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讀大學對我來說是上輩子積福、今世父母恩賜得來的,因為和我同齡的孩子差不多都已經步入社會,而幸運的是我還在讀書。我雖是農民的孩子,卻手無縛雞之力,更不具備在農村生活的能力。即使是見到最平常的毛毛蟲都會嚇掉我半條命,而背二三十斤的東西到五里路的集市上去都要歇上五六趟才能到達。所以,母親就說我天生不是種莊稼的料,只得讓我讀書。一想到這些我就十分感謝我的父母給了我上學的機會。
我能上大學是父母原先沒有預料到的事情,在他們認為我能上中學就差不多了。盡管這樣,他們依舊支持我上學,對于一個農民家庭來說,能供上一個大學生就已不容易了,而我們家竟出了三個大學生。上大學時我選擇了自己不擅長的中文專業確實有幾分無奈,在我到學校后的很長很長一段時間里,我一直過著散漫、安靜而百無聊賴的生活。每天早晨,我提著兩袋沉甸甸的書,走得很慢很慢,像一只病蝸牛緩緩地移向圖書館,中午,我又以同樣的速度移向食堂,手中仍提著幾本書,仍然像陷入大思考大悲憫的深淵中,而這一切我不敢向我的父母提起,在他們眼中,我是一個乖孩子懂事聽話而且是他們的驕傲。我只能對自己說我不能殘忍地破壞我在他們心目中的形象。所以,我長久的痛苦沒有人知道。我覺得我用這個別人用過的比喻形容自己是再貼切不過了。
我的父母是地地道道的農民,我的記憶中父親常年不在家,被我們誤認為是家中有規律來的客人。因為父親的文化少,木工、水泥匠是他最先從事的職業,他也沒少被磚頭砸和被鋼筋壓到腳。到大山里伐木是后來父親的體力開始衰退時的事情了,寒冬的大山里到處都是饑餓的狼群,父親和他的工友們整夜整夜地生著火,一刻也不敢掉以輕心。為了免于被狼吃掉一晚頂多能睡3個小時,也是在天亮前狼群退去的空隙。而給我們的錢也是他翻過幾座大山才能匯來的。這也是我聽到最不能讓我的心安靜的事。父親的衣服結的厚厚的汗堿,在太陽的照射下泛出的白光時刻警醒著我,那是一個農民辛勞過度的反映。而我的母親是一個可憐的女人,身體瘦弱如風中的落葉,隨時一陣風力不大的風吹過都會把她吹倒,她拖著患了20多年病癥的身體為我積攢學費,幾次掙扎著從死亡線上爬回來。
我的大學沒有愛情,我拒絕談論愛情。我利用自己所有的空余時間將自己固定在教室的板凳上,游離于圖書館書架的兩端,忙碌使我的心倍感充實。我不需要額外的東西來填充,我對同學說我的親情在南方,我的愛情在北方。我早已經習慣朝南走,南方是溫暖的地方,所以我依賴它,我不喜歡別人以寂寞空虛為借口找尋一個無聊的出口,我說的似乎遭到了他們的反對,但我忌諱愛情這個字眼,盡管我已是20出頭的成年人了。
我是一個蠢笨的人,曾記得在準備英語四級的日子里,我的腦袋完全被英語單詞充斥著,就連老師上專業課說到相關的詞語,我都會在腦袋中搜索單詞來替代。或許我太想一次性成功了,我也帶有極強的功利性,我為此感到悲哀但又沒辦法。我不只是為自己,更是對我的農民父母辛勤勞作的回應。那段時間我的腦子超負荷運轉,身心疲憊,到了晚上,我倒在床上很快就能和周公會面。我承載著期望,所以絲毫不敢懈怠。
我愛我的父母,因此我告訴自己不能頹廢,更不能退后。我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我還沒有回報父母的恩情,當我聽到我的母親最多還能活十年時,我的頭幾乎快要炸裂開來。為著母親我迷信地去拜佛求它能夠寬限幾年,我才想到我是多么殘忍地剝奪了母親健康活著的權利。
我很努力地學習,盡管我的努力成效不是很大,但我走出了陰霾的日子,走到陽光下來接受它的沐浴,我知道我不能沉浸在痛苦與哀傷之中。慶幸的是我在寫作上有了突破。此時,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讓我的父母和我一起慶祝我的成功,可我還沒有能力讓他們到我的學校來,這讓我很憂郁。
現在唯一的期望就是上天多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回報父親母親,千萬不要讓“子欲養而親不待”的殘酷現實降臨到我的身上。就算是縮短我的壽命換來母親20年、30年或者更長時間的存在,我也愿意。我承受不了失去她的那份痛。承受不了生命逝去對我的致命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