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墓是一個古老的“職業”,盜墓者的產生幾乎與墓葬的興起是同步的。《莊子》、《呂氏春秋》等古籍中已經有關于盜墓技術的詳盡記錄。歷史上記載的被盜最早的墓葬是距今約3600年的商朝第一代王商湯冢,在距今約2700年的西周時期即被盜。到近代中國,盜墓行為蔚然成風,盜墓行為最烈、技術最為先進的地方首推洛陽與長沙。20世紀二三十年代,洛陽盜墓行徑曾經震動世界。長沙的職業盜墓者被稱為“土夫子”。據有關專家考察,長沙有些戰國墓葬竟然“前后被盜過六次”。
恐懼與墓葬
對生命的追求和對死亡的恐懼,是所有動物的本能。于是,靈魂不滅的觀念在對死亡的無限恐懼中產生了。正如恩格斯所言:“在遠古時代,人們還完全不知道自己身體的結構,并且受夢中景象的影響,便開始產生一種觀念:他們的思維和感覺,不是他們身體的活動,而是一種獨特的、寓于身體之中而在人死亡時就離開身體的靈魂的活動。”
在靈魂不滅觀念的推動下,人們對死去的祖先除了感情上的牽掛之外,還熱切期望他們在“另一個世界”過上美好的生活。于是,墓葬出現了,祭祀產生了。生者的房屋,演變為死者的墓室;生者的器具,也是死者的陪葬品;生者的奴仆,成為死者的殉葬;生者的牲畜,成為死者的祭祀。
厚葬與盜墓
生產力的不斷發展,伴隨著靈魂不滅觀念的不斷強化,導致人們對墓葬的日益重視。富有的奴隸主階級已經不惜傾其所有營造自己在另一個世界的美好生活,厚葬之風由此盛行。商王朝的統治者生前窮奢極欲,死后則把自己的財富、奴隸都搬到自己在另一個世界的居所——“墓室”,殉葬的奴隸竟然有數以百計者!至于珠玉之類,則更是車載斗量了。到我國封建社會的第一個高峰漢王朝時期,厚葬也達到了歷史性的高峰。漢代皇帝將國家稅收的三分之一用于修建自己的陵墓。黃巾軍攻進長安城后,開掘漢武帝茂陵,動用數千人搬運陵中金銀珠寶,歷時數日,但“陵中之物不能減半”!至于國寶級的文物“金鏤玉衣”,目前出土的就已經達到20套以上。
厚葬之風的盛行和社會財富分配的巨大差距,直接導致盜墓這一古老的“職業”產生。
盜墓者眾
泱泱中華,號稱“禮儀之邦”,在墓葬、祭祀等方面亦是如此。中華大地上數以萬計的陵墓,個個都是藏品豐富的“地下博物館”。這些“地下博物館”的藏品,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在全世界都排在了第一位。大批的盜墓者,是這些“地下博物館”所造就的另一項世界紀錄。由于盜墓的盛行,一代奸雄曹操在死后竟然設疑冢達七十二處之多。與此同時,封建政權以律令對盜墓行為加以管制。據王子今教授考證,禁止盜墓的法律,在先秦時期就已經出現。如《呂氏春秋》記載,當時對于“奸人”盜墓,已經有“以嚴威重罪禁之”的懲罰措施。《淮南子》說到刑法有“竊盜者刑”,“發墓者誅”的內容。《魏書》記載,北魏文成帝出巡,看到“有故冢毀廢”,詔曰:“自今有穿毀墳隴者斬之!”這也是“穿毀”冢墓已經被法令嚴厲禁止的證明。
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盜墓者多了,其“構成”也就日益復雜了,上至帝王將相,下至販夫走卒,無不對“地下博物館”的豐富藏品垂涎不已。
帝王將相以其身份和社會地位而居于“高級盜墓者”之列,由于他們能夠動用更多的社會資源,其盜墓“水平”也往往不是販夫走卒之流所能比擬的。正如袁紹征討曹操時所發布的檄文所述:“特置發丘中郎將、摸金校尉,所過隳突,無骸不露。”檄文又具體指出曹操曾經親自組織和指揮盜發梁孝王陵墓:“(曹)操帥將吏士,親臨發掘,破棺裸尸。”這篇檄文的撰寫者、建安七子之一陳琳在袁紹失敗后,歸附曹操集團。曹操曾經對陳琳在文中侮辱其先祖表示不滿,但對盜掘陵墓的批評卻未曾提及,采取默認態度。從春秋戰國時期的諸多王侯級盜墓者(如“鞭尸三百”的伍子胥),到西楚霸王項羽的“楚人一炬,可憐焦土”,焚燒秦始皇陵的“幾把火”,到“亂臣賊子”董卓、呂布舉兵發掘漢王室陵墓,到五代后梁節度使溫韜發掘唐王朝的幾乎所有皇陵,到偽齊皇帝劉豫盜掘北宋皇陵,到蒙古人將鞏義宋陵“盡犁為墟”,到南宋六帝皇陵為奸僧楊璉真盜掘殆盡,再到孫殿英“國盜”清東陵,歷朝歷代的“高級盜墓者”俯拾皆是,不勝枚舉。
販夫走卒之流的“低級盜墓者”,往往因其地位卑微而不為“正史”所記載。盡管《史記》中曾經記述,中山地方民間風行“掘冢”習俗。游俠“鑄錢掘冢”的事跡,也受到司馬遷的注意,但更多的史實和細節則終于被歷史的塵埃所淹沒。少數遺臭萬年者,古有北魏時期的河東人張恩發掘商湯冢、黃巾軍眾多“農民戰士”盜墓者,近有王紹義等盜掘清東陵。其他如晉王李克用陵、宋太祖趙匡胤山陵以及清朝皇陵中裕陵、東陵和崇陵的眾多盜掘者,皆不為史載,遂不為人知也。
盜墓與文物流失
來自“地下博物館”的眾多文物重見天日之后,盜墓者往往通過不同途徑將它們輸送到市場上。千百年來,數目巨大、價值連城但具體數目和價值根本無法統計和估量的珍貴文物,從眾多的“地下博物館”流落到了民間。自鴉片戰爭以來,帝國主義列強勢力的紛紛進入和對我國文物的垂涎,使得眾多文物先后流失海外。更有甚者,外國不法分子直接與盜墓者勾結,結成盜墓與盜賣這一完整的“流水線”。如長沙的職業盜墓者“土夫子”曾經結成團伙,劃定盜掘“勢力范圍”,與中外古董商密切勾結,瘋狂盜賣。著名的長沙子彈庫楚帛書,就是1942年由長沙“土夫子”盜掘出土,后來又流失到國外的。
據報道,在世界三大主要文物輸出國中,希臘主要是以地面古建筑和雕塑文物輸出為主,埃及的金字塔則歷來是世界盜墓者的目標,而中國,“幾乎擁有盜墓者在全球古墓中需要的所有東西”。陜西文物專家秦仲華認為,新疆羅布泊地區差不多給全球文物商提供了超過30%的古代干尸“貨源”,河南和山西石窟的地上雕刻和陜西唐代古墓的地上石刻、石像更是海外文物市場搶手的高價品。對中國文物的掠奪和收藏,英、法、美、日、俄無疑是“名列前茅”的:法國吉美博物館的中國瓷器最全,美國大都會博物館的中國繪畫藏量最多,而大英博物館則以2萬多件中國歷代的珍稀文物自傲。據文物界最保守估計,至少有上百萬件中國文物流落到世界上的47個國家。
盜墓與考古文化
歷朝歷代的盜墓者將“地下博物館”中的眾多文物盜掘出來,使之重現人世。而文物作為人類漫長歷史中有限的實物遺存,從不同側面反映了亙古以來人類生存、繁衍、斗爭和發展的偉大歷史。文物對于今人還原古人的社會生活有著無法替代的重大價值,其價值和對人類的啟迪作用是永恒的。
在考古學引入中國之后,這些來自珍稀文物的面世,無疑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考古學的發展。甚至,一些盜墓者發明的盜墓器具如“洛陽鏟”,后為考古工作者所借用。而文物考古的進展和一些珍貴典籍的出土,又極大地推動了文化的繼承和傳播。早在漢明帝時,符節令宋元就推測秦昭王與呂不韋陵墓隨葬有秦始皇未焚經書,曾經請求發掘這兩座陵墓。這種為追求隨葬古籍而發冢的設想,反映盜墓的文化收益已經為人們所熟知。《竹書紀年》、《穆天子傳》、《考工記》、《孝經》等重要文獻,都是盜墓所得并有益于文化發現的例子。最富典型意義的例子是大書法家王羲之的作品因盜墓而得到廣泛傳播。據《陳書》記載:陳朝征北軍人在丹徒盜掘晉郗曇墓,“大獲晉右將軍王羲之書及諸名賢遺跡”。陳伯茂受賜這批文物,獲益匪淺,“大工草隸,甚得右軍之法”,使得草隸書法顯著進步,是中國書法藝術史上的一段佳話。又據《新五代史》記載,溫韜盜發唐太宗昭陵,“鐘(繇)、王(羲之)紙墨,筆跡如新,(溫)韜悉取之,遂傳民間。”2006年6月16日,意大利考古學家利用一名涉嫌盜墓者所提供的線索,在羅馬附近一處墓地發現了可能是歐洲已知最古老的墓葬壁畫。2006年10月22日,埃及最高文物委員會主席哈瓦斯宣布,在盜賊的“幫助”下,埃及考古學家在首都開羅以南的塞加拉金字塔群發掘出3名古埃及法老牙醫的墳墓。
盜墓之風死灰復燃
新中國建立之后,黨和國家政府對于“地下博物館”的眾多珍貴文物十分重視。1950年10月,中國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建立,1951年3月,前文中提到的盜掘清東陵的王紹義被遵化縣人民政府依法處決。1961年3月4日,國務院頒布了《文物管理條例》,明確規定對于破壞、損毀、盜竊文物和盜運文物的犯罪分子,依照情節輕重給予處罰。
但是,進入80年代以來,“要致富,去盜墓,一夜一個萬元戶”的無恥之辭不脛而走,據有關統計,全國每年被盜的古墓高達數萬座,流失以及損毀文物的價值無法估量,故墓葬和文化遺址被破壞的景象可謂慘不忍睹。農民、工人、知識分子,甚至個別專業考古隊員和文物管理人員“父子兵,齊上陣”,是當今盜墓者的“主導力量”。他們運用從鐵鍬、鎬鋤等原始盜墓工具,洛陽鏟等專業盜墓工具,到金屬探測器、遙感技術、紅外探測器甚至大型挖掘機等現代化的“盜墓”器具,大肆盜掘古墓葬,竊取珍貴的地下文物。1990年7月,古長安城的澧鎬遺址大量陶器被盜。事后的調查表明,這批盜墓者中的相當一部分曾經在考古隊工作過,具有相當水平的探墓經驗和發掘水平。有學者這樣評價這伙盜墓者:“從他們留下在作案現場的214個探眼來看,其技術之精,速度之快,設備之良,即便是聲名顯赫的秦始皇陵鉆探小分隊的專業考古人員也嘆為觀止!”而在2005年年度十大考古項目評選中,入圍的25個項目中有10個項目曾遭到人為盜掘;入選的十大項目中至少有5項存在盜掘,其中3項是因人為盜掘而進行的搶救性發掘。陜西考古研究所副所長張建林說,碰上一處沒被盜過的墓葬幾率是千分之~,能碰上一處沒有被盜過的墓葬群則是萬分之一的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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