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平坦的心田漸漸形成了洼地。野草囂張地向每一塊凈土蔓延。怒火橫掃而過,它歡快地在野草上跳躍著。搖曳的野草在幾秒鐘內迅速失去光澤,頹唐地倒下,任憑火焰從它身上跨向周圍的同伴。怒火中燒。她感到陣陣抽搐。內心被熊熊的火焰燒得體無完膚。她深深地相信她已被怒火燒得扭曲了心態。,她以為她已不再是那個乖巧的孩子。
她在明媚的春光中輕輕嘆息。
巨大的廣告牌上,模特妖艷地笑著。她猶豫地踱步,卻被熱情的服務生拉入店內。她低著頭,澀澀地說:“剪。”在舌尖與上顎相觸的那一刻,她突然發現一切都沒有轉回的機會。她麻木地躺下洗頭,睜著驚恐的雙眼,她確實不知道為何心里燒干了的野草又以光速發芽,生長,雜草叢生,恐慌之感從她心頭掠過,搖擺的野草在她的心谷里訕訕地笑著。她無助地緊握雙拳,溫暖的水流穿梭在她細密的發絲間。
在那一瞬,她想起了W。
炎炎的夏日,涼爽的河邊,濃密的柳樹梳理著它青綠的柳條。疾走的風,卷起青石板上卷曲的柳葉,齊齊地落在她的頭上。W傷痕累累的手輕輕地撫過她的馬尾,夾落下一片片葉子,放在水面上,隨水流遠去。
如今看來,那些被水流淹沒的葉子,也許正暗示了她與W的漸行漸遠。一輩子好朋友的約定也成為泡影。留下的只是記憶里轉身遠去的背影。
想到這里,她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輕柔的毛巾將頭發牢牢地束成一團,有幾根劃落下的發絲暢快地落著水滴,她不禁想起河邊的臺階上,W手上掉下的水滴,在蒼白的臺階上陰暗了那么一瞬,便連水漬都沒有留下,那么干凈徹底地消失。那時不可一世的自己,又何曾想過今日的這般無奈。那時驕傲的孔雀,現在淪落成在涅槃火焰中燒光了七彩羽毛的烏鴉,扇動著漆黑的翅膀,奮力掙扎。她失去了面對一切的勇氣,只想逃避,遠遠地離開。
吹風機的轟鳴聲忽然響起。她微微地顫抖,鏡子里的她狼狽得像一個在街上流浪的小孩,臟兮兮的臉,恐慌的神情。她再次發現內心的怒火又一次歡樂地燃燒了起來,正在翻山越嶺地向心里的每一個角落蔓延,她努力地壓制著歡騰的焰火,卻發現一切都于事無補,胸口悶悶地作痛,她想自己是一個危險的小孩。
理發師的剪刀在她眼前亮了一下,耳朵旁便清晰地傳來頭發斷裂的聲音。她在鏡子里看到大半截的頭發無力地下落,在地上盤成一圈,輕輕地,沒有聲息。
腦海中回憶播放到古老的小鎮。一群單純的孩子,手里捧著大把大把的蒲公英。圓滑而飽滿的白色蒲公英被拋來拋去,最后在誰誰的頭上炸開,零碎的蒲公英在烏黑的頭發上跳躍,紛紛揚揚的白色小傘輕盈地落在棕黑的泥里。單純的人們,天真的笑容,那些沒心沒肺簡單的快樂慢慢地從回憶中散發出來,蕩漾在她日漸空蕩的胸腔里。她抿嘴微笑,睜開眼,頭發已剪好了大半。往日垂墜著的長發重重地拉扯著腦袋,頭痛欲裂。她微微晃了晃頭,輕短的頭發掃過雙頰。她感到從未有過的淡定與從容。
她站起身,滿足地走出門,年華是無效信,生活中有太多諷刺,然而那些零碎飛揚的蒲公英告訴她“既來之,則安之。”她捋捋短短的頭發,走入沸騰的人群。
天空湛藍,她在明媚的春光中輕輕微笑。
(校園踏青主持 楊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