領域的國企全部退出,而只讓非競爭性領域的國有企業承擔社會目標;改革的重點要使存留于競爭性領域的國有企業具備同同行業的私有企業、外資企業(特別是跨國企業)競爭的實力,使國有壟斷領域,打破壟斷,降低或取消市場進入壁壘,構建產權異質競爭型的壟斷競爭市場結構。所有的國有企業應當以戰略機遇期結束時刻(即轉軌完成時刻)其市場目標和社會目標的合理相融為改制方向,這實質上也是對效率和公平兩大標準在制度層面的重新權衡。當然,還必須克服行政壟斷、財政資源緊張和壟斷福利剛性等約束對雙重目標相融的負面影響,雙重目標的相融方能實現。 參考文獻: [1]泰勒爾(Jean Tirole).產業組織理論[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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