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到過這個不知名的漁村,一間茅舍擺放了些零碎的日用品,卻掛了“萬家福超市”的牌子;三層的樓坯尚未完工,橫匾早就有了,上書“凌云大廈”;不大的小院里豎著一個烏黑的油罐,門口的墻上標注的是“中華加油站”。令人摸不到頭緒的還有漁村的小路,路很窄,冷森森的。很難預(yù)料前面的海有沒有巴金筆下《海上日出》般的絢麗色彩,也不知道海邊有沒有魯彥所溺愛的驚濤急浪和洶涌澎湃。
一直緩步往前走著,偶爾遇到三三兩兩的漁民,總是用懷疑的目光看著我們,那神情儼然是在看一群怪物。如果不是蔚藍的遐想在召喚,也許早就遁去了。于是,壯著膽子繼續(xù)前行,偶爾被掛滿海藻的漁網(wǎng)勾住了腳,也顧不得回頭去看一看。
腥味濃了,攢動的人頭也出現(xiàn)了,終于看到大海了。腳步卻在那個瞬間僵住了。映入眼簾的是黑色的淤泥,還有十幾只破破爛爛的漁船橫七豎八地躺在那里,如同一群飽經(jīng)風霜的老人圍在一起訴說著昨天的故事。這里沒有游人在海邊散步、撿貝殼、堆沙子,只有漁民的辛勤勞作,晾曬著漁網(wǎng),忙碌地從漁網(wǎng)里掀出一大塊、一大塊散發(fā)著腥臭的東西。我不禁迷惑了,這是我向往已久的漁村嗎?籠著輕紗的夢里的海灘是這樣嗎?
海風迎面而來,一直吹透我的心,有點微微的涼。默默地看著那一雙雙被污泥包圍著的裸露的腳,還有那些被紫外線腐蝕成黝黑顏色的臂膀,以及被漁筐壓彎的腰肢……耳邊轟隆隆的海浪聲,擾亂了我凝滯的目光,沒錯,是海浪,是海浪的聲音,海浪沖擊著礁石,“亂石穿空,驚濤拍岸”一樣的壯闊,心情瞬間開朗,霎時雀躍,順著堤壩狂奔過去,呵,海醒了,潮來了,大海完全變了模樣。
湛藍,淡藍,的確是夢中的藍色。海水在腳下低聲地呻吟,柔柔的,輕輕的。不一會兒,海浪沖過來,推開依依不舍的海水,扭曲著,飛舞著,像發(fā)怒的斗牛士,似乎想把岸邊的礁石拍個粉碎,浪花高高地濺起,又飛快地散落,偶爾濺到身上,涼涼的感覺,很愜意。
站在一塊碩大的礁石上極目遠眺,海面上泛起的層層漣漪,宛如一個害羞的少女在輕輕地微笑。夕陽的余暉灑在海面上,如同鍍了一層薄薄的銀。海浪不平靜地嬉笑著,爭搶著,大概是想把這大自然恩賜的銀裝占為己有吧。幾條漁船從天邊飄來,銀裝立刻被割成五彩的錦緞。翠的,是長長的飄帶;寬的,是華美的長裙。
并不浪漫的漁民帶著他們心愛的漁家女,駕著傷痕累累的漁船搏擊于風浪之中,構(gòu)成了不夠浪漫的寫意生活,同樣也是一幅美麗畫卷,漁船漸漸地近了,漁家女的粗獷歌聲隨著海風傳入耳鼓。此時,早已忘卻了那些咸咸的、腥腥的味道,就連黑色的淤泥也變得可愛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