囈年亦逝

我寫下這個熟悉的標題，04年的時候我用它寫逝去的03年，05年的時候我用它寫逝去的04年，06年我太忙或太輕松，便把它忘了。開始發現我很懷舊，懷舊的時候我很痛苦，那種觸碰不到的高興與悲傷的蒼茫，讓我痛苦地發現有些東西是逝去了，逝去得徹底而刻骨銘心。我憎恨時間憎恨歷史憎恨記憶而關鍵是憎恨它們遠去，它們流逝，它們流逝時帶給我慘白。我在07年凌晨0點或者說06年24點感覺頭腦被抽空了，周圍或者遠處燃著的零落的鞭炮聲音空曠得異常。

06年開始的時候我開始感到壓迫，我以為我已失去了這種感覺。我開始面對各種考試，直到成了習慣成了條件反射的看見白紙就開始寫名字。我發現很多人變了。我發現天氣變冷了。我發現自己喪失了很多記憶的能力，我不再記得每個月風的聲音了。

我換了同桌，我似乎多了些伙伴，我似乎開朗外向多了。我跟他講我想到的那些奇怪的東西，我跟他講睡覺是在浪費時間，跟他講生是為了死，跟他講精神病人比正常人正常得多。我跟他一起大笑，一起罵自己看誰罵得狠，一起對著太難的題目說自暴自棄的話。我們在平常或特殊中等待中考。

我開始補課，盡管只有一科但這是前所未有并且我不曾想到的。我說過不會補課，但我發現很多允諾是無法實現的，我開始斟酌怎么說話。我以前很少在夜里獨自回家，那些時候，我發現門口的路真的很暗很泥濘很難走，但我慢慢習慣了黑暗，我慢慢喜歡黑暗。我開始明白黑暗不是邪惡的，邪惡不全是黑暗的。

我開始睡得晚，我仍在看書時很多時候會突然停電，我找不到蠟燭只好平靜地在黑暗中收好書，關掉燈，貌似平靜地睡去。睡覺時我會異常浮躁地覺得這是在浪費生命。我不適合睡午覺，也從不會睡，當某天我告訴同桌那天中午的一個多小時里我睡著了五分鐘時，他的表情驚異無言。

每次重要的考試前我會習慣性地生點小病，中考卻奇跡般地沒有生病。我坐在小學教室里不高的凳子上，扒在不高的桌子上，我看著一張張暫時很干凈的試卷，我想起了我的小學，天真而不再會來的年紀，然后我想起三年前不成功的考試，我顫抖，我現實，我現實得一塌糊涂。我焦慮地發現我是在中考而馬上就要放聽力，我覺得時間至少讓那些單詞不再陌生，我敬仰時間如敬仰一個不知如何敬仰的人。

我和他們一直貌似平靜的等待分數，知道分數后我平靜甚至微喜而他們不是，他們有很多東西無法在哥哥身上實現于是它們奇怪地到了我身上，我早有準備而萬分驚訝地發現我與他們不可避免地出現了代溝。

暑假我玩得很愉快，愉快到我以為我將上初中或小學。但我進入高中時，我發現時間過得太快，快得讓一切瞬間熟悉瞬間陌生，我在作業本上寫下原來的學校原來的班級，我指給朋友看“初中部”看“101”大家一起啞然失笑，他給我看同樣的錯誤。

就這么慢慢流逝……

到了初中我覺得小學是在浪費時間，到了高中我覺得我將浪費很多時間，我看著那些難題，看見大家一起嘆氣、苦笑。

我看著定期而至的考卷，看著分數，看著大家如何從害怕到麻木。

我看著每天放學我們幾個人一如既往地最后離開，看著黑得越來越早的天空，看著朋友依然是那幾個，一切似乎沒變。

而一切到底變了。

我喜歡海子的詩，喜歡到書店買蘇童的書。

我不再覺得拂曉四肢側放睡在地上曬太陽的樣子可愛，我不再看見那只黑貓我以為它又漂泊到了另一個地方。

我在歲末的幾星期喜歡上卡蘭·迪倫的歌但我收集不全甚至買不到她的專輯。我不再收到墨的信，一封也沒有……

大洋彼岸，他已忘了我，我即將忘了他。

風過時，滿樹蕭瑟，別人對我說，我也對別人說，“冬天到了”。

我成熟了或者幼稚了，樂觀了或者悲觀了，開朗了或者內向了，理性了或者感性了，聰明了或者健忘了。

我看著年末的某天人們到大理過他們想象中的圣誕節，我看著浮躁的人群，我看著某天的場面并不大的焰火。我看到06年在逝去。

我不止一次地說我要白天的黑色煙花，他們說我幼稚、說我童年沒過好之類之類的話。

其實，是時間老了，它又老了一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