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D提前回國了。縣里今年換屆,這幾天就要確定候選人。作為縣城關鎮的“一把手”,他的呼聲很高。
回到縣城他就直奔C縣長的辦公室去了。每次出差回來,他總要帶些禮品先去看看C縣長,何況這次非同尋常。C縣長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說話分量很重。小D這次帶的禮品是塊外國名表,分量也很重,花了好幾萬,揣在懷里沉甸甸的。沉甸甸的不光是那塊表,還有小D的心情:據說C縣長年事已高,前途未卜。
C縣長的辦公室迎面有一張辦公桌,桌前分左右兩邊擺著仿紅木椅子,靠左邊的是一把雙人椅,靠右邊的是兩把單人椅。
小D進門時,C縣長已迎到門口,又是寒暄,又是沏茶,轉身又去拿煙。小D忙說,這有,這有,便從懷里掏出一支“萬寶路”來,遞上煙就坐在了靠右邊的一把單人椅子上。
“好久沒見到你了,聽說是出國學習考察去了。”C縣長一邊接了煙,一邊點火。
“是啊,還沒到家呢,就來看您了!”
“不該,不該,像你這樣講感情的人不多呀!”
“您說哪里話,像您這樣德高望重的老領導,為全縣人民操碎了心,看看您也是應該的呀!……您也難得有空在辦公室啊!”
“說好了今天開常委會,研究……嗨,省委組織部一個電話,把李書記叫過去了,只好推到明天了。”
“明天,開常委會,研究……”小D怔了一下子,心里隱隱地有一絲不安。但更使他不安的是:C縣長沏完茶沒有像往常一樣回到辦公桌后面的那把椅子上,而是坐在了他的身旁。這可是從來沒有的事啊!
“這次跑了幾個地方,有什么新鮮的東西,吹吹!”
吹吹,是C縣長的口頭禪,也是小D的拿手戲。
小D打開了話匣子,就一發不可收拾,當然這是順了C縣長的意思,其實他哪有心思吹哩!
C縣長很規矩地坐在那兒聽著,像是聽得很認真,又像是在沉思什么,煙灰幾次掉在他的衣服上他都沒有察覺。
小D忽然意識到了什么,就把手伸進懷里去掏那塊表。
“我這次出國,帶了……帶了不少感受回來。”
C縣長本來很嚴肅的臉上忽然漾起一絲神秘的微笑。
“今年換屆不知怎么樣啊,您……”小D鼓起勇氣扯到正題上來了。
C縣長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又緩緩地吐出來,一圈一圈的煙霧彌漫開來:“哎呀,這段弄得挺緊的,上面要求又嚴,嗨,不好說呀!”說著便晃了晃頭,臉上依然是那種神秘的笑容。這是小D從來沒見過的笑容:是進者的得意,還是退者的無奈,抑或是洞穿世事后的超脫?小D在腦海里掠過這些疑問時,手從懷里掏出的不是那塊表,而是第二支“萬寶路”。
小D遞上第二支“萬寶路”的時候,就說了告辭話,小D說,您得要上啊,您是我們的靠山哩!他臉上掛著充滿希望和依賴的微笑,心里依然沉甸甸的。
從C縣長那兒出來,小D又去找一位縣委副書記,他同這位副書記的關系也不錯,他一邊走,一邊摸了摸懷里的那塊表,他有些暗自慶幸。
小D走后,C縣長面無表情地呆坐了良久。他把小D給的第二支“萬寶路”點燃,猛地吸了一口就掐滅了。
明天常委會上……
(通聯:湖北省仙桃市發改委 433O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