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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村偵探

2007-01-01 00:00:00
時代文學·上半月 2007年1期

劉寶雞聽說他的連襟張秀山當上了村里的文書,就想去家里祝賀一下。既然是祝賀當然不能空手,他拿不準到底是買只雞、買箱酒還是買條豬腿,正在猶豫,他老婆王家花沒好氣地說,買他個張秀山的頭。

這可不是一句好話,劉寶雞想,張秀山不管怎么說也是王家花的姐夫,這樣沒大沒小的有點不好,提醒王家花語言注意一點,別讓人家聽見了好像咱們眼讒他似的。沒想到王家花反而更有理了,她說,他張秀山整天游手好閑的,我就納了悶了,李士客怎么會選上他。

這個問題有點復雜,也有點政治,劉寶雞不好評價,就咳嗽一聲,接著伸出指頭向他們家的東墻方向指了指。他們家東面就是李士客家。李士客是村長。劉寶雞說,王家花,你難道就不能小點聲,你就是聲音再高還能改變村委會的決定?再說,張秀山說到底還是你姐夫,親戚連著親戚呢,遇上了事說不定還能幫上我們一把,他當還是要比別人當強。

劉寶雞接著又講了幾條似是而非的大道理,王家花就閉了嘴。嘴雖然閉了,心里看樣子還有幾句話,但是終于不說了。劉寶雞開始準備去張秀山家的東西,準備來準備去弄了一大串,最主要的是一條豬腿。豬腿的塊頭很大,剛剛從豬身上割下來,還滴著血。劉寶雞提著它往張秀山家走的時候,有兩只狗老是跟在后面,總想著趁機咬上一口。劉寶雞提醒王家花看著點,王家花卻不當回事,劉寶雞不得不一邊走著,一邊揮舞著手臂驅趕著它們。

張秀山家在村莊東部,劉寶雞去他們家要走過一段很長的村道,途中要經過李鐵匠的鐵匠鋪,五流子的軋油坊,楊連方的木器廠,還有謝大腳的食雜店,再有就是他岳父家門前的老槐樹。按照王家花的建議,她要劉寶雞找一條偏道把老槐樹繞過去,她不想讓他老爹王連道看見他們拎著東西去給張秀山送禮。但是劉寶雞卻說,看見怕什么,咱這東西又不少,拿得出門,不丟人。王家花卻嫌劉寶雞不明白她的心思,又不好說得太明,只好跟著劉寶雞走,心里卻在禱告最好不要讓王連道看見。

偏偏王連道就在樹下坐著,看見他們老遠就招呼上了,還把他們給張秀山買的東西翻看了一遍。劉寶雞以為他老人家會表揚一番,沒想到王連道有點不滿意。他說,這些東西都過時了。還說,他已經到張秀山家去過,他給張秀山買了一身什么牌子的西服。

劉寶雞笑了一聲,他想西服是西服,肉是肉,但心意都是一樣的,無所謂。王家花心里卻不舒服起來,她說,張秀山那身段,西服怕是擔不起來。

然而,王家花說錯了,他們到張秀山家的時候張秀山就是穿著那身西服出來迎接他們的,張秀山不光擔得起來,甚至說得上好看,這么說吧,比村長李士客穿著都合身。王家花的眼睛一下子就被這身西服給撐大了。劉寶雞穿的是一件灰布夾克,跟張秀山比起來就矮了一個檔次。簡直就是一只鳳凰和一只雞,王家花的心情就壞透了。她姐王家菊好像故意氣她似的,指著張秀山說,看看,我當初以為他穿著不好看呢,誰知道一穿上簡直就變成了另一個人,真是人靠衣服馬靠鞍,不信不行。

王家花心里不痛快,嘴上還要附和著。王家菊接著又領著她到廚房看了看,廚房里已經有了兩條豬腿。

王家菊說,都是人家送的,哪里吃得下。

王家花就覺得自己的日子比王家菊過低了,窩了一肚子火。回到家就想撒出來。劉寶雞是個老實人,脾氣好又勤快,王家花看了他一會兒,竟然沒有找出向他身上撒氣的地方,想了好久,她決定不做晚飯。

劉寶雞從張秀山家回來,又到菜地里轉了一圈,回來的時候肚子早就餓了,見王家花還沒有動火,就問怎么回事。

王家花說她不舒服。劉寶雞想拉她去醫院,王家花卻說她只想躺一會兒,劉寶雞還想說什么,王家花就表現出有點不耐煩,讓劉寶雞不要管她。王家花說這話的時候還推了劉寶雞一把,她的目的是想把劉寶雞激將起來,然后跟他說事,誰知道劉寶雞卻沒有接招,說,好好好,你想躺就躺吧。

劉寶雞說完沒事人似的,做起了飯菜,而且還一鼓作氣炒了三個菜。王家花靠在床上,實在看不下去,就說,劉寶雞,你還吃飯,你還炒了三個菜,你難道就一點緊迫感也沒有嗎?

劉寶雞對王家花的話有點不太明白,說,什么緊迫感,我怎么沒有感覺得到呢?

王家花嘆了口氣,說,也就是你這樣的豬腦子才會沒有感覺,張秀山……你今天見了張秀山難道就沒有想法?

劉寶雞搖了一下頭,說,啥想法也沒有。

王家花進一步說,你難道沒感覺咱的日子比張秀山過低了?

劉寶雞這回沒有著急回答,想了一下,然后又想了一下,他很堅定地說,不低,一點不低,我地里的菜長得比他好,莊稼比他長得好,房子住得比他也寬敞,我銀行里還存著錢,他還該著賬呢……怎么能說我比他過低了呢?

劉寶雞說的都是事實,但是,王家花卻覺得這些事實跟張秀山家的“文書”比起來,什么都不是了,她很消極地出著氣,說,劉寶雞,你的腦子真是不轉圈,張秀山都當了文書了,你竟然一點沒感覺,這日子以后怎么過啊。

劉寶雞實在想不出張秀山當文書會跟他們家的日子有什么關系,他覺得王家花有點神經病,他說,想那么多干嗎,吃飯。

王家花怎么吃得下,她堅定地說,不吃。

劉寶雞看了王家花一眼,王家花一副災難深重的樣子,他想,這人可能真病了,也不多說,就說,你不吃,我可吃了。

說著就夾了一大筷子菜放到嘴里,嘎吱嘎吱地嚼了起來。王家花聽著心煩,說,你不能嚼得聲音小一點兒?

劉寶雞多少年了一直都是這么嚼,從來也沒有人管過他,心里就有點不得勁。他想,干嗎啊,不就是張秀山當了文書嗎,有什么了不起,弄得我吃飯的聲音都成了問題了,這也太過分了吧?他想發作,但是想了想又忍下了。王家花把劉寶雞的變化都看在眼里了,她想,劉寶雞忍不太久了。

果然,夜里的時候,劉寶雞就跟王家花吵了起來。原因很簡單,那就是劉寶雞想往王家花身上爬,王家花不讓。王家花在這方面的欲望是很強的,一般情況下都是王家花先主動,今天劉寶雞之所以主動進攻是想讓王家花高興一下,沒想到王家花不讓。

劉寶雞很意外,說,干嗎啊。

正常情況下,王家花有好多種回答,比如不想、不要、不舒服、累等等,但是王家花的目的不是回答,而是刺激一下劉寶雞。她說,日子都過成這樣了,你還有心思想這事,你說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劉寶雞這回就不樂意了。嚴格起來說,他主動一回也是鼓了很大的勇氣的,沒想到撞出這么一句不三不四的話來,就被刺激得很深,他不再想那件事了,從床上坐起來,說,王家花,你什么意思?想找我事是不是?我就弄不明白,張秀山當文書,你找我什么事?這不是不講道理嗎?

劉寶雞發著牢騷,每一句牢騷都是一個問號。王家花的回答就一句話:啥都別說了,日子比我姐過低了。

王家花把這句話連著說了十多句,劉寶雞就感覺頭大得要爆炸了。他想,必須找個說理的地方,找個能罵她的人管理管理她。

第二天一早,他就去找他的老丈人王連道。王連道正在跟老婆子在玉米地里除草,看見他來了,就把鐵鋤交給他,希望他幫他鋤上一陣??墒墙裉靹氹u不是來幫他于活的,他是帶著問題來的,他要王連道給他評一評理,就把王家花的表現復述了一遍。王連道才聽了個開頭,就一屁股坐到了王家花那邊,他說,寶雞啊,你也不能說家花說的不對,要我說啊,你的莊稼、菜地雖然種得不錯,可這么多年也沒見你弄出什么樣的大動靜來,倒是這張秀山不聲不響的,一下子當了文書,給我長臉啊。

以前談起他跟張秀山的時候,老頭子對張秀山一片罵聲,從來沒有用過褒義詞。劉寶雞不樂意了,說,我老老實實種地,難道就不給你長臉了?

王連道摸了一下嘴巴,說,也長,不過,長得不大。

劉寶雞就覺得很失落,他有一種從山上滾下來的感覺,并且好像還在滾著,他不服氣,說,張秀山不就是當了文書嗎,有什么了不起。

王連道拉了一下臉,說,寶雞,話可別這么說,這么說不好,文書是村里的干部,二把手呢,你說沒什么了不起,也弄個干部當當。

劉寶雞一下子就啞了。

但是啞歸啞,不能算完。劉寶雞想,真這么完了不要說別人單是王家花就夠他受的。他覺得他必須改變一下,讓王家花、王連道等人刮目相看。

以后幾天劉寶雞每天一大早就到菜地去,他在菜地里一坐就是一天,他也無心侍弄蔬菜,只是苦思瞑想著讓別人刮目相看的辦法。他幾乎把所有能走的路都想過了,后來,他還是覺得弄個村干部當當這條道更簡便一些。他把村里的幾個位置都數落了一遍,發現治保主任這個位置好像還空著,他就興奮了一下。他決定去找村長李士客求求這事。

李士客跟他是多年的老鄰居,兩家的關系一直處得不錯。不過,盡管不錯,他也沒有直接就提出想當治保主任,這畢竟是要官,劉寶雞說不出口。他先鋪墊了一下,他很有情緒地向李士客表達了對張秀山當村文書的不滿,接著又把張秀山當文書對他們家的影響描繪了一番,稍稍有點夸大,最后才說,我真的不是想當這個村治保主任,我的目的是想縮短一下與張秀山的距離,讓王連道、王家花別太看不起了。

李士客也是個明白人,他一方面對劉寶雞的情況表示同情,另一方面又說這事很難。他說,按照慣例,村治保主任這個位置都是文書兼著,給了你不合適,再說,你們還是親戚,弄不好要鬧矛盾。

劉寶雞聽說張秀山還要兼著這個治保主任,心里就更不得勁了。他說,一個文書就把我家給弄成這樣,再兼個治保主任,我的日子就更沒法過了。他求李士客看在他們多年鄰居的情分上對他照顧一下,他甚至說,他只要一個名頭,至于工資福利什么的都歸李士客。劉寶雞說得很懇切,眼淚都下來了,李士客的女人在一邊聽著沉不住氣了,說,老李,你就幫寶雞一把吧。

李士客想了一下,表了個態,說,我考慮考慮吧。

考慮就有希望。

劉寶雞心里就多了些底氣,回到家王家花再給他臉看的時候,他就把頭抬了起來。王家花對劉寶雞的每一點變化都是看在眼里的,她哦了一聲。

劉寶雞說,你哦什么?

王家花說,我有點奇怪,你今天的脖子怎么有點長了?

劉寶雞笑了,說,以后你再也不要拿張秀山跟我比。

王家花說,什么意思?

劉寶雞說,用不了多久,我也會當村干部。

王家花不相信,她不光不相信還太不相信,她說,劉寶雞,你做夢吧。

劉寶雞說,我知道你不相信,可是,你敢跟我打賭嗎?

劉寶雞對李士客那個態度很自信,他想狠狠賺王家花一把。王家花顯然也興奮起來,她說打賭就打賭。他們商量了一下賭資,后來定了一下,誰輸了就給對方洗腳。王家花還想向劉寶雞詢問一下細節,但是劉寶雞就是不說。

劉寶雞雖然不說,但是做了。

他對李士客家的態度忽然間變得特別友好,每天一大早就扛著掃帚到李士客門前去打掃衛生,見到李家的人拼命地微笑,有事無事都要趴在他跟李士客家的墻頭上聊上幾句。有一天,趕巧了,李士客的老婆正蹲在院子里撒尿,也被他看了去。李士客的老婆很生氣,指桑罵槐地把他罵了半天,劉寶雞提高了警惕,以后再也不敢往墻上亂趴了。

有一天劉寶雞想去集市上賣菜,忽然聽見李士客那邊也在說賣菜的事,就咳嗽幾聲,走到墻邊。

李士客和女人果然正在往車上裝菜。劉寶雞靈機一動,決定把自己的菜先放下,把李士客家的賣了再說,就催促王家花趕快卸車。

王家花不太愿意。

劉寶雞小聲說,是一車菜重要還是村干部重要?

王家花眨了一下眼睛,態度馬上溫和起來,還主動跑過去幫李士客裝車。李士客兩口子都有些感動的意思。特別是李士客,連著說了好幾個“好”字,說得劉寶雞心里暖暖的。

李士客家的菜在劉寶雞的張羅下,賣得很快很順利。但是賣完了菜要走的時候,劉寶雞才發現他們家的三輪車被人偷走了。那三輪車四百多塊呢,開春時才買的,八成新。劉寶雞心疼得一揪一揪的,他說奶奶的小偷。他大呼小叫地在集市上找了一圈,又找了一圈,也沒找到蹤跡,后來他想去派出所報案。

派出所所長叫李不空,是李士客的兒子,劉寶雞自然熟悉得很。李不空正在跟幾個鄉干部說話,劉寶雞看見他就叫上了“大侄子”,還說,這車是為你們家賣菜丟的,你無論如何也要幫我把車追回來。

幾個鄉干部就笑李不空的老爹,說他這村干部當得牛B,黃世仁似的。李不空剛從警察學校分過來不久,對這句玩笑話還不太適應,就抽空給他老爹打了個電話,說,以后再也不要讓劉寶雞賣菜了,影響不好。

李士客本來對劉寶雞丟車這件事情很看重,接了李不空的電話就看得輕了、淡了,三輪車就變成了一輛玩具車。再加上李士客的女人不失時機地把屁股走光的事情說了出來,李士客簡直對劉寶雞有點痛恨了。他說,這種人怎么能當治保主任,別想了。

李士客的女人叫月娥。

月娥就在當天下午把這句話傳給了王家花。王家花從河里洗衣服回來,她的手上端著一盆剛剛洗好的衣服,她聽到這個消息,洗衣盆就掉到了地上,差一點兒砸了月娥的腳。月娥跳了一下,還想再說點什么,王家花就把盆撿起來,一個字也沒丟下,就走了,這反而把月娥弄得一愣一愣的。她想,這個女人咋就沒個話呢?

王家花可不是沒話的人,只是她要選擇一下說話的對象。她選的就是劉寶雞。她回到家就像鋼炮似地把劉寶雞數落了一頓,說劉寶雞是偷雞不成反而搭進去了一把米;說劉寶雞異想天開做黃粱美夢;說劉寶雞是賴蛤蟆想吃天鵝肉。最后要求劉寶雞去找李士客要車。

劉寶雞不相信李士客這么不講究,為了給他們家賣菜把車丟了,不但態度沒有繼續好上去,反而落下來了,他對這個消息有點懷疑,他還想親自找李士客問一下,王家花卻讓他不要去丟那個人。他還想堅持,王家花卻不想再說這件事情,話題一轉,說,給我洗腳。

劉寶雞很不情愿,但是要想不洗,已經很難了。他一邊給王家花洗著腳,一邊想著治保主任的事情,他說,怎么會這樣。

王家花說,怎么不會這樣,你干的好事。又說,可惜了咱們家的車,得讓李士客賠。

劉寶雞為難得很,說,怎么好意思說出口?

王家花說,沒了車,咱以后的菜怎么賣?

劉寶雞想了想說,我去想法,你別管了。

劉寶雞想的辦法很簡單,就是去他岳父王連道家去借。

王連道正在家里用手制的卷煙機卷著煙,劉寶雞的岳母用剪刀剪著多出來的煙絲。王連道已經卷了一會兒,十幾根成品煙在他腳邊散落著,像幾段蔥白。他看見劉寶雞就說起了他丟三輪車的事情,他說,我就搞不懂,你好好的,去幫李士客賣什么菜,還把三輪車丟了,你怎么辦事越來越不用腦子了呢?

劉寶雞不想跟王連道說細節,只是胡亂說他也沒想到會把車弄丟,如果知道有這事,他就會小心了。王連道顯然對這么解釋不太滿意,搖了一下頭,所以當劉寶雞提出借車時,他就很干脆地說,不行。

以前,劉寶雞無論借啥,王連道都沒有拒絕過。劉寶雞本分、勤勞,也一度是他津津樂道的事情,可是在張秀山脫穎而出之后,他的想法就變了。

劉寶雞意外地想哭。他說,我只是用兩天,等我買了新的就還給你。

王連道不同意,不同意的理由就是他自己還要用。

當劉寶雞問王連道他要用車去干什么時,王連道又說不出。劉寶雞認定王連道是故意不借給他,心里的氣憤就漲了起來,正要說幾句難聽的話,張秀山忽然來了。

張秀山聽說劉寶雞借車的事,就勸王連道借了。他說,你女婿用車都不借,傳出去別人也會笑話。

王連道想了想,態度發生了轉變,他說,看在張秀山的面子上,就借給你。不過,他提出了一條件,說,不要給他弄丟了。

劉寶雞笑,說,看你說的,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還會弄丟。

王連道一點也不客氣,說,你這段時間運氣不好,說不準的。

這話有點看不起人的意思,劉寶雞心里很不舒服。他想無論如何不能把車弄丟了,要不王連道又不知道說出什么難聽的話來。忽然間,他覺得賣菜的事情似乎變得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別把車丟了。

劉寶雞到了鎮上沒有直接去菜市場,而是去了一家五金店。五金店的老板是個胖女人,劉寶雞問她什么樣的鎖好用。

胖女人問他是鎖汽車還是摩托車,當劉寶雞說他是鎖三輪車時,胖女人就隨身丟給了他一把。

劉寶雞把那把鎖在手里掂了一下,感覺到分量不夠,就想換一把大的,他用手向貨架上指了一下。胖女人說,那是鎖摩托車用的,要一百多塊。

劉寶雞想只要能把三輪車保住,一百多塊就一百多塊。就說,拿過來我看看。

胖女人一邊拿鎖,一邊向劉寶雞停在門外的三輪車看了一眼。三輪車已經很破了,上面已沒了顏色,好像也沒有倆泥瓦。胖女人笑著,又強調了一遍,說,一百多塊呢,你可想好了。

劉寶雞果斷地說,想好了。

劉寶雞到了菜市場就用這把鎖把三輪車鎖了。只是,這把鎖也沒能讓他放下心來,他還是擔心他的三輪車會出事。賣菜的時候,還要不時地回過頭看一眼。一個上午,他到底回了幾次頭,他自己都沒有數清楚,他的頭轉得都有點疼了。但是當他再一次回頭的時候,他忽然發現他的三輪車,不,嚴格起來說應該是他岳父王連道的三輪車沒了。他驚出一身冷汗,他說,我劉寶雞真的是倒了霉了。

一個修鞋的老人告訴劉寶雞他好像看見一個年輕人拖著一輛三輪車往西走了。不過,老頭又說,那人一邊拖著車,一邊吸著煙,走得不緊不慢,不像是偷車的樣子。

劉寶雞管不了那么多,撒開腿追過去。他出了集市,出了小鎮,又往西追出了一里多路,在他幾乎感到無望的時候,他看到一旁的岔路口,有一個年輕人正把一輛三輪車歪倒在地,用一把像扳手又不像扳手的東西在鼓搗著什么。他一下子興奮起來,連忙跑了過去。

果然是他的三輪車。他上前一把就把那個年輕人抓住了。

年輕人叫劉大頭。劉大頭好像一點也沒有感到害怕,他說,干嗎啊,干嗎啊,有話你好好說。

劉寶雞用手指著車,說,你,你都把我的車偷了,還有什么好給你說的。

劉大頭說,這車是你的?

劉寶雞說,不是我的還能是你的?

劉大頭笑著說,看你說的,這是你追上了,你再晚來一會兒這車就成了我的了。

劉寶雞聽他這么說很生氣,說,我就納悶,這集市上那么多三輪車,哪一輛不比我這輛新,你干嗎要偷我的?

劉大頭笑著說,大哥,你搞錯了,我才不是想偷你的車呢。

劉寶雞說,你不是偷我的車,是干嗎?

劉大頭彎下腰,摸了一下已經被他拆得七零八落的鎖說,我主要是為了這把鎖,干了這么長時間了,這樣的鎖還是第一次見過,想研究一下。

劉寶雞氣憤起來,說,我說我怎么這么倒霉呢,原來是遇上專家了。那你給我說說,我那天丟的三輪車是不是也是你偷的?

劉大頭搖頭說,不是,我很長時間沒干這事了,你不要冤枉我。

劉寶雞想這輛三輪車是保住了,如果再能把那輛找回來,真是一件好得不能再好的事情了。他想擴大戰果,他說,就是你偷的,你要不承認我就把你送派出所。

劉大頭一點也不怕,說,你長著兩條腿,我也長著兩條腿,你怎么把我送到派出所?

劉寶雞說,我這就拉著你去。

劉大頭笑著跳開,說,有本事,你來追我。

劉寶雞真想抓他回去,但是,劉大頭提醒他說,大哥,小心你的三輪車。

這一著還真管用,劉寶雞就不敢再追了。劉寶雞說,奶奶的小偷。

劉大頭笑著擺了一下手,說,走了。

劉寶雞被氣得不舒服,回到家臉色也沒恢復過來。王家花問,怎么了?

劉寶雞說沒事。他不想讓王家花知道他又被小偷偷了一次。王家花知道會受不了的。可是他擔心三輪車放在院子里不安全,他很想把它拖到屋里去,他拖了。王家花卻不讓,王家花說,屋里本來就沒空了,再弄個破車進來,你有病啊。王家花說著又把車推出去了。

劉寶雞還要推進來。

王家花有點生氣,說,劉寶雞,你這人怎么回事,你要再推我就跟你急你信不信。

劉寶雞就不敢推了。

不過,夜里再也睡不著。老是擔心三輪車再被偷了。過不了多大會兒就要爬起來到院里看一下。他第七次爬起來的時候,看見隔壁李士客家院里有一個黑影。黑影要比李士客高多了,顯然不是李士客,他的神經一下子緊張起來,他想,是小偷。他躡手躡腳走到墻根,趴在墻上向那邊看。他看見小偷正抱著一件東西要翻墻而出。劉寶雞這時候產生了呼喊抓賊的想法,但是這個念頭一閃,馬上就被另一個想法取代了,他想,如果喊聲驚動了其他人,即便是抓住小偷,他劉寶雞的功勞也不大了。想當英雄的欲望鼓舞著他,他決定孤身抓賊。他甚至還想,這可是幫李士客抓賊,如果真的把賊抓住,他的治保主任還有希望,那他也不用給王家花洗腳了。這樣想著,他就抓起一把鐵锨沖著賊逃跑的方向追了過去。

顯然,小偷也看見了他,跑得比剛才更快了,但是由于他手里還抱著個東西,就是快也快不到哪里去。劉寶雞跟小偷的距離越來越近,等到出了村莊,劉寶雞叫喊開了,他說,你站住,你要不站住我就把鐵锨扔過去了,鏟掉你的頭,我可不負責。

小偷好像有點害怕,說:別扔別扔,我把東西放下還不行嗎。

小偷說著將偷的東西到地上,劉寶雞跑過來看了一眼,原來是村里的高音大喇叭。這東西可是村民委員會的標志性物資,要是把小偷抓住了,他的功勞就大了。他說,你把東西放下也不行,你還得給我站住。

小偷說,過分了過分了,有本事你就追我吧。

小偷說著三拐兩拐就躥進了菜園。劉寶雞家的菜地就在這里,他實在是太熟悉了。他說,你跑不掉的。

小偷說,不好說。

小偷繼續向前面跑。

劉寶雞忽然想起前面就是一個大水塘,掉下去可不是玩的,他連忙說,你給我站住。

小偷繼續跑。

劉寶雞著急了:你給我站住啊。

小偷怎么會聽。接著就聽到“撲通”一聲,掉下去了。

劉寶雞跑到水塘邊,借著微弱的星光,看到小偷在水里撲騰。劉寶雞有些責備地說,我說讓你站住,你就是不聽,看看掉進去了吧。

小偷一邊撲騰著一邊喊,大哥,別看著了,快救我吧,我不會水。

由于這回離小偷近,劉寶雞聽著這聲音有點耳熟,再聽了聽,竟然認出掉進水里的人就是白天偷他三輪車的劉大頭。他說,冤家路窄啊。

劉大頭也聽出來了,不叫了,說,上天有眼啊,怎么偏偏又讓我撞上了你呢?行了,也是該當犯在你手里,你想怎么著就怎么著吧。

劉大頭又說,我是大劉莊的,叫劉大頭,家里還有一個老娘,我干這事家里都不知道,我死后別的事不求,你求你別把我因為什么掉到這里的事說出來,我娘好面子。

話都說到這份了,劉寶雞也沒了怨氣,再說,他也不是一個見死不救的人,他決定救他,只是心里有點不得勁。他想,我本來是想當個抓賊英雄的,現在倒成了個救賊的,傳出去好說不好聽。他向劉大頭提了一個條件,他說,我救你可以,不過呢,你誰也不能告訴是我救的你。

劉大頭都到這份上了,還能不答應嗎?劉寶雞就在菜地了找了幾根竹竿,牽著一端,把另一端交給劉大頭,使出吃奶的勁把劉大頭拉了上來。劉大頭剛才已經喝了點兒水,再加上被水給激了一下,上來的時候抖作一團,連站都有點困難。他說,我怎么感覺有點不行了呢。

劉寶雞說,你該不會讓我再送你去醫院吧。

劉大頭說,你要真送我去,那真是太好了。

劉寶雞說,拉倒吧,你想的不孬,你能走就走,不能走就呆在這兒。

劉寶雞把這句話丟在這里,轉身就走。不過他走遠了又停了下來,再看看劉大頭還在那個地方呆著,身子好像縮得更小了。就說,你是真不能走還是假不能走?

劉大頭說,我要騙你我是孫子。

劉寶雞長嘆一聲,說,劉大頭你個狗日的,我劉寶雞遇上你真是倒了血霉了。

劉寶雞一邊罵著劉大頭,一邊背著他往醫院里走。

劉大頭心甘情愿地讓劉寶雞罵著,他說,大哥,這輩子我做牛做馬也要報答你對我的救命之恩。

劉寶雞越想今天這英雄當得越離奇越荒誕,他悔恨交加,他沮喪地說,我可不敢讓你報答,從今以后你別讓我看見你我就他媽的燒了高香了。

劉寶雞回到家天已經快亮了。

王家花早就靠在床頭上等著他,王家花看見他就惡狠狠地追問他到哪里去了。劉寶雞想她就是再追再問也不能告訴她,她要知道他剛才的所作所為,不把他罵死他就不姓劉。但是不說點什么顯然不可能,來的路上他就想好了,他不情愿地說,我還是不說了吧。

王家花說,必須說。

劉寶雞就裝作很神秘地說,我剛才出來撒尿,遇見一個白胡子老頭,他說,你不是一直想出人頭地嗎,你跟我走,我告訴你個辦法。

王家花興奮起來,說,什么辦法?

劉寶雞忽然閉了嘴,說,老頭不讓說,他說說出來就不靈了。

王家花將信將疑,說,真的假的?

劉寶雞認真起來,說,你要不信,我就把他的話說出來。

王家花想了想連忙制止,說,別說,快上床睡吧。

其實,也睡不多大會兒了。

村長家少了東西還不是大事?天剛亮,李士客的兒子李不空就帶著一幫公安到家里來了。李士客在院里咋咋呼呼的,嘴里喊著,反了,我家的東西也敢偷,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張秀山也來了,跑前跑后的,一會兒問問這,一會兒問一問那,好像比誰都忙。

李不空跟幾個警察在尋找著蛛絲馬跡。他們一會兒照一下這里,一會兒照一下那里,把事情弄得神秘而又驚險。王家花站在自家院子里看著,她感到新鮮而又刺激。李不空在研究著他們家跟王家花家的院墻,他似乎從墻上看到了一點什么有價值的東西。他說,家花嬸子,我寶雞叔呢,怎么沒看見他。

王家花立即敏感地跳了起來,她說,他在屋里呢,這會兒興許還沒有起床。王家花說著返身回房,想把劉寶雞叫出來,讓李不空看??墒撬谖堇镎伊艘槐?,也沒找到劉寶雞的影子。

王家花奇怪地說,劉寶雞呢?劉寶雞,劉寶雞——

王家花叫了起來。

劉寶雞提著褲子從廁所里走出,他的臉色不好看。李不空使勁看了他幾眼,說,怎么了?

劉寶雞慌張地說,肚子不好,鬧肚子呢。

李不空說,夜里你沒聽見什么動靜吧?

劉寶雞堅定地說沒有。又說,我昨天賣了一天菜,有點累,夜里睡得死,什么都沒聽到。

王家花也幫著他做著假證,她說,他睡得死豬似的,一夜連個身也沒翻。不怕你笑話,我想辦那事呢,推了他幾把,他都沒動靜,這人真是。

李不空笑了,劉寶雞也笑了。

但是事情似乎并沒有完,王家花忽然把這件事情跟劉寶雞的外出聯系起來了,她小聲說,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劉寶雞搖了一下頭。

王家花又說,你說的是真話?

劉寶雞說,我要說假話我就不姓劉。

王家花的心才稍微踏實了一點。

劉寶雞卻一點兒也踏實不下來,他擔心李不空隨時都會找到他,他的脊背總是發麻,他想找個地方躲避一下。他說,三輪車該給你老爹送回去了,我去送車。

劉寶雞推著車到王連道家的時候,王連道正要出門。王連道說,你把車放到院里吧。

王連道并沒有請劉寶雞到屋里坐坐的意思,這讓劉寶雞心里不太舒服。劉寶雞想張秀山沒當文書之前他不是這樣子。他有些不痛快,但是盡管不痛快他也不想走,在家里更不舒服,他說,你要出去嗎?

王連道說,李士客家里被偷了,我想去看看熱鬧呢,你有事兒?

劉寶雞說,也沒有什么事兒,就想在你家里坐一會兒。

王連道說,你想坐就坐吧,我去看看熱鬧。

王連道說著就出了門。這跟下逐客令差不多。劉寶雞的岳母以為劉寶雞受不住,會走呢,誰知他竟然沒走。

劉寶雞的岳母說,那,就到屋里坐吧。

劉寶雞在岳母家坐了一上午,看了一上午電視,幾乎沒大說話。劉寶雞的岳母感到有點奇怪。眼看著就到中午飯的時候了,劉寶雞還沒有要走的意思。劉寶雞的岳母就有點著急,她想,既然不走就該準備飯了。她想跟王連道匯報一下這事。就說,寶雞,你先坐著,我出去一下。

王連道感覺劉寶雞在家里坐著不走很反常,他很自然地把李士客家的事情跟劉寶雞聯系在一起了。他甚至把自己的推斷跟張秀山也說了,張秀山顯得很興奮,他說,應該在事情沒有真相大白之前勸劉寶雞去自首,因為這樣才能得到從輕處罰。他們很快就在李士客門前達成了共識,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到家里去動員劉寶雞。

劉寶雞聽見他們這么說顯得很生氣,尤其是看見張秀山氣就更大了。他說,什么意思,折騰我還不夠,還想把我送到監獄里啊,真是太過分了。

王連道說,你看你的態度,秀山是村干部,這么說也是為了你好,你怎么不識抬舉呢?

劉寶雞說,村干部又咋了,村干部也不能把好人往監獄里送。又說,你也不要小看我劉寶雞,說不定哪一天我也有冒煙的時候。劉寶雞還把他這幾天對王連道的怨忿都說了出來。王連道更對他不滿意起來,他說,劉寶雞你什么意思,我對秀山好又咋的,你有意見是不是?你就是有意見我也這么辦,你還能怎么著我,啊?

劉寶雞實在怎么不著王連道,只好一走了之。

劉寶雞沒有回家,而是去找劉大頭。去的時候還專門買了點水果提著。劉大頭還在醫院里,看見劉寶雞激動地想站起來,被劉寶雞按住了。劉寶雞說,你別先謝我,我還有事求你呢。

劉大頭說,你求我什么?

劉寶雞就把自己目前的處境向劉大頭表述了一遍。他說,我實在是不想把你說出來,可是,現在的形勢是我不把你說出來我就完了。

劉大頭也是個爽快人,很講究,他聽完就說,大哥,什么話,我做的事情怎么能連累你呢,你就爽快地跟他們說吧。

劉大頭這樣劉寶雞倒有些于心不忍了,可是,不這么辦他又實在找不出更好的辦法脫身。他拍著劉大頭的肩膀說,兄弟,對不起了。

劉寶雞從醫院里走了出來,但是走到門口他又轉了回來,他忽然想起一個讓村里人對他刮目相看的辦法。他想,既然劉大頭是保不住了,干嗎不把這功勞弄到自己頭上去呢?他很想讓村里知道這個案子是他劉寶雞破的,他把這個想法跟劉大頭說了,劉大頭想了想,說,哥,我的命都是你給的,你想怎么說就怎么說吧。

李不空已經把目標鎖定在劉寶雞身上,他懷疑劉寶雞因為沒有當上村治保主任對他們家實行報復。李士客也覺得這個推斷很合理,就在他們要對劉寶雞進行傳訊的時候,劉寶雞主動到他們家來了,幾個人還有些意外,劉寶雞卻說要幫助李不空破案。

劉寶雞先是對幾個公安的勘察很有意見,說他們跟蹤的路線不對;接著又煞有介事地提出了一條完全與公安不同的思路。李不空開始還不當作一回事,可是奇怪的是按照劉寶雞的思路竟然找到了村里失竊的大喇叭,接著又看到了小偷留下足跡的水塘。李不空面對水塘一籌莫展。劉寶雞提示說,小偷一定是掉到了水里,看樣子他的水性不好,淹得不輕,說不定這時候小偷正在醫院里看病呢。他建議李不空抓緊把附近的醫院好好清查一下,說不定會有線索。

李不空依計而行,很輕松地就把劉大頭捉了去。

劉寶雞名聲大震,誰也不知道他原來還有這一手,都感到有些神奇。只有王家花明白怎么回事,她說,要感謝那個白胡子老頭。

李士客專門請劉寶雞吃了一次飯,席間,李士客流露出要讓劉寶雞當治保主任的意思。劉寶雞興奮得要命,回到家就跟王家花說了,王家花高興了一會兒,接著就打來一盆洗腳水,要給劉寶雞洗腳。劉寶雞先是不好意思,但是王家花高興,執意要這么干,劉寶雞就不客氣了。他一邊洗著腳,一邊想,再有這么一次他的地位就真的上來了。

李士客看好劉寶雞,張秀山很有壓力。他擔心李士客把村治保主任的位子給了劉寶雞,那樣劉寶雞就差不多跟他平起平坐了。他在王連道以及一些人面前的優越性就會喪失,他有些著急。

他老婆王家菊看出來了,王家菊說,咱們也得想一想辦法,不能讓劉寶雞跑到咱們前面。

張秀山提出拿五千塊錢出來給李士客送去。王家菊馬上反對,她說,你就是當上文書一年還弄不到五千呢,花這么多不合算。

張秀山也覺得不太合算,但是他沒有別的辦法。

王家菊在這些小事上要比張秀山聰明一些,她從劉寶雞的事情上得到了一些啟示。她說,劉寶雞不就是幫李士客家找回了一個大喇叭,把李士客給感動了嗎?咱也要想出一個既不要花錢,又能把李士客感動的方法。

兩口子商量了大半夜,后來決定把李士客家的驢給偷了。

李士客家的驢被偷,劉寶雞嚇了一跳。他以為又是劉大頭偷的,就去劉大頭家打問。劉大頭剛從拘留所里出來,正從書包里往外掏著在拘留所里的日用品,知道劉寶雞的來意,笑了,說,李士客家驢被偷的時候我還在拘留所里呆著呢,怎么會是我?

劉寶雞也感覺不是他,就說,我以為還是你呢。又說,再是你的話,你就幫我再做一把,村里的治保主任就真是我的了。

劉大頭笑了起來,說,大哥真是個實在人,好,有機會我再幫你一次。

劉寶雞謝過了劉大頭,回村。

他回的時候悄悄的,他怕李不空看見他再讓他幫助分析案情??墒墙裉炖畈豢諞]來,李不空到縣里開會去了。李家只有李士客和張秀山在。李士客在大罵小偷,說自己撞上賊星了。張秀山也人物似地在院子走來走去,不時地安慰一下李士客,說,天網恢恢,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一定能將小偷抓到。

劉寶雞想,說的容易,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王家花拉著劉寶雞去李士客家看熱鬧,劉寶雞怕李士客讓他破案,推脫著,不太想去??墒钱斅爮埿闵秸f他要幫著李士客去找驢時,他覺得不能坐在家里無動于衷了。他說,張秀山如果把驢找回來,就跟我幫李士客找回大喇叭那件事情扯平了,對我很不利。他決定也去幫李士客找驢。

張秀山跟李士客說他要到無影寺的集市上去一下,看看集市上有沒有驢。無影寺距離這里三十多里呢。劉寶雞想這小子真肯下本兒。自然劉寶雞也不能輸給他,他提出到茶河子去看看。那里比無影寺還要遠上十多里呢。張秀山白了劉寶雞一眼。劉寶雞挺了一下胸,一副豁出去的樣子。

李士客自然明白他們兩個人的意思,但是為了能夠盡快找到他們家的驢,故意不點破??粗鴥蓚€人騎著自行車出發了。

張秀山心里有底,才不會真去找驢呢,他那么做只是做一下樣子。一出村莊,他就找個地方貓起來,涼快去了。劉寶雞卻是真找,騎著自行車跑了大半天。他有好長時間沒有騎車走這么遠的路了,兩只蛋差不多快磨破了,回到家臉都有點灰了。

王家花很心疼,說,這哪是找驢,這是受罪。

又罵張秀山,說,都是他的事情,他要不當那個破文書,哪有那么多事情。還有,他怎么也拼命去找驢,難道不想給咱們一條活路了?

王家花越想越氣,就產生了一個去找一下張秀山的念頭。劉寶雞不太同意,但是劉寶雞這時候還當不了王家花的家。王家花攥著拳頭就到了張秀山家。

張秀山跟王家菊在吃飯。張秀山好像還在喝酒。王家菊在一邊笑著。張秀山好像在說著什么。王家花長了個心眼,她沒有立即進去,她想聽一聽他們在說些什么。

張秀山說,劉寶雞這個傻B,他也找,他也不看看這驢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能找得到?累死他。

王家菊也笑,說,明天他說不定還要去找呢。

張秀山笑,說,那還用說。

接著就是兩個人的笑聲。

王家花不想進去了,她想進去一點意義也沒有。她轉身回家。

劉寶雞見她回來有點意外,說,這么快啊。

王家花說,劉寶雞,你到底有沒有破案的本事?

劉寶雞猶豫著,但是他必須說他有,他說,有啊,李士客家的大喇叭不是我破來的嗎,你,你怎么了?

王家花堅定地說,既然有,你還騎著車子到處跑干嗎,破啊。

劉寶雞一下子不知道說點什么好了,表情一下子復雜起來。王家花可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而是抽身又跑了李士客家一趟。

李士客不在家,李士客的老婆月娥卻在,月娥說,有事?

王家花一點也不含蓄,她說,有事,就是村治保主任的事。

月娥說,你說。

王家花說,如果我們家寶雞把你們的驢找回來,這治保主任的事能定在俺家吧?

月娥也是求驢心切,就大大方方地替李士客表了態,說,能。

兩個女人趁著夜色就把這件事情定下來了。這可苦了劉寶雞,他想打死他,他也破不出頭驢來??墒撬钟锌嗾f不出,只好哼哼哈哈地附和著王家花。夜里自然就睡不著了,已經躺在懸崖邊上了,睡著才怪。他不斷地翻著身子,想著解決問題的辦法。這讓王家花產生了誤會,王家花說,你是不是想那事了?

劉寶雞哪里有那心情,可是還沒等說出來呢,王家花就爬上來了。折騰了幾個來回,劉寶雞卻一點動靜也沒有。王家花很是奇怪,說,怎么了這是?

劉寶雞想一定是被李士客家的驢給嚇著了,又不明說,就說,可能是騎車累的。王家花就又罵了一回張秀山。

天不亮,劉寶雞就起床了。王家花說,破案還要起這么早嗎?

劉寶雞說,早起看看外面有沒有什么線索。還故作神秘地說,線索一般都在早晨出現。

劉寶雞早起其實是想抓緊時間多跑幾個集市,增加一些與驢相見的機會??墒撬鰤粢矝]想到他的機會就因為這次早起,莫名其妙地來了。

張秀山把李士客家的驢偷走以后沒有放在家里,而是放在了北山的一個山洞,他想折騰兩天再把驢給李士客送去,感動他一家伙。到這時候驢已經在山洞里放了一夜。當時匆忙,沒有丟些草料。王家菊提醒張秀山說,驢會不會餓死?張秀山嘴上說不可能,但是,還是決定趁著天沒亮去山洞里看一看,順便給驢弄點吃的。

張秀山一出村就被還沒有出村的劉寶雞看見了。

劉寶雞很奇怪,他想這家伙也起這么早,難道也是幫李士客找驢?但是看看張秀山左顧右盼鬼鬼祟祟的,又有點不像。而且方向也不對,張秀山在往山上走。劉寶雞心里納悶,猶豫了一下,決定跟過去看看。他悄悄地跟了過去。

張秀山左拐右拐,翻溝過河,終于來到山洞前,那頭驢早就餓壞了,聽見動靜竟然啊啊地叫了起來。

劉寶雞先是一驚,然后就明白事情是怎么個事情了。心里那個樂啊,忍都忍不住,光想笑,又怕笑聲驚動了張秀山,只好把自己的嘴頂在一棵樹上,盡管這樣樹也晃動起來。

張秀山走了以后,劉寶雞進山洞看了一下驢,還把張秀山放進去的草往驢身邊踢了踢。他心里那個美呀,他拍著驢說,驢啊驢,你可是幫我劉寶雞的大忙了,有了你,我以后的日子就好過了。

他差一點兒就要把驢牽回去了,后來靜下來想一想,感覺折騰得還有點不太夠,他想看看張秀山還有什么花樣,就想再推遲一下。

劉寶雞回家的時候,看見張秀山在跟李士客表著態,說,村長,你放心,工夫不免有心人,只要路跑到了就能把驢找回來。

劉寶雞說,秀山姐夫,你今天去哪里?

張秀山想累一下劉寶雞,故意說,我要到王府莊,那里的集市大,看看有沒有村長的驢。

王府莊距離這里六、七十里呢。張秀山希望劉寶雞去得更遠一點,但是劉寶雞沒有趕著他的話往上面爬,而是說,或許會有,你去吧。

張秀山說,你去哪里?

劉寶雞說,我哪也不去了,我在家里研究一下這個案子,說不定很快就破了呢。

張秀山很是意外。劉寶雞趁機說,王府莊的石榴好吃,你回來的時候順道給我買點回來。劉寶雞一邊說著,一邊還給了張秀山五十塊錢。張秀山本來是虛說一下,現在只好真去一趟了。他一邊騎著車,一邊在心里罵劉寶雞多事。罵著罵著,忽然又心慌起來,他想,劉寶雞會不會真把他的偷驢案給破了?

劉寶雞這回主動跑到李士客家研究起了偷驢案的事。王家花希望劉寶雞破案,但是又對他能否破案很擔心。她說,到底有這個本事沒有,別偷雞不成反丟了把米。

劉寶雞說沒問題。但是提出要找一個放大鏡。其實驢就在山洞里,放大鏡放小鏡的無所謂,但是,劉寶雞想,破案就應該像個破案的樣子,要不別人不可能信服。他就把這件事情鄭重其事地提了出來。

放在別人家里這事辦起來可能有點難度,在李士客家這就是小問題了。李士客說,家里就有一個,李不空用過的,只是摔了一下,中間有一道裂痕。劉寶雞說,有一道裂痕沒事,有兩道可能就不行了。

劉寶雞就拿著這個有一道裂痕的放大鏡在李士客的院子里照來照去。由于劉寶雞不是警察,場面就顯得不是太嚴肅,好多人都圍了過來,不時地說上一句兩句笑話。

王家菊也來了。

王家菊緊張死了,她一直膽戰心驚地聽著劉寶雞胡說八道。劉寶雞一會兒說他看到偷驢人的腳印了;一會兒說他看到驢的腳印了;一會又說他看到了驢去的方向了。他甚至還斷言這驢就是村里人偷的,驢還沒有走遠,就放在村莊附近的某一個地方……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王家菊就很沉不住氣了,張秀山一回來她就讓張秀山趕緊把驢給李士客送回去。她說,再不送可能要出大事。

張秀山不太相信劉寶雞這么神,他說,不可能吧?

王家菊說,怎么不可能,就差說驢就在山洞里了,你抓緊吧。

這么一說,張秀山也慌了起來,手也沒洗就去了山洞。

劉寶雞早已想到了他的前面,已經在山洞口坐著呢。張秀山連忙止住腳步。劉寶雞在悠閑地抽煙,一副要人贓俱獲的樣子。張秀山想,別過去了,我還是跑吧。

就跑了。

晚上,劉寶雞把驢牽到村長李士客家里。李士客高興得不知道說啥才好。自然又提到村治保主任的事情。

劉寶雞說,這個不急,等到把偷驢人抓出來再說。

劉寶雞其實并不想抓張秀山,畢竟他們是連襟。但是他想讓張秀山知道,是他放過了他。他的意思是想讓張秀山到他家里來一趟,簡單解釋解釋這事。可是張秀山裝作不知道。

劉寶雞想逼一下他。他趁王家花不在家,把自己的鞋底用石膏做了一個模底,然后放出風說,他已經在山洞口取了偷驢賊的一枚腳印,過兩天就把腳印跟村里人進行比對。

張秀山王家菊聽了都十分緊張,就商量著抓緊時間將那枚腳印偷出來。想來想去,決定這個不光榮但是艱巨的任務由王家菊去完成。張秀山給劉寶雞買的石榴還沒送過去呢。

王家菊借送石榴為名到劉寶雞家去了一趟。王家花這回看到姐姐心態比前幾天好多了,她說,姐,你坐。

王家菊怎么能坐得下?她在房子里走來走去,兩只眼睛尋找著劉寶雞做的那個模底。也真被她看到了,就在她喝茶的茶幾底下。本來就是嚇人的東西,劉寶雞也沒把它看得怎么貴重,放得不隱蔽。這可方便了王家菊,她趁王家花放石榴的空就把模底揣到了自己的衣服里。

王家菊揣著東西走路就有點不太得勁了,晃晃悠悠的,從一出劉寶雞家門她就擔心模底會掉下來,所以她一直小心著。她小心了一路,終于到了家門口,她想,終于可以松一口氣了,可是就在她放松的一剎那間,模底掉到了地上。

她沮喪地看著碎在地上的一堆石膏。

張秀山卻說很好,偷回來就是要打碎的,碎了不重要,關鍵是偷了出來。最后,他又表揚王家菊說,很好。

王家花卻不高興了,她埋怨自己沒有看好門。她一邊給劉寶雞洗著腳,一邊檢討著。劉寶雞已經估計出是誰把腳印偷走了,他笑著說,偷了也沒事,咱既然有這本事,還怕他們來偷?等明天我再偵察一下,偷咱家腳印的是誰。

第二天,太陽出來的時候,劉寶雞拿著放大鏡在自家院子里照了一圈,然后謊說他看到了一個可疑的腳印,而且是高跟鞋,可以肯定是個女的。

王家花很自然地就想到了他姐姐王家菊,王家菊來的時候就是穿的高跟鞋。就給劉寶雞說了,劉寶雞想了一下說,你去她家里問一下,如果她不承認,模底就是她偷的。

中午沒事了,她就到王家菊家轉了一圈。她問王家菊昨天去他們家到底穿的是什么鞋。

王家菊馬上聯想到她的腳印會不會也被劉寶雞給模了,她緊張了一下,馬上就自作聰明地說起謊來,她說,我穿的是平底鞋。

王家花的心一下子沉了下來,真讓劉寶雞給說準了。這可牽扯到她姐姐。事情變得復雜起來。王家花對張秀山家有意見,但是還沒有到把張秀山送到監獄的地步。她讓劉寶雞別再追查了。劉寶雞也不想把這事情弄得太透,就想不了了之。外面的人再問起這件事的時候,他就說,這事牽扯到一個親戚,查了不好,不查了,算了。

這話傳到了王連道耳朵里。王連道很有意見,因為他也是劉寶雞的親戚之一,并且很重要。他氣沖沖地跑到劉寶雞家,說有人已經懷疑到他的頭上了,要劉寶雞一定要把偷驢賊抓出來,還他個清白,要不就跟他沒完。

劉寶雞還想跟王連道打一下馬虎眼馬虎過去。但是,王連道根本不信他那一套,他對劉寶雞破案的才能一直是似信非信,幾天前就有要來給劉寶雞上上課的意思,這回正好趕上了,就展開講了幾句。他說,你沒有本事把偷驢賊抓出來別拿著親戚說事,親戚是親戚,不是用來給你打掩護的。

劉寶雞感到很為難,就把王家花叫出來,讓他跟王連道好好解釋解釋。王家花看看形勢,不把張秀山說出來根本過不去,就把事情的經過跟王連道講了。王連道震驚不已,只好把嘴巴閉上了。從此以后,對張秀山的看法就謹慎了一些。他說,看人不能只能看表面。

不久,劉寶雞當上了村里的治保主任。職務雖然比張秀山稍微小了一點,但是用王家花的話說,咱這主任是靠本事換來的,所以,人前人后的王家花都透著優越感。

劉寶雞的感覺也漸漸好了起來,他回想一下,這一切還真靠了劉大頭,所謂吃水不忘打井人,還是應該去感謝一下人家。一天,就買了一大包東西到劉大頭家去了。

劉大頭好像已經改邪歸正了,一個人在村頭開了一個小賣部。聽說自己的舉動給劉寶雞的生活帶來了這么大的變化,他也很激動。說,人還是多做些好事,總是要得到報答的。劉寶雞點著頭說是。臨走的時候,他想起自己職責的事情,就求劉大頭跟他的一些“老朋友”說一下,別太給他們村添麻煩。劉大頭笑著說好。

劉寶雞的治保主任就當得很舒服,年終的時候還受到了鎮里的表彰。開表彰大會的時候是李士客陪著劉寶雞一起去的,李士客當著大家的面把劉寶雞如何破案的事情連真帶虛地說了一遍,大家聽得都很興奮。鎮上的報道員江秀英聽了更是興奮不已,她專門寫了一篇長篇報道。市報以“鄉村偵探”為題,對劉寶雞的事跡進行了報道,還配發了一張很大的照片。劉寶雞的大名一下子火了。

王連道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了一張報紙,一路小跑跑到了劉寶雞家,拍著劉寶雞的肩膀把劉寶雞一陣猛夸。

說,寶雞,我真沒看走眼。

說,寶雞,你,你說你老實巴交的怎么還有這一手。

說,寶雞,你,你是我的好女婿……

劉寶雞也找到一種翻身的感覺,他說很好。

王家花感覺今天的劉寶雞已經不是昨天的劉寶雞,她想給劉寶雞包裝一下。比如買幾身像樣的衣服。劉寶雞不同意,他說,咱已經跟張秀山平起平坐了,弄那些干嗎,不弄。

王家花卻有自己的道理,她說,怎么是跟他平起平坐呢,咱比他高多了,咱上了報紙,他還沒有上報紙呢。

就自作主張給劉寶雞買了一身西服,硬逼著劉寶雞穿上了。劉寶雞穿著這身衣服去菜地里弄菜,感覺很不得勁,有一天就把它脫了,放到了菜地的地頭。劉寶雞的菜地靠近一條生產路,來往的人比較多也比較雜,等劉寶雞弄完了菜要走的時候發現西服沒了。

丟了件衣服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劉寶雞丟的就是新聞了。王家花在村里吆喝了一遍,并且說,是誰拿的抓緊時間給送回來,如果要讓劉寶雞破出來,性質就不一樣了。

沒想到這話放出去才一夜,第二天早晨,那件西服就好端端地掛在劉寶雞家的大門上了。

村里人都說小偷是被劉寶雞的大名嚇回去的。這也是今新聞點。報道員江秀英聽說這事跑到劉寶雞家再次對劉寶雞進行了一次采訪。江秀英是鎮上李鎮長的老婆,三十多歲,打扮得很是時髦,往劉寶雞家一坐,像個明星似的;再加上有人看熱鬧,劉寶雞就緊張得不會說話了。倒是王家花說的多一些,陳芝麻爛谷子的,時而對劉寶雞美化,時而對劉寶雞解密,江秀英幾乎對劉寶雞所有的東西都興趣盎然,她回去幾乎帶著一種仰視的心情又給劉寶雞寫了一篇。

劉寶雞名聲再震。王家花給劉寶雞洗腳的時候更加認真細心,甚至夜里睡覺的時候還非常主動地給劉寶雞來了幾個花樣,這些都是劉寶雞以前沒有體驗過的,他感到快樂,幸福。

只是好景不長。

一天早晨,劉寶雞起床以后忽然發現門前聚著一大幫人,而且都是外村的,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一問才知道,他們都是因為家里失竊,慕名來找他破案的。劉寶雞頭皮一麻,差一點兒暈了過去。他冷靜下來之后,覺得眼下最要緊的事情,應該馬上讓這些人走開。他不厭其煩地推著趕著他們,但是大家就是不走。而且秩序越來越亂,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只好請李士客幫忙。

李士客以劉寶雞是村里的治保主任為由,讓劉寶雞拒絕接待別村的案子。這一著真管用,把這幫人都擋了回去。但是剩下一對姓高的老夫妻卻無論如何也不愿意走開。他們哭著說,他們家的兩只羊被偷了,那是他們買棺材的錢啊,他們央求劉寶雞一定幫他們把這案子破了。他們說,要不破,他們死后都不會瞑目。

劉寶雞知道他的案子是怎么破的,可以說他的心虛得像一團空氣似的,一點也撐不起事,他不敢接,轉頭想走。

村里人有點看不下去了,有人說,不就是有點小本事嗎,牛B什么?

村里人說,誰沒有個難事,難道非要讓老人給你下跪啊?

李士客也給劉寶雞使眼色,說,劉主任,要不你就破一破例吧。

王家花上前拉了劉寶雞一把,說,寶雞,大家的面子都在這里,你就答應下來吧。

劉寶雞見實在脫不了身,只好點了一下頭。他知道,這個頭一點,他的麻煩也就來了。他不知道下一步怎么辦,就是說他找不到去幫老高夫婦破案的頭緒。他甚至連破案的起碼常識都不知道,更別說從哪里下手了。

王家花卻為他即將出門破案興奮不已,她說,你這是第一次出征,應該放一掛鞭炮。劉寶雞心里像貓抓的一樣,哪有心思放鞭炮。但是,當他想到放一炮或許就能旗開得勝時,就放了。

劉寶雞懷著極其復雜的心情來到了老高夫婦家。老高夫婦還真把他當作個人物了,不光殺了一只雞,而且還請來了他們村的謝村長作陪。坐在飯桌前,劉寶雞想盡量地少吃點,少喝點。他擔心吃完了喝完了再破不了案。但是謝村長是個酒鬼,同時又是個很能勸酒的人,幾個來回就把他的防線給突破了。劉寶雞的酒量本來就不大,再加上心情緊張,幾輪下來竟然喝醉了。

案子沒有摸著邊,還讓人抬著回來的。王家花臉上很沒有面子,說,你要破了案喝醉也就罷了,現在成什么樣子。

劉寶雞醒過酒也覺得這個事如果處理不好,人就丟大了。但是他實在又沒有破案的本事,想來想去他把他自己能調動的錢都整理了出來,加在一起,湊夠了一千的樣子。

可能是因為腰包里有一千塊的緣故,他再去老高夫妻家的時候,底氣足了一些,他還煞有介事地帶上了李士客家的那柄放大鏡,然后在老高家虛張聲勢地照了幾遭,又到村外的溝里跑了幾圈。謝村長擔心他遇到什么不測,還要找幾個年輕人給他幫忙。劉寶雞說不用,他其實是在溝里撒了泡尿??纯磿r間還早,又跑到一個大棚種植戶家里參觀了一下人家的大棚,天黑了才轉回到老高家。他把自己的一千塊錢拿出來,說,案子破了,但是羊已經被小偷賣了,追不回來了,只追回了這一千塊錢。

老高拿著錢激動得想哭,說,好人呢,這錢不少了,要按照平常我那兩只羊賣八百塊錢也就不錯了,你給我要來了一千,讓我怎么謝你好呢?

劉寶雞聽完后悔得要命。他想,早知道這樣給他八百就好了,可是,晚了。但是這錢花完如果一點動靜也沒有,他又有點不甘心,所以,當老高再說怎么感謝他的時候,他就說,你要真想謝我的話,你就做一面錦旗吧。

老高這人真不錯,說到做到,真的做了一面,而且,送旗的時候還找了一幫鼓樂隊,敲敲打打的,把動靜弄得很大,很熱鬧,由謝村長帶著,來到了劉寶雞家。那邊是謝村長出面,這邊自然也要找個相當級別的人交接。李士客就當仁不讓了,他說,這是村里多年來第一次有人送錦旗來,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并且代表村民委員會向劉寶雞表示感謝,同時號召全村人向劉寶雞同志學習。看熱鬧的群眾都鼓起了掌。

劉寶雞本來對那一千塊錢“扔”得怪心疼,見這場面,心里好受多了。他說,值。

張秀山也是村干部之一,當然也來了。不過,他并沒有表現得多么高興,他只是想不明白,劉寶雞身上怎么這么多彩呢。說到底,他對劉寶雞的破案才能還是十分懷疑的,但是他又說不出毛病。他顯得有些苦惱。

王家菊看出來了。王家菊自從劉寶雞火了以后,對張秀山也不滿意起來,她甚至覺得這個文書沒什么了不起,倒是劉寶雞的治保主任更有意思一些。所以當張秀山對劉寶雞表示出懷疑后,王家菊說,你不信有什么用,有本事你也弄一面錦旗來。

張秀山想錦旗他弄不來,不過,倒可以給劉寶雞找幾個事。他想,你劉寶雞不是破案高手嗎,那我就多找幾個案子給你,看看你到底有多大能耐。

也是該當有事,張秀山的表弟任建東家的牛被盜了,任建東打聽著張秀山與劉寶雞是連襟,就奔著張秀山來了。張秀山有些高興,讓表弟喝了一杯茶就帶著他去找劉寶雞。

劉寶雞正在因為錦旗懸掛的位置與王家花爭執著。按照王家花的意思,這錦旗是家里的無上榮譽,應該掛在正廳,顯著位置。但是劉寶雞不想那么掛,他想卷起來算了,他實在看不得這面錦旗,一看到它,他就不由得想到他那一千塊錢。不舒服。

兩個人正爭著,張秀山和任建東就進了門。

張秀山沒有急于把任建東的事情說出來,而是先加入了劉寶雞與王家花之間的爭論。說句實在話,張秀山很不想讓這面錦旗在正廳上掛起來,畢竟這是劉寶雞家相對公共的場合,只要來人就能看到劉寶雞的功績,劉寶雞的功績被人看到是張秀山不情愿的。按說他應該支持劉寶雞,但是張秀山現在有一種心理,那就是凡是劉寶雞想做的事情他都反對,因此,他堅決了支持了王家花。任建東看著張秀山支持王家花,也不知所以地幫王家花說話,王家花就得了理了,占了上風。

劉寶雞想,如果不是張秀山他或許還能爭回來,現在沒有希望了,就對張秀山有點意見。當張秀山把任建東的事情說出來時,劉寶雞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他說,我真的管不了那么多。他沒有說自己不行。

張秀山說,寶雞啊,咱們可是連襟呢,這個面子你不給?

劉寶雞想,我倒是想給你面子,可是給你面子我就沒面子了。他說,秀山姐夫,這個面子不能給。

張秀山轉而看王家花。

王家花對這件事情有自己的想法。她想,如果王家菊來求她,說不定還能答應。她說,姐夫啊,俺家寶雞雖說有這本事,也不能說用就用;再說了,你表弟不是咱村的人,還是別的鎮的,就是派出所也講究個報案的地方是不是。

張秀山說,咱們這不是親戚嗎,要不,任建東也不會到這里來是不是?

任建東想來點實際的,他說,你放心,把牛找回來我不會沒表示的,我不光表示下心意,也給你們做一面錦旗。

這句話對王家花還是有吸引力的,她有些動心了。但是劉寶雞知道他肚里到底有幾滴水,他一點希望也不給張秀山留,他說,這事我不能接,你們回吧。

劉寶雞說著甚至還向外面推了張秀山幾把。

張秀山一邊向外面走,一邊很生氣,但是他畢竟是個對劉寶雞持懷疑想法的人,他想,這小子別是怕破不了,不好交差,故意不接的。這么一想,他的腦袋瓜子有些絕對不一般的興奮,他決定想盡一切辦法也要把任建東這事掛在劉寶雞身上。

張秀山去他岳父王連道。去之前,他讓任建東到門市部買了一箱酒,他知道王連道喜歡這個。不是一般的喜歡。果然,王連道一見大嘴就咧開了,他說,劉寶雞有點驕傲,親戚道里的哪能不辦呢,我去說一說他。

王連道一出面,事情就變得復雜起來。劉寶雞還是堅持不接,王家花不樂意了,說,我爹也不是輕易求人的人,不接不好吧。又說,這是幾乎牽扯著我所有的親戚呢,弄不好,以后都成了仇人了。

王家花說的確實是個問題,并且很嚴重。一個沒有親戚的人是很痛苦的,可是破不了案的痛苦似乎比那種痛苦還要大一些。劉寶雞還是猶豫著,不表態。

王連道生氣了,他說,上了兩次報紙就變成這樣,那要再上兩次還不忘記了自己姓劉?王連道不客氣地罵了幾句。然后,讓王家花給他搬一把椅子過來,說他要坐下來,等著劉寶雞,劉寶雞什么時候答應了,他什么時候走。

這一招果然厲害,劉寶雞的汗下來了,他說,大叔……

王連道說,別叫我,不答應我就給你斷親。

劉寶雞為難地不知道說什么好。

王家花早已氣不過了,沖上前用食指狠狠地指了一下劉寶雞的腦門,說,該死的,你擺什么架子,難道還讓我爹給你跪下不成?

劉寶雞其實這時候很想給王連道跪下,讓他不要逼他,但是,他說不出口,他長嘆一聲,說,好,我接。

這一回,劉寶雞不想再像上一次那樣冒然去破案了。他覺得那么做純粹是瞎蒙誤撞,一點準頭也沒有。他想到了劉大頭,他想找他商量或咨詢一下。

劉大頭剛剛上了貨回來,老遠就看見劉寶雞了,只是沒有說話。這讓劉寶雞心里有點不得勁,他想才幾天啊,就把我忘了。

他硬著頭皮走過去,跟劉大頭打了個招呼,劉大頭嚇了一跳,說,大哥,是你嗎,你咋變成這樣呢?

劉寶雞想我好好的,沒咋變呢。

劉大頭說,你還說你好好的,誰信呢。

劉大頭說著從柜臺里拿出一面鏡子,說,你看看,你看看,你的頭發都白了。

劉寶雞真的看了一眼,看過了嚇了一跳,他自言自語,說,怎么會這樣。嘴上這么說,心里自然明白什么原因,都是讓任建東家的牛給愁的,早晨出來得早,沒看見。他的心有些酸,本來還想掩飾一下,但是想一想劉大頭又不是外人,就沒再掩飾,嘆了口氣說,兄弟,大哥我遇到難事了。

劉寶雞就把任建東讓他找牛的事情向劉大頭說了,順便也說了一下老高夫婦倆的羊。劉大頭聽完笑出聲來。

劉寶雞說,我都愁死了,你還笑。

劉大頭說,你怎么弄成這樣子?

劉寶雞說,我當時只是想當一當治保主任,壓一壓張秀山的勢,也沒想這么弄,誰知道越弄越大,兄弟,你得幫我一下。

劉大頭說,我怎么幫你,我又不會破案?

劉寶雞說,我知道你不會破案,可我琢磨著,你,你畢竟比我的路子還要寬一些。

劉大頭說,大哥,別轉彎子,有什么話你就直說吧。

劉寶雞說,兄弟,你大哥也是實在沒法了,才來找你,你別笑話我,你畢竟在那個圈子里混過,好賴也該有幾個能說上話的朋友,讓他們去打聽打聽這事,比我這么瞎轉悠強多了,你說是不是?

劉大頭明白劉寶雞的意思了,笑著說,大哥,看著你老實,腦袋瓜子還是挺好用的。

劉寶雞謙虛地說,這不是被牛逼的嗎?

劉大頭想了想,答應去試試。

傍晚的時候劉大頭就給劉寶雞回話了,說,牛真是他的一個朋友偷的。不過,早出手了。又說,這事如果早一天可能還能要回來,現在不行了。

劉寶雞惋惜不已,他想如果他剛接到手就來找劉大頭就好了。他說,都怨我。

劉大頭笑,這有什么怨你的,你就說找不到了就是。

劉寶雞當然不想這么說,他還有其他想法。他說,牛賣了,追不回來了,能不能追點錢回來?

劉大頭笑著搖了一下頭:這幫人拿到錢之后不是吃了就是賭了,還能存著?找不回來的,別想了。

劉寶雞的心就冷了起來,但是冷歸冷心還沒死。他說,能不能多少追回來一點,回去以后也好說話啊。

劉大頭有些為難,猶豫著沒有說話。

劉寶雞想把他的實際情況再介紹一下,以便激發起劉大頭對他的理解。他說,這個牛案情況有點特殊,一頭牽著他連襟張秀山,一頭連著他老丈人王連道,如果弄不出個說法,這些人不會放過他。

劉大頭看出來了,不幫他“討”回來一點,劉寶雞不好交差,于是就讓劉寶雞在家里等著,又到他朋友那里去了一趟。連求帶要的,弄回來六百。并且給劉寶雞說,大哥,我這勁是用到底了,你別怪我沒本事。

劉寶雞當然不會怪,只是覺得這錢放在一頭牛身上有點少,一只羊還差不多。為了把事情表現得圓滿一點,他想自己再往里面放上九百,湊夠一個不上不下的數目。

可是他手里是找不出這九百塊錢了,只好寄希望于他老婆王家花。王家花當然不會拿錢作他的破案經費,所以劉寶雞要想把錢拿到手,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想辦法把自家的存款折偷出來。

劉寶雞一輩子沒有當過小偷,為了破案只好去當一回了。他們家的存款折就放在王家花嫁過來時的一口柜子里。柜子就在劉寶雞的床頭上,目標倒是不復雜,但是鑰匙卻在王家花手里,要想把存折弄出來必須先把鑰匙弄到手。王家花一天二十四小時把鑰匙系在褲腰帶上,要想弄到手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劉寶雞想了好大一會兒才想明白,要想把鑰匙拿到手,必須先把王家花的褲子給脫下來。

劉寶雞脫王家花褲子的時間沒有特殊情況一般都是在夜里,但是因為時間關系,就是說他要抓緊把錢拿到手里,必須提前了。

陽光很亮,王家花在院子里洗著衣服,對于即將發生的事情,她一無所知。她在專心致志地洗著自己的衣服。

劉寶雞看著她,似乎想找一個下手的時機,但是他的激情一點也沒有上來。也難怪他上不來,回憶一下,這種事情大白天他幾乎一次也沒干過,就好像一只公狗,你讓它在冬天里發情那不是讓它作難嗎。但是沒有激情要想脫一個女人的褲子是很難的。劉寶雞為了激情一點,在默默地鼓舞著自己。

他想,這個女人的皮膚還是很白的。

他想,這個女人身上的肉也挺多。

他想,這個女人其實,其實也挺好用。

他想……

他還想充分鼓舞自己一下,但是時間來不及了,只好勉強沖鋒。

王家花猝不及防,被劉寶雞抱了起來,開始她還不明白怎么回事,還想掙扎,等明白怎么回事后竟然興奮起來,反客為主了。劉寶雞被他收拾得連拿鑰匙的機會都沒有,兩只手干伸著,就是夠不著腰帶。他一邊著急著,一邊沮喪著,他想看樣子工夫是白下了。

可是,許多事情上天都是自有安排的,急也沒用。

這一次完事后的王家花下床的時候竟然破天荒地沒有穿褲子,而是隨手抓過一個大褲頭,套在屁股上重新到外面洗自己的衣服去了。

劉寶雞感到很意外,他甚至懷疑是王家花故意給他使了一個套套,所以,他沒有立即輕舉妄動。

王家花在繼續洗著她的衣服,大鐵盆在她的用力下發出嘭嘭的響聲。她的嘴里好像還哼著什么,大約很滿足,很幸福。

劉寶雞偷偷看了她幾眼。他想,是真的,不像裝樣兒。

他說,很好。

話音剛落剛落,王家花的鑰匙就到了他手里了。看看時間還允許,他又一鼓作氣打開了柜子。至此,他們家的九百塊錢就沒了。

劉寶雞把一千五百塊錢交給任建東的時候,任建東顯得不太激動,他感覺按照市場價的話他的牛錢似乎還要多一些。

劉寶雞看出來了,他想,什么人啊,為了你們家的牛我都這樣了,你還不滿足啊。做人總得講良心啊,是不是。他也把情緒露了出來,他說,啥也別說了,你這事,我可沒少費勁。給你說吧,要不是有秀山在里面牽扯著,門兒也沒有。

張秀山也說,這已經很好了,如果案子沒破,你不是一分錢也拿不到?并且暗示任建東拿出點錢來表示一下。暗示完了,他又想,親戚道里的,劉寶雞也未必收。就讓任建東大方一點。

任建東也感覺劉寶雞不可能拿,所以,大方地就有點過頭,一下子拿出了五百。

讓誰都沒想到的是劉寶雞毫不猶豫地接了過去。他想,我自己的錢,我干嗎不接,我傻啊?

把任建東和張秀山都驚了一下,但是拿出去的錢猶如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了。

最高興的人是王家花。

王家花說,真好。

破案還能增加收入,這是王家花以前沒有想到過的,她的心思飛揚起來。她給自己算了一筆賬,一個案子提成五百,一個月如果破五個案子就是兩千五,六個就是三千,這比種地可強多了。她的理想就變大了。

她說,老劉,你可是咱們家的搖錢樹。

她說,老劉,你可讓我開了眼了。

她說,老劉,我跟著你吃香的喝辣的了。

她說,老劉……

王家花給劉寶雞提供的服務更加優質了,現在不光洗腳,還發展到給劉寶雞按摩了。對于按摩技術,王家花自然不是太懂,但是她在電視上多多少少看過幾眼,大體上就是那么個意思,每天上上下下的用一雙大手在劉寶雞身上搓上幾回。也沒個套路,沒個章法,好在手上有幾把蠻力。有一次劉寶雞腦子走神,王家花問他是輕一點好還是重一點好,劉寶雞沒聽清楚,幾輪下來,脊背上的皮都被搓個差不多了。

劉寶雞痛苦著快樂著,也憂愁著。他為存款折上的虧空憂愁。他想必須想辦法把虧空補上,否則讓王家花知道了,事情可就完了。

弄錢的路不太好想,地里的菜剛賣了一輪,下一輪還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再說,即使等到了,那錢也是有數的,到不了劉寶雞賬上。他甚至產生了要到外面打工的念頭。

這個念頭剛提出王家花就堅決反對。她說,你怎么這么想,你也不看看你現在是什么身份,你覺得你還跟從前一樣嗎?不,你已經不一樣了,你是個有名的神探,已經不是從前的劉寶雞了,再去打工,往小處說那是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往大處說就是浪費資源。別說我不同意,就是我爹也不會同意;還有李士客,還有村里的好多人,你信不信?

劉寶雞覺得這話有點離譜,他說,我哪有這么大的動靜,別這么說,人家聽了會笑話的。

王家花晃了一下頭,說,看看,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的價值,不信,你把這話放出去看看,保證有反響。

果然,話放出去的第二天,就有一幫人來找劉寶雞了。第一個來的是王連道。王連道說,什么意思啊,什么意思啊,劉寶雞,你是不是對我逼你幫張秀山的表弟找牛有意見?要真是那樣的話,我給你賠個不是行不行?

第二個來找的是村長李士客。李士客把劉寶雞拉到一背處,小聲地說,寶雞,你是不是嫌治保主任的工資太少?的確,是少了點,鎮上規定的沒有辦法。要不,過兩天我把你的情況向上面反映一下。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你現在是村干部,有制度在那里管著呢,要走也要開會研究一下。

接著又來了一幫村民,他們挽留劉寶雞的理由非常簡單:村里的治安離不開他,有他在不安全的事情就少了,或者沒了。

……

事情真讓王家花說準了,打工的念頭只好取消。但是虧空的事情怎么辦?他一直焦心著。后來他想,干脆找誰借一點,偷偷補上。他在腦子里尋找著適合借錢給他的人,他把村里人放電影一樣放了一個遍,覺得他們都不合適,他想把目光放遠一點,就在這時候發生了一件事情。

縣公安局的黃局長到鎮上視察工作,聽鎮上匯報工作的時候聽到了劉寶雞的事跡。之前,在報紙上多少也了解一點,就來了想見一見劉寶雞的興致,正兒八經地提了出來。這個當然容易辦到。鎮上的一幫人和李不空陪著,然后坐上黃局長的車,浩浩蕩蕩地來了。

那一刻劉寶雞正蹲在他菜地的田畦上想著找誰借錢,車隊就開過來了??匆娔敲炊啻笊w帽向他走過來,他還以為出了什么事情。他把這些大蓋帽跟他破案聯系起來,他想是不是因為我搶了他們的飯碗他們要來抓我?這想法讓他的神經跳了起來,他想跑,可是他蹲的那個地方太狹窄,他怕一不小心踩壞了地里的菜,就猶豫了一下。

這次與縣公安局長見面改變了劉寶雞的生活軌跡。鎮上覺得把這個人才放到村里實在太可惜,想把他聘到鎮派出所去,并且讓李不空代表鎮上跟劉寶雞談。

但是,劉寶雞卻拒絕了。

劉寶雞比誰都知道他那些案子是怎么破的,到派出所工作那不是自找難看嗎?死活不去。他也不說什么原因,也因為這些原因實在說不出口。王家花當然不會由著他。她在這方面有一種天生的敏感和興奮;況且,她也太想有一個穿警服的男人了。她還覺得,劉寶雞一旦穿上警服不但是她的光榮,還是她們所有親戚的光榮。當然也包括張秀山、王家菊。她堅持要劉寶雞到派出所去。她說,劉寶雞,以后什么事情我都可以聽你的,獨有這一件你要聽我的。

劉寶雞還是搖頭。

張秀山也來勸劉寶雞了。他來勸說的動機有兩個:一個是覺得到鎮派出所工作確實是一個機會;另一個,也是主要的原因,他希望劉寶雞抓緊離開,把治保主任這個位置騰出來,讓給他。

他說,機不可失啊,派出所那是什么地方?專政機關啊,多少有頭有臉的人想進都進不去,你哪有不去的道理,這不是傻嗎?你一定得去,你,你要不去天理不容啊。

張秀山幾乎聲淚俱下,劉寶雞仍然不為所動。他想,他一定要堅持。要不難看的事情在后面呢。

王家花看不下去了,罵劉寶雞說,我看你就是死狗拖不到墻上去,好好的人不做偏想做鬼,這不是腦子進水了?之后她很嚴肅地說,劉寶雞,你不要以為你有了點小名就木得跟花椒樣,我先給你說明白:你要去派出所上班,咱們還是好夫妻,我好吃好喝的伺候你;如果不去,我就跟你離婚。

家還是要要的。劉寶雞有點抗著不住了,只好再次妥協。

劉寶雞就成了鎮上的一名合同民警。也跟大家一樣,他穿上了一身警服。警服本來是一種很抬舉人的衣服,穿在劉寶雞身上卻忽然出了問題:一點也不筆挺,整天彎彎曲曲的,很滑稽的樣子。劉寶雞只要在派出所一坐,氣氛就一點不嚴肅了。有一天李不空正審問一個小偷,看見劉寶雞的衣服忍不住笑了,小偷也跟著笑,結果就沒審成。

李不空說,寶雞叔,你就不能把腰直起來嗎?

劉寶雞也想直起來,但是直了一會兒就會彎,沒有辦法。劉寶雞知道自己直不起來的原因,說白了就是因為自己心虛。他擔心有什么案子忽然落到他頭上,他辦不了。他每天提心吊膽地在派出所坐著,人都變形了。

這種變化王家花感覺最明顯,王家花一直想跟警察睡覺,可是自打劉寶雞當了警察以后就睡不成了。

王家花拍著劉寶雞疑惑地說,怎么了,當了警察就看不起我這個村婦了?

劉寶雞想整天在派出所被嚇成那樣,能“起來”才怪呢。他說,不怨我,都是工作的事,壓力太大。

劉寶雞為了證明自己的話是真的,又在后面加了一句,他說,不光我這樣,派出所的人都跟我差不多。

王家花不說話了,她的心里酸酸的。她想,看著這衣服一穿怪威武的啊,怎么就不行了呢。她還想,如果暫時這樣還行,一直這么下去這警察不當也罷。

李士客專門到派出所去看望了一下劉寶雞,他要兒子李不空好好向劉寶雞學習,還要劉寶雞看在他們兩家是鄰居的情分上多給李不空傳授點東西。劉寶雞心里想,傳他娘的個大腿,嘴上卻說,好,好,好。

李不空也很會來事,還搞了個培訓班讓劉寶雞給大家講課。聽課的范圍除了民警,還有全鎮的治保主任。會議室掛了標語,設置了話筒講臺,很正規。劉寶雞不同意這么搞,但是,之前李不空沒通知他,等到一切都弄妥貼了,再想撤自然不可能。用王家花說過的一句話,畢竟他是在組織的人。

劉寶雞坐在講臺上,猴一樣。好在他總算親自經歷了幾個案子,他依著葫蘆畫瓢地講了一通,好不好先不說。但是,把時間給應付下來了,并且還有些掌聲。劉寶雞在胡扯之余仔細看了看給他鼓掌的人,他發現鼓掌最多最響的竟然李鎮長的老婆、通訊報道員江秀英。

江秀英是個偵探迷,打小就崇拜福爾摩斯,對于眼前這個鄉村偵探她也有一種同樣的感覺。講座一結束她就跑上前向劉寶雞表示祝賀,她說,你講得很好。

劉寶雞搞不明白自己講得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只是笑了一下。江秀英還拿出一個本子讓他簽名。劉寶雞好長時間沒有寫字了,拿筆的時候手抖得厲害,看看江秀英的本子,本子太精致,他怕給人家寫壞了,就把自己的名字寫得很小。

江秀英笑了,說,簽名應該寫得大一點,大字好看。要劉寶雞重新寫一次。

劉寶雞聽她這么說,就換了一張紙新寫了一次。這一回又寫得太大了,等到寫“雞”的時候又沒了地方,只好在角落里把這個字塞上。江秀英說,有意思,笑出聲來。

以后江秀英又找了他幾次,跟他探討一些有關于破案方面的問題,劉寶雞只是哼哼哈哈,不明白的地方絕對不多說,不但沒有露出什么馬腳驢腳的,反而增加了一些神秘。江秀英對他更多了幾分敬意。

憑感覺,劉寶雞也覺得江秀英這人不錯,一來二去的竟然把她當作了一個知音。他想,幸虧還有這個江秀英,要不,在派出所的日子真難過。

有一天閑著沒事,他想去報道組找江秀英說話,正要出門呢,李不空叫住了他,說他來派出所的時間也不短了,該給他們露幾手了。劉寶雞一聽腦門子就出汗了,說,你們干你們的,我無所謂。

李不空說,都是難辦的案子,要是好辦,也不麻煩你老了,你幫我們出出主意。

劉寶雞還要推辭,但是李不空不由分說就把幾個案子的材料交給他了。這兩個案子一個是搶劫案,一個是盜墓案。一個兇險,一個恐怖。劉寶雞把自己關在房里看了一天,再出來的時候看看大街上的人,哪一個都像是嫌疑人,甚至回到家看看王家花好像也有問題,就知道自己完了。再有,這兩個案子要害是把人抓住,跟他以前接觸的牛啊、羊啊、驢啊的完全是兩回事。那些偷偷添點錢就能解決,這個不行;還有,就是行也不行了,他哪里再有錢添?他越來越感覺到派出所的工作對他來說越來越危險。他想,弄不好要身敗名裂。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他想不管不顧,一走了之。

劉寶雞把這個想法跟江秀英說了。只是說的時候他編造了一個理由,他說,派出所都是年輕人,案子我破了是跟他們搶功;不破吧又顯得我沒本事,不如走了。

江秀英琢磨了一下他的話,認為有一定的道理。不過,作為朋友她也提出了一個不同的看法。她說,你來派出所這么長時間,一個案子也沒破,如果這么不聲不響地走,很容易把你的一世英名給毀了。倒不如破一個,出點彩,再走也不遲。

對于劉寶雞來說,破一個案子不光是難度很大,簡直就是不可能??墒墙洑v了這么多事情之后,劉寶雞已經不是以前的劉寶雞了。他想,努一把力,可能回到家里要好受一點兒。再說,他也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

他再次去找劉大頭,希望劉大頭能幫他一把。

劉大頭的生意比以前好多了。他說,大哥,你要我幫你點錢我能幫你,可是,幫你破案,幫不上。

劉寶雞讓他先不要拒絕,先看看案子。他也搞不懂這是否違反規定,接著就把卷宗擺在了劉大頭的柜臺上。劉大頭雖然犯過幾次事,但是這個東西他還沒看見過,就帶著幾分好奇翻了翻。孰料一翻他真的翻到了他一個“老朋友”在上面留下的痕跡,忍不住笑了一聲。

劉寶雞說,兄弟,你笑什么?

劉大頭警惕地說,我笑我幫不上你忙。

劉寶雞已經預感到劉大頭能夠幫上他了。他說,兄弟,我就想利用這事在派出所收收尾,老百姓講話,好看一點,我不會沒完沒了地麻煩你的,就這一回。你要幫我就幫;不幫,我就坐在你門口不走。

劉寶雞說著真在劉大頭門市部門口的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

劉寶雞還穿著警服呢,劉大頭也是犯過事情的人;一個在里面賣貨,一個在門外蹲著,搞不清是監視還是站崗,讓人看見了好說不好聽啊。半個小時之后,劉大頭就撐不住了,他說,大哥,你別丟我的人了,快進來吧。

劉寶雞說,你要不答應,我就不進來。

劉大頭沒有辦法,說,誰讓你救了我的命呢,好,我答應。

劉寶雞說,我給你看著店,你去幫我摸一摸線索。

劉大頭說,不要摸,這搶劫案就是我的一個小兄弟干的。還沒結婚呢,我早就勸他收手,前段時間收了一段,現在怎么又干上了呢?

劉寶雞很奇怪:你怎么就斷定是你小兄弟干的呢?

劉大頭把卷宗里一把破刀的照片拿出來,說,這個就是他的,我認得。然后嘆息一聲,說,大哥,我還真下不了手呢。

劉寶雞卻說,再這么干早晚得進去,早進去罪還小點,從這方面說,你還是幫他呢。

劉大頭想了想說,也對。就把小兄弟的名字告訴了劉寶雞。

劉大頭那個小兄弟叫李世民,跟唐朝的皇帝同名,一條腿被車撞過,有點瘸,喜歡把頭發染成黃色。

劉寶雞說,瞎了個名字了。

按說,這個案子就算破了。劉寶雞不太甘心,他想太過容易了點,如果這么交代出去不夠震動。他琢磨了一下,決定把這事弄得復雜一點,多折騰出幾個來回,再把結果拋出去。

由于胸有成竹,劉寶雞的胸脯呼地一下挺了起來,他身上那身一直顯得不合體的警服也一下子變得合體了。沒有人知道原因,只有他自己明白。

當天,劉寶雞就帶著放大鏡到幾處被盜的墓地轉了一圈,還讓一個民警陪著他到幾個村莊了解了一下情況。一個村長早就聽說了他的大名,對他崇拜得五體投地,非要請他喝酒不可。劉寶雞見盛情難卻,就想住下來。民警提醒說小心戒酒令。劉寶雞想管他呢,被撤了才好,就沒在乎。民警還想進步呢,找個理由先跑了。

沒人管著,心里又高興,劉寶雞那天放得很開,喝暈了,臉紅得像西紅柿??斓芥偵蠒r他感覺這樣的臉色不合適,最好找個地方先清醒一下。路邊就有一座石橋,橋下早就沒有水了,也涼快,他想在下面躺一會兒一定不錯。這樣想著,他就走了下來。橋洞一共有兩個,都很干凈。劉寶雞選中了一個,脫下一只鞋子當枕頭,就躺了下來。

可以這么說,劉寶雞自從進了派出所沒有這么香甜地睡過。他一直提著心,弓著腰,怕有事情落到他的頭上??墒墙裉觳灰粯恿耍瑢嵲谔潘闪?,松到底了就像一下子抽掉了褲腰帶。醒來的時候已經紅日西墜,那個舒服啊,整個人都能飄起來。他伸頭向外面看看,感覺時間差不多了。站起來,想撒泡尿,然后走。

他沒有在橋洞里撒,而是走出來。他一邊盡情地撒著,一邊向周圍看著。當他眼睛轉到身后的橋底下時,他發現另一個橋洞下面還躺著一個人。他想真有意思,這橋洞的生意還不錯呢,都快趕上賓館了。他撒完尿又向橋洞下看了一眼。這一次他有一個新的發現,他發現那個睡在橋洞里的人頭發是黃色,他忽然警覺起來:這人會不會是李世民?

他收了收手,走了過去。那人頭發不光黃,還亂,稻草一樣,年齡也不大。表面上看跟劉大頭說的特征差不多。他興奮起來,他想,本來我還想折騰幾天,弄點動靜,現在看老天不讓我折騰了。那我就順從天意吧。他身上帶著手拷呢。他想上去把他銬上算了,但是,又怕銬錯人。想了一下,決定再證實一下他的腿是不是有毛病,就走過去,拍了一下那人的頭,說,你起來。

那人睡得正香呢,一下子爬了起來,看見一身警服的劉寶雞,叫一聲“我的娘”撒腿就跑。不過,那腿撒得并不是太大,有一條腿瘸了。

劉寶雞來了精神,大喝一聲:果然是你,我看你往哪里跑。

劉寶雞追過去,剛跑了幾步,劉寶雞就看出自己的優勢了。他說,你還是別跑了,你一條腿還能跑過我?

李世民對這個客觀情況也很在意,他就站住了,說,我是跑不過你,可打的話你就不一定能打過我了。

這一條確實是劉寶雞的弱項,但是劉寶雞想他不能被他嚇住。他說,我是警察,我練過。

李世民說,就你那羅圈腿,我一腳就給你踹直了。

李世民說著真的蹦了個高,這個高度是一般的瘸子蹦不起來的。劉寶雞想真打起來看樣子要吃虧,可是不打他就跑了,那他苦心經營的“彩頭”就沒了;沒了對他損失是巨大的。他想,就是把這條命拼上去也不能讓他跑了。兩個人就打到了一處。

李世民本來以為劉寶雞作為警察應該會兩手,沒想到劉寶雞的打法太莊戶,太傳統,幾下就被他給放倒了。

李世民說,跟我斗?

李世民說完想走,但是劉寶雞抱住了他那條好腿。李世民說,松手,不松我就打了。

劉寶雞說,打我也不松。

李世民真的打了劉寶雞幾下,劉寶雞反而把他抱得更緊了。并且劉寶雞還抽個空把李世民的腳跟自己的手銬到了一處。李世民傻了,說,你,你這是想跟我同歸與盡啊。

劉寶雞笑了,說,同歸與盡就同歸與盡,誰怕誰啊。

李世民見沒有嚇住劉寶雞,就改說軟話了,他說,大叔求你放了我吧,我真沒干什么啁。

劉寶雞說,還說沒干什么,我問你大劉莊的那個擺蘋果攤的,是不是你搶的?

李世民不說話了。

劉寶雞說,我還知道你叫李世民,對不對?我找你不是一天兩天了。

李世民吃一驚,說,你怎么知道?

劉寶雞說,我當然知道,你知道我是誰吧?我是劉寶雞。

李世民老實了,說,久聞大名。

劉寶雞說,既然這樣,知道怎么辦了吧?

李世民說,知道,老老實實跟你走。

劉寶雞說,那就走啊。

李世民要求把腳上的銬子解開,他說,不打開我也沒法走啊。

劉寶雞多了個心眼,他說,我打開你不就跑了嗎?

李世民說,不打開我也沒法走啊。

這的確是個現實情況,劉寶雞想了一下,說,打110吧。他自己沒有手機,就借李世民的手機打了一個。110很快就過來了。劉寶雞把派出所又震了。

李不空感動之余要劉寶雞去醫院療一療傷,其實只是些皮外傷,可療可不療的,但是劉寶雞怕李不空再找他破盜墓案,就想在醫院里躲幾天。江秀英又有話題了,沒事的時候就往醫院里去跟劉寶雞聊天。有一天她正聊的時候王家花來了,看見江秀英坐得那么近,心里就不舒服起來,一連著咳嗽了好幾聲。等江秀英一走,她就問劉寶雞,你跟她是不是有一腿?

劉寶雞說,鄉長的老婆,你胡說什么。

王家花說,鄉長的老婆就不偷人了?市長的老婆也照偷不誤。

又說,你小心點,不老實我就給你掐了去,我王家花可不是好惹的。

劉寶雞借機向王家花說到想回的意思,王家花不同意。她說,才剛開頭呢,咋能回啊。

劉寶雞就嚇他,說,那以后要出了事情你可別怨我。

王家花就猶豫了一下,她想真出了事她可爭不過這個江秀英,她說,讓我再想想。

搶劫案的告破讓李不空也跟著露了一下臉,他根據李世民提供的線索順藤摸瓜,破獲了一個犯罪團伙。他一方面感激劉寶雞,一方面還想讓劉寶雞一鼓作氣,把盜墓案也解決了。劉寶雞以身體不好為由推脫著,李不空就老來打聽他出院的消息。劉寶雞想,這事看樣子實在逃不脫,他想硬逃,不干得了。所以等李不空再來他就說,爺們,你看我破了個案子差一點兒被命都搭了進去,我都這歲數了,實在不想干了,你讓我回去吧。李不空先是不同意,但是見劉寶雞說得實在答應考慮一下。不過,他提了一個條件,他說要走的話你也得破了這個盜墓案再走,要不不放你。

劉寶雞不得不好好想一想那個盜墓案了。他再一次想到劉大頭,但是他現在是在醫院里,況且劉大頭剛剛幫了他一次,不可能再出手。他迫切需要有個人幫他商量一下這事,但是找不到。有一天他翻報紙,從報紙上看到一則遷墳廣告,忽然來了靈感。他讓江秀英在報紙上寫了一篇假新聞,說是紅村發現了一處古墓群,里面有好多好東西。然后讓李不空每天夜里到那里去設伏。他料定盜墓賊會去那里干活。

李不空說,能行嗎?

劉寶雞堅定地說,能行。

李不空就讓兩個小民警,每天夜里去那里潛伏。

一周過去了連個動靜都沒有。江秀英問劉寶雞,行嗎?

劉寶雞想,盜墓賊能不動心?那么多好東西呢,如果他是盜墓賊他都會動心。他讓李不空再堅持一下。

又過了一周,在眾人都不抱希望,李不空決定要收兵那天,兩個潛伏的民警得手了,而且一下子抓住了三個。

江秀英以《鄉村偵探病床上破案》為題,又寫了一篇,市報在顯著位置上發了出來,還配發了一張照片。這張照片是劉寶雞的一張警裝照,顯得很精神,很像個警察。劉寶雞看了有些感傷,他想,他如果有一身真破案的本事就好了,可惜他沒有。

他怕李不空再有什么案子找他,就正式提出要走。

李不空笑著說,就怕鎮長不同意。李不空其實是不想讓他走,劉寶雞明白之后就想讓江秀英幫他這個忙。為了能夠順利走成,他還給鎮長買了兩瓶好酒。李鎮長果然不想讓他走,還說他劉寶雞是鎮上的一張名片,一個寶貝,回村里可惜了,留在鎮上好發光。李鎮長還請他吃了一次飯,意思是想做一做他的工作,想讓他留下來。

吃飯的時候江秀英也在場,當李鎮長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之后,劉寶雞就覺得必須想點壞辦法了,這個辦法就是破壞一下他在李鎮長心目中的好印象。他是一個不太會干壞事的人,所以很傷腦筋。就在酒席即將結束的時候,他忽然看見了江秀英的大腿,他想,就這么干了。他鼓足勇氣,當著鎮長的面就把一只手放到了江秀英的大腿上。

江秀英先是不讓,動了一下,但是劉寶雞執意要放在上面。江秀英羞澀了一下,也沒太反抗。

這可不是劉寶雞要的效果,他想讓江秀英反抗,并且反抗的動作最好激烈一些,讓李鎮長看到。沒有辦法,他只好更故意一些。

李鎮長終于有所察覺,他正在嚼著一塊雞肉,嘎唧嘎唧響,響聲忽然間停了。

劉寶雞想,很好,我可以回家了。

沒用多久,劉寶雞就回去了。

劉寶雞一共在派出所干了不到一個月,但是李不空仍然開了他一個月的工資。這就讓劉寶雞有理由偷偷扣下一半去彌補存款折上的虧空。劉寶雞瞬間就變得無憂無慮起來。他想集中精力侍弄一下自家的菜園,過一下平靜的生活,再不去弄什么破案子的荒唐事,他破夠了。這應該是一個農民、一個莊戶人很樸素、很容易辦到的事情。但是對于劉寶雞卻有點困難。

好像是他回來的第二天,城里一家偵探公司就慕名來找他,請他去坐鎮。待遇非常優厚,還配一輛專車。

劉寶雞知道自己是個什么貨色,他說,你就是給我配一架飛機我也不去。

王家花對專車的迷戀好像比警服還要厲害一些,她說,去,怎么不去,你要不去我就跟你離婚。

劉寶雞已經有了在派出所的苦難經歷,他說,別說離婚,你就是要我的命,我也不去。

王家花就想不出什么高招來了。正在不知道如何是好,又來了幾個可憐兮兮的人來求他去幫著破案。劉寶雞怕自己心軟,再接了,就慌慌張張爬上偵探公司的車,跟著偵探公司的人跑了。

只是到了城里,他沒在偵探公司呆,溜出去,找了一家破招待所呆了起來,他也不想回家,他想舒服地呆幾天。

此刻,王家花在家里可忙壞了,每天都要有幾個來找劉寶雞破案的人,有的還出了大價錢,王家花都有點應付不過來了。沒有辦法只好讓王連道來幫忙,王連道看看形勢就把張秀山也叫了來。

張秀山畢竟腦子要活一些,他從里面看到了商機。他說,肥水不流外人田,寶雞既然有這本事,干嗎要去別人的偵探公司打工,自己辦一個公司不就什么都有了?

王家花被這個主意興奮得脖子都紅了。又擔心劉寶雞不支持,張秀山想了一個對付劉寶雞的辦法,他說,先把公司辦起來,再去請劉寶雞,到時候木已成舟,他不干也得干。

王家花、王連道兩個都不得不對張秀山佩服起來。

王連道說,這小子之所以能當文書,確實是夠壞的。

“神探劉氏偵探所”很快就掛牌了。王家花、王家菊、王連道,甚至王連道的老婆都在里面弄了一個角色。張秀山還提出了一個統一服裝問題,王家花覺得有點開支過大,沒有同意。

當天,就來了兩個案子。開業大吉。

接下來要緊的是請劉寶雞回來。

本來大家研究了一下,想讓張秀山去請的,但是張秀山怕自己的力度不夠。最后決定還是王家花出馬。

王家花費了好大勁才找到劉寶雞住的那家招待所,劉寶雞正在房間里睡覺。王家花想,家里都忙成那樣,他還在這里睡大覺,心里有氣,上去就對劉寶雞掐了幾把。

劉寶雞說,干嗎啊,疼死我了。

王家花說,你在這里怪舒服,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你也不管了。

劉寶雞嚇了一跳,說,出什么事了?

王家花說,墻倒了屋塌了。

劉寶雞想知道究竟。

王家花故意不說,她說,別問了,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說著拉著劉寶雞的手就走,拉得很急很快,像拉著一個犯錯誤的孩子。

劉寶雞回到家看見掛在門口的大牌子,立刻不會走路了。他說,這是干什么這是?

他想跑,但是已經跑不了了。

劉寶雞到家里看了看,家已經不像個家了,被王家花改裝成了辦公室的樣子。王家花大約也沒有多少辦公室的經驗,把辦公室搞得像個候車室,劉寶雞一點感覺也沒有。王連道、張秀山都在一邊笑著看他。劉寶雞就感到他的地位很危險了,他想,無論這個偵探所干與不干,他要先把權威樹立起來。他說,都看我干啥,該干啥干啥。

幾個人怔了一下,都找了個地方坐下了。

王家花把剛接的兩個案子呈上來,劉寶雞看見案子就頭疼,巴不得馬上把這案子扔到一邊去。他看了兩眼,說,這樣的案子破起來麻煩,也不會有什么樣的收入,以后就不要接。

并且指示王家花抓緊給退回去。

王家花不想退,說,剛開張,少掙點就少掙點,湊合著破吧。

劉寶雞得了理了,說,既然牌子都掛了,干什么都要正規化,一是一,二是二,決不湊合。

又說,就這么辦了。幾下就把王家花接的案子給打發了。王家花有意見,但是怕劉寶雞撂挑子不干,只好忍著。

劉寶雞又請來了一尊菩薩,供在家里,表面上是讓菩薩保佑生意,其實劉寶雞禱告的時候詞都變了,他說,菩薩啊,求求你,一個案子也別來啊。

也許是天意,也許是菩薩保佑,連著幾天真的一個案子也沒有。劉寶雞很高興,他說,這是社會安寧的表現,我寧愿一肚子破案本事爛在肚里也不掙這個錢。

王家花卻說,好幾個人都指望這塊招牌吃飯呢。

劉寶雞只是裝作沒聽見。

王家花感覺這樣下去不行,她去找張秀山商量。張秀山說,可能是宣傳得不夠,他提議到電視臺去做個廣告。并且真的跑到電視臺打聽了一下,一聽要好多萬呢,就被嚇住了。

王家花說,幾年菜錢都不夠。算了。后來她想到了一個宣傳辦法,到外面去張貼小廣告。

寫這個東西張秀山很拿手,一天一夜就寫了一大堆。王家花、王家菊、王連道都忙了起來,三鄉五村被他們貼了個遍。

這些都是背著劉寶雞做的,他一點都不知道。

等到他知道以后,已經顧客盈門了。他再想用以前的老辦法拒絕,所有的員工都不聽了。

王家花說,這么多案子,總有幾個好辦的吧,選幾個。

王連道也說,選幾個。

他很著急,他還等著分紅呢。

劉寶雞再一次被逼到了懸崖邊上。狗急了是要跳墻的,劉寶雞一著急想出了一主意,他想如果能把劉大頭請來當個副所長,事情就好辦多了。

他決定去請劉大頭,劉大頭看見他已經有點打哆嗦了,他說,哥,不會又找我來破案吧?

劉寶雞說,這回不是,是想請你去做官的。

劉寶雞接著把職位給劉大頭說了,劉大頭聽了連忙拒絕,他說,比破案還麻煩呢,哥,你另請高明吧。

然后任憑劉寶雞說什么,劉大頭就是不開口。

劉寶雞只好自己一個人回去面對,案子一樁樁放在那里,他不動一下,幾個親人也不會由著他,他只好選了幾個偷雞摸狗的小事,帶著放大鏡到村里查了一下。劉寶雞畢竟是個破案名人了,到村里這么一轉,照來照去的,還真有害怕的,當天夜里還真有兩個來自首的。

劉寶雞握著自首者的手感動得沒法說,不光從輕處理,還招待了一次。王家花說費用太高。

劉寶雞卻說,值得。

開頭算是順利,漲秀山看出這也是一條生財之道,他的兒子張寬正好初中畢業沒考上,就想把他送到劉寶雞手下當徒弟。劉寶雞聽說了哭笑不得,說了好多話,終于把張秀山的兒子給推出去了。

王連道也忙壞了,由于王家花制定了一個誰拉來的案子給誰提成的引案辦法,王連道拼了老命到外面找案子。有一天騎著自行車跑了六十多里,終于拉來了一個,哭著喊著要劉寶雞給他破了。

劉寶雞問了一下,又是一個偷牛案。劉寶雞就想起當初為任建東破牛案時往里面添加的那九百塊錢。

有些頭疼,他說,叔,牛的案子破得太多了,這個推掉吧。

這可是王連道好不容易從外面找來的,他堅持讓劉寶雞接下來。劉寶雞不愿意接,王連道就動員王家花出面。王家花說,我爹這么大歲數,你就給他個機會吧,咱們中華民族不還講究個尊老愛幼是不是,他為拉這案子還給人家買了一條煙呢,你看在他把閨女給你的份上就接下來吧。

劉寶雞嘆息一聲,只好接下來。他想,當初偷任建東家牛的是劉大頭的朋友,這回很有可能也跑不掉他。就又打起了找劉大頭的念頭。

劉大頭以為他還是來請他當副所長的,就再次表明了一下態度。他說,我真的不去。

劉寶雞尷尬地笑了一下,說,不是那事了。接著把王連道拉來的偷牛案跟劉大頭說了。

劉大頭說他再也不能管了,請劉寶雞諒解。

劉寶雞也看出來了,劉大頭已經對他有些反感,他想,看來就這一次了,他說,兄弟,哥對不起你,老來給你添麻煩,這么著吧,最后一次,以后我再來找你破案,我不姓劉。

劉大頭不好再說什么了,他想了一下。咬了一下牙,說,好,哥,最后一次。

劉寶雞說,最后一次。

劉大頭讓劉寶雞在家里等著,一個人出去了。

一個小時的樣子劉大頭回來了,頭和臉都破了。劉寶雞很吃驚,問,兄弟,怎么了這是?

劉大頭搖了搖頭說,被我的幾個兄弟打了。

劉寶雞說,為啥?

劉大頭也沒避諱,他說,因為為你幫忙。

劉寶雞很難堪。

劉大頭忽然拿出一把刀,交給劉寶雞。

劉寶雞不知道劉大頭要干什么,他說,兄弟,你這是干嗎?

劉大頭說,哥,我這命是你救下的,你把它拿走吧。

劉寶雞嚇了一跳,連忙把刀丟了。

劉大頭說,哥,對不住了,你要不拿,以后案子的事就別再找我。

這話已經說到了極致,劉寶雞就是再有想法也沒有想法了。

往回走的時候,劉寶雞沒有騎自行車,他是推著走的,迎面而來的各種車輛人流以及樹木和牲口好像直接就開進了他的大腦里,他們奔跑著,攪合著,跳躍著,劉寶雞忽然感覺他的腦袋沒了,車輛人流樹木牲口變成了他的腦袋,他瘦弱的身軀支持著它們晃晃悠悠地走,他幾乎走不動了。

在走到他們家菜地的時候他停了下來,滿眼的綠色讓他忽然明白他是一個種菜的好把式,種地的好農民,是一個本來多么幸福的人。他的眼里忽然注滿了淚花。他抓起了一把土,又抓起了一把土,在手里使勁地搓著,搓著,土在他的手里被搓濕了,搓出了水……

劉寶雞把濕潤的帶著水的土放在一棵油菜上,然后站起來大步向家走去。

他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他要告訴王家花,他根本沒有破案的本事,他所有的破案都是假的。

王家花不信。

王家花聽完以為他是說胡話,根本沒有當作一回事,她照樣收拾著劉寶雞的辦公桌。她還把劉寶雞辦公桌上一張卷了的紙使勁擼巴了幾下。

劉寶雞只好又說了一遍。

王家花才停下手里的活,她說,你說的都是真的?

劉寶雞說,是真的。

王家花瞪著眼睛看了劉寶雞一會兒,忽然笑了,說,劉寶雞,你到城里小旅館住了幾天有進步啊。

劉寶雞沒想他向王家花講出真相后王家花的反應這般和藹,他有些吃驚,他說,哦……

王家花說,變得會說謊話了。

劉寶雞辯解說,我給你說的都是真話,一點謊也沒有。

王家花依然笑著說,沒想到你不光破案的本事長了,別的本事也長了,你真行,劉寶雞。

劉寶雞這回感覺到問題嚴重了,就是說王家花不相信他破案的能力是假的。他很著急,他迫切想讓王家花相信,他說,王家花我給你說,那些都是假的,我要騙你我不姓劉,我要騙你我是王八蛋

劉寶雞罵著自己,他之所以罵自己是想讓王家花信他,可是王家花就是不信。她說,劉大頭是你抓的吧?

劉寶雞說,劉大頭是特殊情況。

王家花說,好,劉大頭是特殊情況,那羊錢牛錢還有那提成都是真的吧?

劉寶雞苦笑,說,別提那牛錢羊錢了,那都是咱們家的錢,從咱家存款折上拿出去的。

王家花笑了,說,騙誰呢,我剛才還看了咱家的折子呢,上面一分錢也沒少。

劉寶雞說,被我補上了,你,你怎么知道。

王家花笑:你真會編,誰信呢。

劉寶雞說,我不騙你,真的,都是假的。

王家花說,那,你說你在派出所抓的那個,那個皇帝李、李世民也是假的?

劉寶雞說,這些都是劉大頭幫的忙,你要不信,我去叫劉大頭。

劉寶雞說著真的去劉大頭家跑了一趟。

劉大頭沒有答應他,劉大頭說,哥,你想丁沒有,假如我去給你作證,我的那幫朋友還不得把我看作是公安的內線,我還能活?哥,你饒了我吧。

劉大頭說的不無道理。

劉寶雞只好空著手回到家里,王家花見劉大頭沒跟他來更加認定劉寶雞是在說謊。她說,劉寶雞,你是在跟我耍陰謀詭計吧?

劉寶雞見不能證明自己說謊,顯得十分的煩惱痛苦,他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感覺。他說,隨你怎么想去吧,反正,案子的事,我再也不破了,還有這個偵探所趕緊散了。

王家花再次以離婚相威脅,她說,你要不破案,我就與你離婚。

劉寶雞說,那就離吧。

劉寶雞答應得很痛快,一絲一毫的猶豫也沒有。其實也沒有什么值得猶豫的,因為對于劉寶雞來說,這時候只要不讓他去破案,干什么都行。

王家花提出離婚本來就是作一下態,沒想到劉寶雞真的答應了,她哪里肯善罷甘休。她也想當然地斷定劉寶雞是有外心了,鬧著非要追查那個狐貍精是誰。

劉寶雞心里沒有鬼,他笑著說,你真會想,就我這樣的,哪里還有什么狐貍精看上。

王家花卻認定一定有,否則劉寶雞沒有這么大的膽子。她把劉寶雞身邊的女人想了一遭,最后把矛頭直接指向了李鎮長的老婆江秀英。

劉寶雞緊張起來,他說,人家是好人,你不要胡說。

王家花冷笑,她說,我不光要胡說,我還要去找她呢。

王家花說著就擺出一副要去鎮上找江秀英的樣子。劉寶雞想,這個女人真要去找江秀英,那他劉寶雞的人今天可是丟大了。他攔著王家花不讓她去,王家花卻瘋了一樣往外面走。劉寶雞只好央求她,給他個面子。

王家花見形勢就是這么個形勢,就適時地提了一個條件,她說,我不去找江秀英可以,不過你要老老實實在偵探所破案。

劉寶雞只好先答應下來。

四處張貼的小廣告終于產生了驕人的效果,大批的案子如潮水一般地涌向了劉寶雞的偵探所。它們就像編輯部的自然來稿一樣,一疊一疊地堆在劉寶雞的辦公桌上,只見增加,不見減少。

夜里,劉寶雞做了一個夢,他夢見桌子上的卷宗像地里的莊稼一樣,瘋長起來,越長越高,高到了天上,忽然塌了,倒了,壓在他的身上。他驚醒了,爬起來,走到辦公桌前。夜色中,辦公桌上的卷宗像洪水猛獸,蹲在那里,好像時刻都會一躍而起,將他吞噬。

他恐懼地看著它們,一種前所未有的害怕,提醒著他,說,還不快跑。

劉寶雞就悄悄地從家里逃了出去。

針對劉寶雞擅自逃離偵探所的事情,王家花、張秀山、王連道等人在一起召開了一次小型的會議,大家一致認為,劉寶雞可能是真有了外心,還推斷他可能是想另立門戶,自己單干。

這么一定性,就顯得性質太惡劣。

王家花說一定要把他找回來。

王連道卻說到外面去找一個人猶如大海撈針,太難了,他提出不如小廣告的效果好,他太相信小廣告了。他說,把劉寶雞的照片往小廣告上一貼,看他往哪里跑。

張秀山說,這個主意的確不錯。不過,他建議在小廣告上最好把劉寶雞簡介一下,把他的事跡也說一說,劉寶雞畢竟是名人,大家更關注一些。

王連道這時候想到了一問題,說,是不是要給提供線索的人點酬金?

王家花對錢的事一直很謹慎,她說,免了吧。

小廣告依然由張秀山起草,大家分頭張貼??紤]到劉寶雞很可能跑到城里,王家花還專門去了趟城里,把幾條巷子貼了個遍。

劉寶雞躲在一條巷子附近的小旅館里,他正謀劃著要在附近做個小本的生意呢,有一天從外面回來,就被旅館里的老板娘給認出來了。她興奮地說,這,這,這不是鄉村神探嗎?

劉寶雞想,真是防不勝防啊。

后來他又換了幾個地方,都遇到了這個情況,他只好轉移到一個偏僻的小鎮。這個小鎮上沒有王家花張貼的廣告,但是卻是個報紙發行的先進單位,劉寶雞的光輝形象早已通過報紙印在這個小鎮人們的心中了,他一住下,就有一幫百姓找他破案。

劉寶雞只好再次出逃,他沒有目標地胡亂跑著,有一天夜晚,竟然莫名其妙地跑到了劉大頭所在的村莊。

他很奇怪他怎么會跑到了這里,他笑著問自己,你難道還想找劉大頭幫你破案嗎?

他罵了一句自己,催促自己趕緊離開。劉大頭卻不知從什么地方忽然走了出來。劉大頭看見疲憊不堪、潦倒窘迫的劉寶雞大吃一驚,說,哥,你這是怎么了?

劉寶雞說一言難盡。然后就把所有的事情跟劉大頭講了一遍。

劉大頭聽完有些自責地說,都怪我。

又說,哥,我去你家到嫂子面前給你作證吧。

劉寶雞說,你不怕你的那幫兄弟跟你過不去了?

劉大頭說,管不了那么多了。

劉大頭就去了劉寶雞家。劉寶雞怕王家花仍然不相信,再把他留下不讓走,就沒跟著。

劉大頭見到王家花,王家花為了尋找劉寶雞都瘦了。劉大頭先自我介紹了一下,接著把怎么幫劉寶雞破案的事兒向王家花講了。

王家花笑,說,說劉寶雞讓你來的吧?

劉大頭說,是。

王家花說,劉寶雞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來作偽證?這個劉寶雞做人真是越來越精了。她不光不相信,而且還把劉大頭罵了一頓。

劉大頭沮喪而回,劉寶雞苦笑,說,兄弟,你大哥我是沒個活路了,這世界上好像沒有人不認識我,走到哪里都有人叫出我的名字,跟我談破案的事情,我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了。

劉大頭想了一下,說,大哥,說句不好聽的話,你趕快到監獄里去呆一段時間吧。你去了監獄,頭上的光輝自然就沒了,你也就回到從前了,是不是?要不,你苦日子還在后面呢。

劉寶雞思考了一下,他感覺監獄那里確實是個很清靜的地方,他再一次思考了一下那個地方,竟然感覺那里對他來說是塊凈土,是個天堂。

他有點向往地說,就我這身份,就是想去也不一定很好去啊。

劉大頭笑了,說,別的地方不好去,那個地方還能不好去?隨便犯點事情,就進去了。

劉寶雞是老實人,從來沒干過壞事,忽然把干壞事當作目標感覺太艱難。他說,我不會干啊。

劉大頭說,這事必須你自己去做,我幫不上你。

劉寶雞說,我也知道,可是我去犯點什么事,你總得給我提個醒吧。

劉大頭說,打架簡單一些,不過,這個事情折騰不出太大事來,最多只是罰款拘留,治不了多大罪。

劉寶雞說,治不了多大罪也就說是判不了多時長間,不好,這個不好,你再換一個吧。

劉大頭說,再一個就是耍流氓,看見大街上的女孩子上去抱人家一下。

劉寶雞沒聽完馬上就說,這個不行,絕對不行,我這人哪能干了那事?

劉大頭說,這件事是不太好聽,但是相比較而言犯罪的性質要惡劣一點,對你名聲的損害就會更嚴重,實施起來也簡便易行,我覺得還是應該考慮一下。

劉寶雞猶豫著,不過,他說,看看還有沒有更好一點的,如果有,就不用這個了。

劉大頭接著說,要說能判時間最長的就是搶劫了。

劉寶雞說,能判多長時間?

劉大頭說,這要根據你搶劫的數目來定了,搶得越多,判得越多,哥,你到底想在里面呆多長時間,你自己掌握著定吧。

劉大頭說得事無巨細,語重心長:劉寶雞聽得是貼心入耳,洶涌澎湃。他決定把自己的行動落實在搶劫上,他覺得這一件對他來說,還是比較適合的,他有一把蠻力,做完了也不顯得太低級。

只是選擇的地點讓他很費心思。他先是想把自己下手的地方定在馬路上,但是擔心搶到錢數目太少,轉了半天又給否決了。

后來他把目標鎖定在銀行門口,一般情況下,這個地方出來的人,錢要多一些。他也有進去干一把的想法,但是他怕里面的保安在他沒下手之前就把他制服了,不光起不到效果,還會弄出一團糟事來。最后感覺還是在門口守候可靠一些。

第一天他沒有下手,他發現進進出出的大多都是婦女和上了歲數的人,這些一但動起手來,他于心不忍。

第二天也沒有干成。原因是趕上了星期天。他早已沒有時間觀念了,還一個勁兒地在門口等呢,一邊等一邊還奇怪,奶奶的,今天怎么沒有人呢。

他往回走的時候,天都快黑了。路過一個小巷的時候他發現一個打扮時髦的婦女在前面不緊不慢地走著。

忽然間,他想調整一下自己的計劃了。他想,如劉大頭所說,這個真比搶劫要好操作一些,他甚至覺得這個女人就是他走向監獄的金鑰匙。

女人在向前走著,很快就要走出小巷。

劉寶雞攥了一下拳頭,咬了一下牙,他暗暗說,謝謝你啊,對不起了。

劉寶雞沖過去,狠狠地在那個女人的屁股上摸了一把。

那個女人叫了一聲,但是沒跑,也沒喊。

劉寶雞想,你怎么不跑呢,你怎么不喊救命呢?他只好又上前摸了一把。

那個女人卻忽然笑了起來,說,死鬼,摸什么摸,老娘今天正好沒生意,跟我走,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劉寶雞給嚇懵了。

那女人說著還上前來拉劉寶雞,在即將來到劉寶雞跟前的時候,劉寶雞兔子一樣逃跑了。

劉寶雞一邊跑著,一邊想,奶奶的,好懸啊。奶奶的,好倒霉啊。

他一口氣跑到了他居住的一家旅館,然后果斷地把耍流氓這條道給拒絕了。他想,再遇上一次,我還不如回去破案呢。

三天后,劉寶雞真的在一家銀行門口實施了一次搶劫,并且圓滿成功了。只是他的運氣依然不夠好,他撞到了一個到銀行搶劫的搶劫犯。

那個搶劫犯好像一下子就認出了他,甚至還叫出了他的名字,然后丟下一大包錢就逃跑了。

劉寶雞還不明白怎么回事呢。銀行的人就追了出來??吹絼氹u劫下了搶劫犯的錢,都大吃一驚。有人認出劉寶雞來了,叫,這不是那個鄉村神探嗎,還穿著便衣呢……

大家都興奮起來。

劉寶雞無意中又破了一個搶劫銀行的大案,他再次上了報紙……

王連道不知道從哪里又弄來了一張報紙,拿給王家花看,他說,你看看你看看!

王家花哭了起來,她說,看樣子他是在外面單干了,這個沒良心的,我得去把他找回來。

一家人集合起來,浩浩蕩蕩地向城里走去。

他們去找劉寶雞。

劉寶雞坐在馬路牙子上,手里握著登載著他事跡的報紙,看著面前滾滾的車流、人流發呆,他忽然那么地想做一個普通人。

他發自內心地說,我干嗎要出人頭地,我干嗎我?

劉寶雞張開大嘴面對著十字路口大哭起來:啊啊啊啊,嗚嗚嗚嗚——

馬路上很亂,沒有人聽見他的哭聲。

責任編輯 房義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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