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新與《大刀進行曲》

投身救亡運動

麥新是孫培元創作發表救亡歌曲和編輯《大眾歌聲》時采用的筆名，他1914年12月5日出生于上海一個會計家庭，祖籍江蘇常熟。6歲時人小學讀書，1929年求人薦舉考入“美亞保險公司”做練習生，后來轉正成為這個公司的職員。工余時間，他經常閱讀鄒韜奮主編的《生活周刊》和巴金的長篇小說《家》等書刊。他在日記中曾寫道，“《生活周刊》及巴金的小說給我影響很大，《生活》增強了我的反帝情緒，巴金使我具有了模糊的階級意識。”

1931年“九一八”事變爆發后，麥新參加了上海市民反對日本帝國主義武裝侵略中國的示威游行和市民抗日救國大會。第二年，“一·二八”的戰火使麥新投入淞滬抗日斗爭的洪流，參加了救護、慰問第十九路軍傷病員的工作。

這一時期，瞿秋白參加左翼文化運動的領導，使上海的左翼文化運動得到了恢復和發展。麥新加入了中國左翼戲劇家聯盟領導的業余合唱團，成為聶耳、冼星海、張曙、任光、呂驥等作曲家的學生和忠實戰友。特別是聶耳創作的革命歌曲，掃蕩了當時流行一時的《桃花江》和《毛毛雨》之類的靡靡之音，使麥新耳目為之一新。麥新深有感觸地寫道：“聶耳，以一個階級戰士、民族戰士的姿態出現在樂壇上，不再是‘朱唇粉頸’或‘風花雪月’，而代之以‘成天流汗成天流血’。他的作品的絕大部分都是反映那個時代民族壓迫和階級壓迫下勞動人民的苦難的生活和呼聲……《大路歌》的沉著堅毅，《開路先鋒》的堅定自信，《前進歌》的果斷堅決，《碼頭工人歌》的痛苦和憤怒，《打長江》的歌頌集體勞動的愉快和自信，這些都是最明顯不過的典型例子。”

1935年7月17日，人民音樂家聶耳于日本鵠沼海濱游泳時不幸溺水身亡后，上海音樂界萬分悲痛。麥新堅定地說：“悲痛沒有用，責任落在我們身上。我們要學習聶耳現實主義的創作方法和民族化大眾化的創作方向，以運用到我們自己的創作中去。”

用音樂做刀槍

1936年9月。日本帝國主義加緊侵略中國的步伐，中華民族的危機日益加深。在中國共產黨大力倡導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政策的影響下，麥新撰寫了他的處女作《“九一八”紀念歌》，邁出了走聶耳音樂創作道路的第一步。歌詞寫道：

起來!／全國的同胞們，／今天是第五年的“九一八”，／不抵抗，不抵抗，／失去了田地山河九百萬!／三年準備，／五年準備，／死去了兄弟姊妹千千萬!／沒有了東北的豆米，／華北的棉毛，／我們大家吃不飽、穿不暖，／我們的生命啊!／天天被人槍殺殘害!／快快起來吧，／全國的工農商學兵!

救自己、救民族，／聯合戰線下，／奮斗抵抗、奮斗抵抗!／今天紀念這慘痛的“九一八”，／明天我中華民族的一切都得到自由解放!

歌詞寫成后，他虛心地向冼星海求教。冼星海認真讀了兩遍后，表示愿為這首歌詞譜曲，并征求他對歌曲的要求。麥新高興地說：“我想這首歌的高潮應當是歌詞的結尾兩句。”

不久，《“九一八”紀念歌》在《大眾歌聲》第一集上與讀者見面，并在群眾中廣為傳唱。同年，麥新又連續創作了《女工救國歌》、《婦女進行曲》、《只怕不抵抗》(以上三首歌都由冼星海作曲)，《犧牲已到最后關頭》(孟波曲)、《保衛馬德里》(呂驥曲)，以及自己作詞譜曲的《向前沖》、《馬兒真正好》等兒童歌曲。而其中《犧牲已到最后關頭》，則是直接對蔣介石在廬山講話中說的“和平未到絕望關頭，決不放棄和平；犧牲未到最后關頭，決不輕言犧牲”的批駁。麥新在歌詞中寫道：

向前走，別退后。／生死已到最后關頭。／同胞被屠殺，／土地被強占，／我們再也不能忍受!

我們再也不能忍受!／亡國的條件我們決不能接受，／中國的領土一寸也不能失守!

同胞們!／向前走，別退后，／拿我們的血和肉，／去拼掉敵人的頭，／犧牲已到最后關頭，／犧牲已到最后關頭!

麥新在創作救亡歌曲中，表現出他的睿智與才華。也使他成為上海新音樂運動中的佼佼者。1937年3月19日《立報》評論說：“正在馬德里爭奪戰積極進行著的時候，在我國音樂界，產生了一支《保衛馬德里》的戰歌。這支歌在《現世界》上發表以后，立即被各地各階層愛好音樂的朋友們熱烈地歌唱著……現在的上海世界語學會，已經開始著手把這支歌翻譯成世界語、西班牙語以及英、法、德、日、意、蘇聯等國文字。在最近，就打算寄到西班牙的前線，寄到各國去。讓前線的戰士以及各國愛好和平的人們，都跟我們一樣燃燒起反法西斯反侵略的熱情。”

1936年10月19日，魯迅先生不幸病逝。當天，宋慶齡、蔡元培等組成了魯迅治喪委員會，上海文化界和各界群眾團體隆重哀悼這位20世紀30年代文化革命的主將。其間，麥新任挽歌隊指揮并負責教唱《魯迅先生挽歌》。他和業余合唱團的成員一起連夜趕印挽歌。第二天又不顧勞累，隨同各界群眾瞻仰魯迅先生遺容。22日。麥新帶領挽歌隊到達膠州路萬國殯儀館，在魯迅先生的送殯儀式上指揮唱挽歌。

同年11月23日，麥新參加了反對走私日貨的上海緝私大游行。當他與歌詠合唱團到游行集合地點，得知愛國人士沈鈞儒、章乃器、鄒韜奮、李公樸、沙千里、史良、王造時被國民黨政府非法逮捕入獄的消息時。就沖到游行隊伍的前面。揮臂指揮大家高唱《義勇軍進行曲》。游行隊伍被特務、巡捕打散后，麥新又重新集合起被驅散的群眾，手挽手地沿著河南北路向火車站方向前進。他振臂高呼：“抵制日貨!”“打倒日本帝國主義!”“釋放救國會愛國領袖!”等口號，極大地鼓舞了群眾的愛國熱情和斗志。

《大刀進行曲》誕生

這一年底，上海工人反日斗爭風起云涌，而女工夜校就是左翼文化運動群眾活動的主要形式之一。在“劇聯”音樂小組的領導下，麥新經常到滬西女工夜校、紡織女工夜校教書，教唱救亡歌曲，宣傳抗日救國思想。同時，他深人工人生活，創作了《申新廠歌》、《工人讀書歌》等群眾歌曲。這些歌曲反映了廣大工人的痛苦生活，激勵著工人們的斗爭意志，受到工人們的熱烈歡迎。女工夜校成為學習文化、發動與組織女工反日罷工斗爭和培養骨干的場所。此外。為宣傳抗日救亡．麥新和孟波編輯出版了《大眾歌聲》。該書第一集收入救亡歌曲和群眾歌曲80余首。盡管該書被國民黨上海當局列為禁書，但《大眾歌聲》后來又再版了4次，并通過救國會和歌詠團體秘密發行。1937年9月，又出版了《大眾歌聲》第二集。

麥新在上海從事音樂救亡運動，除參加民歌會、業余合唱隊、歌曲作者協會、歌曲研究會的活動外。還發起和組織了立信音樂研究會培養廣大青年音樂工作者，并分散到工廠、商店、學校、郊區農村開展救亡音樂活動，使中國音樂運動在廣大群眾中扎根。

1937年7月7日，日本發動盧溝橋事變，中國國民革命軍第29軍奮起抵抗、英勇殺敵的消息很快傳至上海。麥新懷著強烈的抗日救國激情和對29軍將士的敬佩心情，執筆創作了著名的《大刀進行曲》。歌詞寫道：

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二十九軍的弟兄們，／抗戰的一天來到了，／抗戰的一天來到了……

他寫完后，首先拿到群眾中去教唱，并根據群眾在試唱時提出的意見，將原稿作了幾處修改，把原稿中“二十九軍的弟兄們”改作“全國武裝的弟兄們”，“咱們二十九軍不是孤軍”改成為“咱們中國軍隊勇敢前進”。

這首威武雄壯的戰斗歌曲，強烈感染了廣大群眾。此后，田漢通過百代唱片公司的業務負責人任光，把《大刀進行曲》錄制成唱片，使這首歌曲迅速在全國廣為傳唱。此歌唱出了中國人民的抗日斗志，激發了中華兒女的愛國豪情。

奔向革命圣地延安

1937年“八一三”上海抗戰后，麥新參加了由中共地下黨組織領導的第八集團軍戰地服務隊，在共產黨員錢亦石的帶領下，開赴浙江從事抗日宣傳活動。在輾轉浙、贛、湘等地期間，麥新寫了《游擊隊歌》、《農民救國歌》、《壯丁隊歌》、《保家鄉》等歌曲。同年9月25日，麥新在浙贛邊界江山縣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1940年12月，國民黨制造第一次反共摩擦，下令胡宗南部進犯陜甘寧邊區。麥新在湖北樊城向黨組織提出了到延安保衛抗日圣地的要求。次年10月，麥新到重慶《新音樂》雜志社不久，曾家巖八路軍辦事處的負責同志正式通知他說：“你提出去延安的申請，周恩來同志已經批準了。”

1941年11月，麥新換上八路軍的灰布軍裝，以辦事處辦事員身份奔赴他向往已久的革命圣地延安。

在延安橋兒溝的魯迅藝術學院音樂部，麥新負責編輯出版《歌曲》月刊并擔任黨支部書記。這段時期，麥新創作了《毛澤東歌》、《保衛邊區》、《行軍》、《春耕小曲》、《紅五月》、《小葡萄》等40多首歌曲。周揚回憶說：“40年代初，他到了延安，曾在魯藝和我共事，時間雖然不長，卻給我留下了難忘的印象。他是一位勤奮的、有才能的、朝氣勃勃的黨的音樂工作者。”

1942年，麥新參加了延安文藝座談會和整風運動。在毛澤東的《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精神指導下，他撰寫了《略論聶耳的群眾歌曲》、《新的聶耳在工農兵中生長著》、《是改變工作作風的時候了》、《創作不是少數人的事情》等十幾篇音樂理論文章。南泥灣359旅熱火朝天的大生產運動使他受到強烈的感染，他創作了帶著濃郁陜北地方韻味、熱情贊美大生產運動的《南泥灣開荒》、《生產大競賽》等歌曲，受到了邊區群眾和戰士們的歡迎。

深入基層工作

1945年8月30日，麥新響應黨中央的號召，報名參加干部工作團赴華東地區開辟地方工作。同年9月，黨中央制定“向北發展，向南防御”的戰略方針，麥新在去華東的途中，又被轉調到東北。12月，他來到了阜新。

1945年12月底，國民黨向阜新發動進攻，麥新奉命調遼西地委工作，并隨地委向哲里木盟首府通遼一帶轉移。

1946年2月，麥新在通遼向地委書記呂明仁提出了到基層去工作的要求，此時開魯縣正好需要一個宣傳干部，呂明仁便同意了他的請求。

在開魯，麥新先后擔任縣委委員、縣委秘書、城關區委書記、縣委宣傳部長、組織部長等職。其間，他用東北民間曲調創作了《農會會歌》：

窮人窮，為什么窮?／打下糧食歸地東。／吃糧還要五分 利，／官工羊工幾十個工，／年年窮，輩輩窮。……

這首譜上東北秧歌調的歌曲，唱出了農民昔日的苦，翻身解放后的甜，反映了農會的力量和保田愛國的決心，對啟發廣大農民的階級覺悟和斗志，配合西滿開展土改運動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中共開魯縣委把這首《農會會歌》印發在開魯《工作快報》上，使這首歌很快傳遍全縣，在科爾沁草原上回蕩。

1946年8月，麥新響應東北局關于“一切可能下鄉的干部統統到農村去”的號召，走出縣委機關，帶領工作團到離縣城60多華里的萬發永村發動群眾。萬發永村是大地主“王三老虎”的地盤，是幾綹土匪經常出沒和聚集的地方，反動勢力十分猖獗。麥新毫不畏懼，他在日記中寫道：“有什么關系，精神準備的最壞方面，不過是‘掉下腦袋’，如因此而犧牲，那也是值得的。”在萬發永村，他和農牧民打成一片，組織群眾建立農會。武裝群眾進行自衛，深受群眾和地方干部的愛戴。有位農會主任在一次戰斗中不幸被俘，敵人想從他口中找到麥新的蹤跡，但這位農會干部守口如瓶。敵人挑撥說，麥新是漢族，和咱們蒙古族不是一家。農會主任怒斥道：“你們手里拿著黑蟒鞭，我們窮人手里拿的是要飯筐、打狗棒，咱們走的不是一個門!”敵人最后殺害了這個堅貞不屈的農會主任。

10月22日，由于國民黨軍瘋狂進攻。通遼失守，開魯縣委決定北上開展游擊戰爭。11月，麥新帶領游擊隊與地委書記呂明任的部隊會合，組成“長江騎兵團”，并任團參謀兼干部中隊指導員。

在開展游擊戰的艱苦歲月里。麥新創作了《咱們的游擊隊》、《民主聯軍打勝仗》、《反掃蕩》等鼓舞部隊戰斗意志的歌曲。《反掃蕩》歌中唱道：

烈火燃燒在遼西沙原上，／怒火充滿了每個人的胸膛，／國民黨到處行兇來掃蕩，／殺人放火奸淫又搶糧。

沙原震驚，／遼河動蕩，／到處是反蔣的熱情。／到處是人民的武裝。／兄勸弟，／兒別娘。／前呼后應上戰場。齊心合力打老蔣。

獻身科爾沁草原

1947年3月5日，我軍攻克通遼，開魯第二次解放。麥新離開“長江騎兵團”，又回到了開魯縣城任縣委組織部長，指導全縣重新建黨建政、土地改革、清剿土匪、生產支前等項工作。3月，麥新帶領工作團到萬發永村蹲點，和地方干部一起組織群眾重建鄉、村政權、農民協會、民兵、婦女會、兒童閉，發放政府給予的救濟糧食。由于工作出色．麥新受到了上級黨委的表揚，被群眾評選為“服從上級，愛護下級，團結友愛，互相幫助”。“時刻注意走群眾路線，積極從思想教育人手”的領導干部和模范共產黨員。

1947年6月6日，麥新在參加完縣委工作會議，返回萬發永村的途中，和通訊員趙明貴、王振江突然遭到百余名土匪包圍袋擊。在萬分危急時刻，麥新臨危不懼，一面命令王振江、趙明貴向南突圍，一面沉著應戰，只身匹馬與頑匪戰斗。趕車從附近路過的我軍某部李排長和兩名戰士聽到激烈槍聲，前來營救。他們以大車作掩護，向土匪猛烈射擊。終因敵眾我寡，激戰中李排長和兩名戰士壯烈犧牲。麥新仍沉著應戰，占據一個小沙丘繼續抗擊敵人，最后身中數彈壯烈犧牲。

中共開魯縣委、縣政府舉行了隆重的追悼大會，并將麥新生前工作和戰斗的開魯縣五區命名為麥新區，將萬發永村改名為麥新村，并修建了麥新烈士紀念碑。

麥新英年早逝，但他創作的《大刀進行曲》將千古傳唱。

(組 稿、責 編 江 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