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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家英共事的日子

2007-01-01 00:00:00吳冷西
讀書文摘 2007年1期

廬山風云

按照中央關于召開廬山會議的通知,我和家英、喬木一起于6月29日下午乘中央辦公廳準備的專列去武漢,然后乘船去九江,上廬山。

同乘這一專列南下的還有中央政治局委員們(他們各有一個公務車廂)以及中央若干部門的部長。上車后不久,喬木和家英要我向他們傳達6月12日-13日頤年堂政治局會議上毛主席的講話。喬木因病住院,家英去四川調查,都沒有參加這次會議。

我向他們詳細傳達了頤年堂會議的情況。會議由毛主席主持,討論和通過陳云同志關于1959年鋼產指標定為1300萬噸的情況。毛主席在會議上作了兩次講話。我特別談到,毛主席在會上對大躍進指標過高作了自我批評,他把1958年第一次抓工業打了敗仗,比同于1927年秋收起義的頭一仗打了敗仗。毛主席強調現在要實事求是,把過高的指標降下來,陳云同志的意見是對的。現在不要互相埋怨,而要認真總結經驗教訓,認真學習搞經濟建設。我還談到,毛主席說,上廬山召開會議,大家平心靜氣來談經驗教訓,要比上海會議(1959年3月-4月)和鄭州會議(1958年11月)談得好,互相交心。我特別談到頤年堂會議上大家敞開思想,議論風生,思想活躍。

在傳達過程中,大家發些議論。主要是喬木講大躍進破壞綜合平衡,不贊成用“平衡是相對,不平衡是絕對”的觀點來指導經濟工作。他形象地說,如果火車車廂的四對輪子老是不平衡,火車就會出軌翻車。家英主要講他不久前才從四川新繁縣調查回來,1958年那里的瞎指揮風,浮夸風很嚴重。

家英詳細介紹了他調查的那個大隊兩本賬的情況。一本是應付上級的高產賬,是假賬;一本是實產賬,只有大隊少數干部才知道的。他還談到羅世發(四川省的全國勞動模范)告訴他,那里沒有按照上級布置的過分密植的規定插秧,結果豐收了;別的大隊按上級的硬性規定插秧,結果歉收。瞎指揮實在害死人。家英再三表示擔心,有些省的負責同志至今思想還不通,要同中央一致恐怕還得多做說服工作。

可以說,頤年堂會議開始的敞開思想、議論風生的氣氛為廬山會議前期的好兆頭。但是,廬山會議后來演變為批判所謂“右傾機會主義”,竟是家英的政治創傷。

廬山會議開始,毛主席就決定起草會議紀要,把大家總結的經驗教訓寫成文件。因此,我們一方面也像所有會議參加者那樣游山玩水,游覽了白鹿洞、仙人洞、五老峰、龍潭、植物園……一方面差不多每天都在一起,尤其是晚飯后議論起草會議紀要有關問題,即使在游山玩水,途中也離不開這些話題。記得有一次去白鹿洞游覽,一路上對我國的法制問題議論激烈。家英和喬木都參加憲法的起草,對于我國至今只有一部基本法,其他為實施基本法所必需的法律差不多是空白,甚至連刑法和民法都沒有,一切都是首長說了算,極為不滿。

廬山會議開始時,毛主席把他提交會議討論的19個問題分為兩部分,屬于經濟方面的7個問題,由李富春同志起草,作為向中央的報告,由中央批發;另外10個問題由楊尚昆、胡喬木、陳伯達和我把會議的討論整理成紀要。很快,毛主席又重新安排19個問題均起草成紀要,起草小組除原來的4人外,增加了家英和譚震林、曾希圣(安徽省委第一書記)、周小舟(湖南省委第一書記)等。實際上譚、曾、陳、楊4人只在彭真同志主持討論時參加,具體起草工作都由其他同志分工負責,胡喬木牽頭。我們分工是:喬木和我負責起草讀書、國內形勢、今年任務、明年任務、四年任務、宣傳問題、團結問題、國際形勢等8個問題,家英和小舟負責起草有農村的公共食堂、三定、生產小隊半核算單位、農村初級市場、學會過日子、農村黨團作用、群眾路線、協作區、體制等9個問題。

家英和我一上廬山,就住在牯嶺東側東沽河左岸的河東路路邊的平房里。平房一共5間,家英住東邊一間,我住西邊一間,中間一間是飯廳,一間是會客室,還有一間是服務員宿舍。胡喬木和陳伯達則住在我們附近。他們除早飯外,中飯和晚飯都同我們一道。晚飯后大都在會客室里議論同起草紀要有關的事情,也交談各人所在小組會議的情況。

在廬山會議前期,大家的心思都集中在如何總結1958年的經驗教訓,實質上是繼續貫徹毛主席和黨中央從1958年11月鄭州會議起的糾“左”工作。我們的議論,都同起草會議紀要有關,沒有什么顧慮,都覺得是正常的。過去起草文件也是這樣敞開思想議論,否則思想醞釀不成熟,文件是起草不好的。

在議論中,家英談的最多的有三個問題:

一是讀書問題。家英從毛主席布置我們去豫北調查談起,回顧兩次鄭州會議、武昌會議和上海會議,并結合前不久他在四川的調查,認為毛主席的思想,在農村問題上,具體體現在4月間給六級干部的《黨內通訊》中,下層干部是感受至深、熱烈擁護的。問題在于中層干部特別是高級干部中有不少人還思想不通。他感到這次廬山會議,重點應當是讓省委和部級領導人真正懂得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的區別,懂得社會主義階段是一個很長的歷史時期,特別在以落后農業為主要經濟基礎的中國(他詳細地談到四川農村的經濟狀況)。因為現在不少高級干部還有“跑步進入共產主義”的想法,具體表現主要不是大刮“共產風”,而是仍然主張“大干快上”,快點跨過社會主義這個階段。他非常贊成毛主席提出廬山會議要務虛,認真讀書,結合實際總結經驗教訓。

二是關于形勢問題。家英指出,現在不少高級干部認為,經過這半年中央召開的一系列會議,大躍進和人民公社化中的錯誤已經糾正過來了,形勢已向好的方面發展。家英提出,整個形勢是否已經到了“溝底”呢?我記得我們中間是他第一個這樣提出問題。家英認為并未到“溝底”,因為“左”的錯誤想法和做法,并未從根本上扭轉過來,并未到此為止。他從四川調查中感到有舊病復發的情況,搞不好形勢會變得更壞。他贊成喬木提出的1960年不應繼續躍進,而應調整,著力綜合平衡。喬木認為社會主義也有經濟危機,我國已處在危機中,整個國家經濟嚴重失調,如果繼續躍進,經濟失調后果不堪設想。

三是自我批評問題。家英認為,毛主席從第一次鄭州會議起不斷作自我批評,承擔了1958年工作錯誤的主要領導責任,直到上海會議提出《十年總結》(應當補充說,還有最近的頤年堂會議)。毛主席在上海會議上作自我批評后說:“這次我向大家交心,下次會議你們交心。”因此這次廬山會議上,各地省委書記和中央各部長應作自我批評,各自分擔自己應負的責任,這樣才能做到真正總結經驗教訓。家英在毛主席7月10日講話后,更加強調這點。他說,毛主席在講話中已列舉1958年的四大錯誤,現在大家作自我批評有譜了。

家英先后提出兩個建議,一是由胡喬木在會下同有關的省委書記和部長接觸,勸他們也交心。喬木這樣做了,也收到一些效果。另一個是鑒于有些小組討論比較沉悶,對談1958年的失誤阻力很大,談這樣問題的發言經常被打斷、頂撞,談不上總結經驗教訓。家英建議向楊尚昆同志反映,請他把這種情況報告少奇同志、周總理和毛主席。此事也由胡喬木同尚昆同志談了。尚昆同志當時是以中央辦公廳主任的身份,負責聯系各組的。

經過多次議論,會議紀要初稿我們于7月12日分頭起草完畢,13日和14日由喬木主持反復修改,把19個問題合并為12個問題。然后送少奇同志。14日晚,少奇同志找我們談話,說初稿還可以改進,不過現在可以先發給各小組討論,然后集中大家意見再加修改。

《會議紀要》初稿于15日印發各小組討論。少奇同志16日召集各組長開會(喬木、家英和我都參加了),宣布會議延長(原擬開到15日、16日),再從山下找些人來參加,小組混合編(即不以大區為單位)。少奇同志要求大家好好討論《會議紀要》初稿,方針還是成績講夠、缺點講透。起草小組將根據大家意見修改。

15日夜,毛主席將彭老總給他的信(14日寫的),批上“印發各同志參考”幾個字,印發會議(17日發出)。各小組開會時,開頭幾天,大家發言集中在《會議紀要》初稿上,特別對“形勢與任務”部分意見很多,議論彭老總的信的人不多。

我和家英、喬木和陳伯達,看到彭老總的信后曾一起議論過。我記得17日午飯時,我們四人在餐廳談到在上午收到的彭老總的信,都覺得寫得不錯,同我們起草的《紀要》思想一致。我和家英都覺得由彭老總出面說話,有分量,作用大。但喬木說了一句話:“也可能適得其反”。他沒有加以解釋。大家只感到,信中個別詞句有些刺眼,如“小資產階級狂熱性”等,但總的來說還沒有我們起草的《紀要》初稿那樣尖銳。

各小組的討論,從19日起對彭老總的信的意見逐漸多起來,對《紀要》初稿的意見反而越來越少了。喬木、家英和陳伯達在小組的發言中,著重解釋起草《紀要》初稿時的設想,喬木著重談了形勢與任務,說明還可以根據大家的意見把成績講充分些,把缺點和錯誤講得更清楚些。家英結合他在四川的調查,著重談了農村工作中的群眾路線等問題。他們都沒有談及彭老總的信。

7月20日和21日,我們根據少奇同志19日的指示,對《會議紀要》初稿加以修改,作為第二稿,于7月22日提交由彭真同志主持的書記處會議討論。

會后彭真同志要求我們盡快根據會議的意見加以修改,由他送交少奇同志。

不料7月23日廬山風云突變。毛主席這天在會議上講話,雖然仍作了自我批評,也勸做錯了事的人(他說的“左派朋友”)也作自我批評,分擔責任,但重點批評那些把大躍進和人民公社的錯誤“講多了的人”,說他們“方向不對”,對總路線“動搖”,“距離右派只差30公里”。毛主席的講話,震動全場,鴉雀無聲,空氣像凝固了似的。一日之間,廬山會議發生了180度的大轉彎,從糾“左”變成反“右”了。

這有若晴天霹靂,喬木、家英、我和陳伯達愕然、茫然。會后喬木獨自徑回住處,家英、我和陳伯達等一起沿河東路西行,走過仙人洞,一路上默默無語。家英非常激憤,在亭子上寫了一副對聯:“四面江山來眼底,萬家憂樂到心頭。”

當天晚飯是一頓悶飯,沒有人說一句話。胡、陳飯后各自回住所。家英和我坐在客廳里相對無言,達半個多鐘頭之久。后來,家英忍不住跳起來大聲說:“準是有人搗鬼。”原來他想的是毛主席為何突然轉了180度。

在23日以前,家英和我都知道,毛主席前一段一直強調糾“左”。彭德懷的信印發出來的當天晚上,毛主席同喬木、家英談話時,仍然說,現在“右傾機會主義”的頭子就是我。我嫌“右傾”的朋友太少了。“現在事實上就是反冒進。反冒進的司令就是我”。少奇同志在16日的中午召集各組長開會宣布會議擴大、小組重新混編時,亦重申“成績講夠、缺點講透”的方針。直到7月18日,毛主席還說過,欠債是要還的,去年犯了錯誤,每個人都有責任,首先是我。現在缺點還沒有完全改正,腰桿子還不硬,這是事實。浮夸風、瞎指揮、貪多貪大這些“氣”還是要泄。他準備同那些不愿意聽別人講缺點錯誤的“左派”談談,叫他們要聽取各方意見。

家英追述這些情況后問我,是否注意到毛主席在23日講話開頭的說明。家英指出,毛主席說,他前一天同各協作區區長(即后成立六個中央局的第一書記)談話,勸他們聽各種的不同意見。但他們說,已經聽了好多天了,現在主席再不出來說話,“左派”的隊伍就要散了。毛主席說,看來他今天不來講話不行了,家英說,這說明毛主席23日的講話是受有些“左派”慫恿的。

家英和我進一步談到,有人“慫恿”是一個原因,但毛主席自己的思想恐怕是更重要的原因。我們以農村公共食堂“吃飯不要錢”為例談到,“吃飯不要錢”是柯慶施在北戴河會議之前提出來的。毛主席在北戴河會議上提高到理論上“破除資產階級法權”加以論證,會后又要《人民日報》轉載張春橋根據主席的論點加以發揮的文章,并展開討論。

家英說,主席在武昌跟我們談話,提到東漢時張魯搞的“五斗米道”,很同情農民追求溫飽。主席這種心理狀態,由來已久,早在合作化時期他就多次談過。趕快實現民富國強的理想,在主席思想中是根深蒂固的,也是近百年來中國無數志士仁人為之舍身奮斗的,無可非議。但其中也包含著一種危險,即過急、過快、過大的要求可能帶來嚴重的禍害。我們列舉了合作化時期的過快推廣高級社、提前實現農業發展綱要、15年趕超英國、大躍進、人民公社等事例,指出它們都程度不等地反映了一種“左”的思想傾向。但最早發覺這種傾向并最先作自我批評的都是毛主席。

當時,家英和我的認識,只達到這樣的水平。

毛主席23日講話后,家英一直處于困惑和憤懣交雜的心情之中。加之小組會上群言嘖嘖,有所謂“質問”,有所謂“揭發”,還有所謂“批判”。家英對我說,“安之若素可也”。所幸家英在中央領導同志身邊工作多年,嚴守紀律已成習慣,在正式會上素不隨便發言。家英在小組會上談過在四川調查中發現的浮夸,后來被人指責為“攻擊大躍進和人民公社”,也僅此而已。我們平時圍繞起草《會議紀要》的議論,也沒有拿到小組會上或跟別人亂講。因此會上別人抓不到什么辮子。但家英仍擔心會下議論泄露出來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曾在我們起草人中間聲言:“好漢做事好漢當,誰亂講誰負責。”

24日吃晚飯時,我告訴胡喬木和家英,小組會上有人批評我替彭老總說話。他們兩人趕忙問我說了什么。我說,彭老總的信出來以后,小組會上有人批評彭老總的信時,我曾三次為彭老總辯護。于是在24日小組會上就有人說我犯了路線錯誤,也有人說秀才們和彭老總一個鼻孔出氣。一位老同志溫和地說我“迷失方向”。

家英說我不應在小組會上那樣辯護,但說了也不是錯誤。喬木則認為我應當作個檢討。我問怎么檢討?他們兩人都默然沉思。最后我提出,如果要檢討,我只能表個態,即按那位老同志批評的口徑,“一時迷失方向”。喬木說還是作個檢討為好。

喬木還沒有說完就得到毛主席要他去開會的通知,走了。我和家英一直等候喬木回來。大約是深夜11點多,喬木回來了。他劈頭就對我說,趕快寫一個書面檢討,由他交給小組長。他要我不要去開小組會,他代我請假,我在家里修改《會議紀要》。因為少奇同志要求趕快改出第三稿來,爭取形成中央文件下發。他和家英都贊成我按那位老同志說的口徑“一時迷失方向”,話不要多,幾百字即可。我當夜寫出,第二天交給喬木,后來登在《簡報》上。

喬木還談到毛主席在政治局常委會議結束時把他留下,批評他前一段亂說話,并說,秀才們(點了喬木、家英、我和陳伯達的名字)表現不好,要夾著尾巴做人。

廬山會議自23日起越來越緊張。28日晚,毛主席找家英和陳伯達談話。家英很晚才回來,趕忙到我房中告訴我:毛主席同他們兩人談話時,一面批評說前一段秀才們表現不好,方向有些不對頭,一面要他們不要過分緊張。

家英說,主席批評他時,他激動地為自己辯白。他在小組會上說過四川的羅世發大隊的事,后來有人批評他反對三面紅旗,他接受不了。他說著說著,邊流淚邊訴說他發言有根有據,可以當面對質,中央可以派人去四川調查。主席說,你說了人家一些壞話,人家反過來批評你,這是常情。緊張一下有好處,可以反過來想想自己有什么不妥之處。但也不必太緊張。過兩天我會向他們打招呼,下“停戰令”,對秀才們掛“免戰牌”。你們也不要尾巴翹到天上去,還是要學會夾著尾巴做人。人的世界觀改造不容易,活一輩子要改造一輩子。你們前一段說的話基本上是對的,但有些話不對,有些方向不對,有些說過了頭。要不斷進步。

家英還說,從今晚的談話看,主席并不是從一開始就要批判彭老總。我問為什么?家英說,主席今晚談到彭老總時說,他開始并沒有覺得彭的信有什么問題,所以批了幾個字印發給大家參考,當時并沒有別的意思。因為既然有這些意見,而且他在小組會上的發言也登在會議簡報上了,把這信印給大家看看也是可以的,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想法,更沒有打算在23日講那番話。主席說,那番話是在22日聽了大區區長匯報時想到的。當時有兩位區長都說,現在小組會反對三面紅旗的話多了,有些人開小差了。我該出來講話了,否則隊伍就散了,沒有兵了。這才使我感到問題嚴重。想了一夜,第二天(23日)才講了那么一篇話。

我聽了家英這番話,馬上提出我們一起去告訴喬木。喬木聽時很冷靜,好像胸有成竹。大概是24日夜里毛主席同他單獨談話時也說過這類的話,他心中有數。家英談完以后,喬木說,我們四個秀才的問題,在這次會上可能告一段落。主席同他以及同家英、陳伯達的談話都著重談到“要夾著尾巴做人”。我們這些在中央領導同志身邊工作的人,今后要格外小心謹慎。

以后幾天,家英照常參加小組會,喬木在家休息(主席要他休息幾天,準備起草八中全會文件),陳伯達仍請病假,我則根據少奇同志的意見(講成就部分加強;講缺點錯誤部分要壓縮文字,要點仍保留;糾偏問題從正面講,只談應該如何如何,不談不應該如何如何),在家中改出《會議紀要》第三稿,交給喬木同志。

7月30日上午,楊尚昆同志到我們住處來,說主席要他給會議各組組長打招呼:以后再不要提胡喬木、陳伯達、田家英和吳冷西的事情了。要各組組長關照一下參加會議的同志,集中力量開好八中全會。尚昆同志說,這是主席下“停戰令”,你們可以放心了。這樣我們四人好像得到了解放,一起往仙人洞那邊散步。這時我們的情緒同一周前有所不同,個人挨批評可以免了,但喜中有憂:八中全會要大批“右傾機會主義”,會議紀要恐怕搞不成了。更大的擔心是從去年底鄭州會議開始的糾“左”進程可能就此中斷。這是黨和國家的大事。

從8月2日開始的八屆八中全會,不幸而言中。還沒有真正形成氣候的神仙會,變成了唇劍舌槍、硝煙彌漫的斗爭會。家英憂心忡忡。

家英是個胸懷耿直、憂國憂民的人,面對廬山會議后期顛倒是非、急風暴雨的斗爭,其激憤與抑郁交集、自勵與自餒并存,可以想見。喬木和我見此情景,曾先后建議他參加八中全會文件起草工作。家英寧愿幫我起草會議公報(主要談經濟形勢和任務),而不愿參加喬木負責的八中全會決議(內容為反對右傾機會主義)的起草。他很少參加小組會,大會也只參加同我們有關的幾次,閑時則漫無邊際地同我“擺龍門陣”。他喜歡聽我談我訪問過的東歐、西歐和非洲、亞洲的觀感,而他則大談清代名人和他所收藏的墨跡,并由此而道出他準備寫一部比蕭一山的《清代通史》更成熟的新清史的心愿。

有一次家英談到毛主席推薦他看賈誼的兩賦兩論。他很欣賞《吊屈原賦》,喜歡背誦其首段。他覺得中國目前的情況隱約顯出《治安策》中歷陳的弊端,他贊成1954年中央撤銷六大中央局,不贊成現在又設六大協作區(后來又形成六大中央局的建制)。他認為,漢初罷諸侯是英明的,唐代建藩鎮是自亂天下。秦始皇是歷史上第一個建立中央集權的皇帝,功不可沒,可惜焚書坑儒,留下把柄,遭后世人咒罵。歷代所謂圣明君主,大體都既能治國又能治家,兩者兼備不易,但非如此不可。家英這些議論,看似純屬論史,實則有所謂而發。

歷時半月的八中全會,大批所謂“軍事俱樂部”,自然比7月2日至16日的神仙會使人難過,也比7月17日至8月1日的揭批會難過。家英雖然在毛主席8月11日講話時說“秀才是我們的人”之后,情緒不再那么低沉,但依然不那么振作。個中因由,是喬木、家英、我和陳伯達四人被揭發,中央在立案審查。

八中全會最后幾天,大雨傾盆,烏云低迷,自然氣候與政治氣候給人雙重壓迫。大會一結束,17日當天下午,許多人不顧天雨路滑,都紛紛下山了。我記得第一個下山的是彭濤(他當時是化工部部長)。家英和我因有些會務未了,推遲到第三天(19日)下山。臨行匆促,我連會議簡報全部留在抽屜里,被中央辦公廳通報批評。

家英和我下山后從九江乘船到南京改乘專列回京。在船上我為家英拍了一張照片,那神態我自認為恰如其分地反映了家英當時的心境。

我們“四人案”一直審查到10月,彭真同志兩次找我們談話,我們給中央寫了檢討和申辯,最后毛主席10月17日找喬木、家英、我和陳伯達談話。他說,你們在廬山表現不好,但不屬于敵對分子和右傾機會主義分子這兩類人,而是屬于基本擁護總路線,但有錯誤觀點或右傾思想這兩類人。這樣“四人案”至此才算結案。從毛主席那里出來,家英和我回到他的書房,一進門他手舞足蹈,貓身在地板上翻了一筋斗,大聲說:“主席是了解我們的。”

七千人大會

廬山會議下來后,家英即為中央討論人民公社基本核算單位問題準備文件,我則準備起草原定年底前召開的第二屆人大第三次會議的政府工作報告。但是,鑒于赫魯曉夫在10月蘇共二十二大上發起新的反華、反阿爾巴尼亞運動,中央政治局常委當機立斷,推遲召開人大會議(后來在1962年3月至4月召開),改為召開中央工作會議,動員全黨力量,加強調整工作。家英和我的工作重點也隨之轉移。

中央常委是在周總理中斷出席蘇共二十二大而提前離蘇回國后、10月下旬決定召開中央工作會議的。少奇同志在11月5日主持的中央政治局會議上宣布:根據毛主席和常委的意見,這次會議要總結“大躍進”的經驗教訓,統一全黨思想,以便集中力量做好調整工作。政治局要為這次會議準備一個報告。少奇同志指定由陳伯達牽頭,我和家英、胡繩參加,負責起草工作報告。我當場同富春、先念、一波和安子文(當時為中央組織部長)等同志商量,從他們主管的部門抽人組成起草班子,初步確定調來梅行、楊波、馬洪、廖季立、趙漢、潘靜遠、張沛等人,后來又請吳波和段云同志幫忙,集中在釣魚臺8樓和15樓工作。

第二天,小平同志即來釣魚臺8樓召開會議,提出起草報告的框架為四部分:(一)形勢和任務:農村情況開始好轉,工業生產下降基本穩定;應堅持三面紅旗,貫徹八字方針,爭取三年調整好;(二)關鍵是加強中央的集中統一領導,加強民主集中制,克服分散主義;(三)改進黨風,貫徹實事求是的工作作風和群眾路線的工作方法,加強黨內民主;(四)基本經驗教訓。他要我們先分工起草,然后由陳伯達主持修改。

我們的分工是,我負責第一、二部分,由梅行、楊波、馬洪、廖季立、張沛協助;家英負責第三部分,由趙漢、潘靜遠協助;胡繩負責第四部分。我們起草初稿后,由陳伯達修改,12月中旬拿出第一稿。

12月21日,小平同志主持討論第一稿,富春、先念、一波、譚震林、安子文等參加。會上討論的意見主要是對第一、二、四這三部分的,認為對形勢的估計不能助長過分樂觀,要保留一點,因為目前情況還沒完全摸透,尤其是工業、財貿;15年超英的口號是否仍提值得考慮;對集中統一還強調不夠,沒有把分散主義的種種弊端寫得觸目驚心;經驗教訓要根據中央書記處給政治局常委的檢查報告加以闡述,而且要聯系黨的歷史教訓寫。會議對家英起草的黨內問題部分意見較少,只提了一些要加強正面闡述,并突出糾正當前不正之風。

上面所說的中央書記處檢查報告是小平同志親自主持起草的,其中講到這幾年的主要錯誤為:總路線提出后未及時制定具體政策,已決定的政策有些是錯誤的;計劃指標過高,而且多變;不是實事求是、因地制宜,全國搞了許多“大辦”,這是違反群眾路線的“群眾運動”;中央權力下放過多,而且級級下放。

第二天,少奇同志看完第一稿后專門到釣魚臺找陳伯達、我、家英和胡繩談話。少奇同志劈頭就說,報告的起草,還是1959年廬山會議上講的那兩句話,一是成績講夠,二是缺點講透。具體意見主要有:(一)過去四年的缺點、錯誤要擺開講,有多少講多少,放開手講,不要吞吞吐吐,重病要用猛藥,要使人出一身大汗,這才能接受教訓。(二)這幾年的錯誤,中央負主要責任,要在報告中代表政治局作自我批評,否則下面不服。一年來中央逐步改正錯誤,要求各地、各部門也改正錯誤,不能自行其是。(三)關于分散主義要列舉表現事實,每個省、每個部都要有例子,一個也不能缺,這種現象太多、太普遍了。(四)這幾年的錯誤,同黨內過火斗爭,特別是1959年廬山會議只反“右”不反“左”、后半段否定前半段、會后又在黨內普遍進行反右傾斗爭,有很大關系,黨內民主不夠,使許多錯誤不能及時改正。少奇同志特別囑咐我們:秀才們不要怕這怕那、束手束腳,要敢講老實話,講過頭了也沒有關系,反正是草稿,中央政治局還要討論,錯了政治局負責。少奇同志走后,我和家英議論,上次廬山會議少奇同志就態度鮮明,直到八中全會還想把《會議紀要》下發,可惜終于落空了。這次七千人大會,少奇同志還是這樣的膽識,我們可以放心了。我告訴家英,一個星期前在毛主席家里開常委會討論會議如何開時,毛主席講道,書記處的檢討承擔了這幾年錯誤的責任,而且說沒有很好貫徹他的指示,把他當做圣人。其實這幾年錯誤首先應由他負責,因為他是黨中央主席,重大決策是他作出或同意的。主席還說,我的錯誤你們不講我講。

家英說,他也有這樣的感覺。1961年,毛主席一直抓調查研究,從農村人民公社六十條開始,一步深一步地糾正“左”的偏向。這一年他的調查材料和起草的文稿都受到毛主席重視或采用。他認為這次開七千人大會,中央常委意見相當融洽,原來小平同志建議中央工作會議為三級(中央、省、地)干部會,后來毛主席建議大為四級(增加縣級并包括相當于縣級的工礦企業和軍隊的負責人)干部會,還在“中央工作會議”之前冠以“擴大的”三個字。

家英還認為,少奇同志這次更加強調講透缺點,而且措詞尖銳,我們是做文字工作的,報告是少奇同志做的,我們起草時只能照他說的寫,要改由他改。我們兩人商定,并征求了胡繩同志的意見,要原原本本地按照少奇同志的意見修改第一稿。

12月25日至26日,少奇同志和小平同志共同主持討論我們的第二稿。會上提了很多意見,主要的有:(一)要科學分析當前嚴重經濟困難的原因,主要不是天災,也不是赫魯曉夫撕毀全部協議和合同,而是我們工作中的錯誤。這點報告中要講清楚,使干部群眾有信心,只要我們能改正錯誤,就必定能夠克服困難。(二)批判分散主義還要加強,要把各地方、各部門的分散主義加以分類,強調其危害性。紅旗雜志社和人民日報、新華社的負責人(指陳伯達、胡繩和我)參加報告的起草,也應寫上自己的錯誤事例。分散主義不克服,只有分權,沒有集權,就不成為社會主義了。(三)我們這幾年犯的錯誤,有些同蘇聯相類似,別人的錯誤自己也會重犯,這點應引以為訓。(四)原來把經驗教訓單獨寫一部分,現在的整體結構不合適,應合并到第一部分中去,而且要重寫。

家英負責的黨的問題部分,一般認為寫得較好,只需再加改進即可,即進一步闡述毛主席關于實事求是、群眾路線、黨內民主的一貫思想,而且要針對當前黨內不正之風。

會后,起草班子重新調整,我只負責形勢與任務部分修改,其中經驗教訓由陳伯達重寫;第二部分由梅行、馬洪、廖季立、楊波等修改,因為他們對分散主義的情況比較熟悉;家英和胡繩修改黨的問題部分。

家英在修改中強調了實事求是作風是黨性的第一個標準,著重批評了“誰老實誰吃虧”的思想,提倡“說老實話、辦老實事、當老實人”。他在闡述群眾路線時,特別針對那些把群眾運動當做實行群眾路線的惟一形式,熱衷于表面上轟轟烈烈、實際上脫離群眾和違反群眾利益的所謂“群眾運動”,加以嚴肅的批評。這些后來在大會上,特別是在縣委一級干部中反響很熱烈。

家英在修改過程中多次同我和胡繩同志談到,黨的問題部分中最關鍵的是黨內民主問題,而黨內民主的核心又是開展批評和自我批評。他說,中央組織部的同志(協助家英起草的同志趙漢、潘靜遠都是來自中央組織部的)在這方面有許多典型調查材料,有的地方黨委作風很不好,但又不宜和盤托出。他認為需要認真研究,根據八大通過的黨章,有針對性地擬出黨內生活的紀律、守則或要求若干條,便于各級黨組織,特別是基層黨支部執行。

1月3日至6日,少奇同志和小平同志又主持會議討論和修改第三稿。會議是按讀一段議一段的方式進行,論述上和文字上的意見很多,有些當場修改,有的指定一位秀才下去修改然后再拿到會上討論。四天的時間,上下午作業,終于完成。

少奇同志于1月7日將修改好的稿子(后來通稱書面報告的第一稿)送毛主席看。他和小平同志本來設想,一俟毛主席看完,認為大致可用,再召開政治局全體會議正式討論、修改、通過,然后再向大會報告。

1月10日,小平同志通知我,他昨天晚上同少奇同志、周總理在毛主席家里開了一個小會。毛主席說,報告稿子很長,他還沒有看完。不要等他看完,也不等中央政治局通過,索性現在就發給已經到京參加大會的所有同志,征求意見。同時組織一個起草委員會,根據大家意見,再加修改,然后提交政治局,通過后正式作報告。小平同志要我只作幾處小的文字改動,就交中央辦公廳印發給大會討論。這樣,擴大的中央工作會議1月11日就以分頭召開小組會的形式開始工作了。

七千人大會開始后,對報告第一稿的討論,大會各小組和常委指定的起草委員會同時進行。起草委員會由少奇同志主持,共21人,包括常委、政治局委員、各大區書記,我和家英、胡繩都參加了。大會各組的意見也反映到起草委員會中來。大家基本同意報告中三大部分的論述,但也提出許多意見,有正確的,也有不正確的。起草委員會從1月17日起經過歷時一周的熱烈討論,終于完成了修改任務。

起草委員會的討論集中在分散主義問題,有的認為這個問題強調過分,有的認為舉例太多,而且有些與事實有出入。少奇同志和小平同志再三說明:馬克思主義講時間、地點、條件,不同的情況有不同的主要矛盾。在中央已經提出一系列調整方針、政策之后,關鍵就在于各級黨委貫徹執行,不容許各行其是。目前貫徹全面調整方針的最大障礙是分散主義。至于舉例,少奇同志提出,如認為舉例不當的可各自拿出恰當的來替換。后來,當主要問題已經基本解決,少奇同志提出舉例可以全部刪去,因為類似的事例不是一地一部所獨有。少奇同志、周總理、陳云同志和小平同志通力合作,對修改稿的圓滿完成發揮了重大作用。

家英和我,對中央常委如此堅持原則的魄力,而又如此循循善誘的耐心,至為敬佩,深受教育。

對于大會和起草委員會中討論的問題,家英認為成績可以多講幾條,但四大錯誤(高指標和瞎指揮,共產風,分散主義傾向和城市人口增加過快過多)不能含糊。他堅決贊成少奇同志提出的目前困難主要(最后定稿時含蓄地寫成“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我們自己在工作上和作風上的錯誤所引起的。他引證他在過去一年中農村調查的材料來闡明這個道理。

家英對爭論最激烈的分散主義問題,深惡痛絕。他指出,一年來中央逐步改正過去的“左”的錯誤,實行全面調整,但中央的指示仍然貫徹不下去。原因是許多地方和部門對中央指示或各取所需,或陽奉陰違,或用不學習、不傳達、不執行的“三不主義”加以抵制。這種分散主義的惡劣傾向,是建國以來所未有,任其發展下去,不但“左”的錯誤難以糾正,而且黨和國家的統一有被破壞和肢解的危險。家英又說起他對毛主席要他讀的賈誼《治安策》深有體會。他說,漢高祖劉邦稱帝之初,分封諸侯,結果諸王擁兵自重,割據自大,威脅中央政權,以致前有燕王臧荼等四王謀反,后有“七國之亂”,只得大動干戈,討而平之。他又舉唐代邊將弄兵為例,自安史之亂起,藩鎮跋扈,宦官專橫,以致外患日深,唐室因以衰亡,史足為鑒。家英縱論今古,都是會下同我和其他同志談的。

起草委員會結束后,我們又根據少奇同志的指示將報告全篇統改一道(起草委員會開會時已邊討論邊修改過一道),經毛主席核閱,1月25日政治局會議上正式通過。

1月27日七千人大會全體會議時,少奇同志沒有宣讀這個報告(亦稱報告第二稿),而是把它作為書面報告提交大會討論。他在全體大會上根據前一天(1月26日)晚上毛主席的建議而通宵草擬的提綱(在大會開始前經毛主席和其他常委傳閱同意)作補充講話。這篇著名的講話,那實事求是的精神與坦率的批評和自我批評,那鋒利的觀點和無可辯駁的論證,全場反應熱烈。普遍認為,少奇同志講的兩個“三七開”切中要害,解開了各級干部中長時期以來的思想疙瘩。(全文見《劉少奇選集》下卷)

三天之后,1月30日,毛主席在大會上作了長篇講話,主題是民主集中制,著重講發揚黨內民主,提議大家在北京過春節,開“出氣會”。這就掀起了七千人大會后半期的高潮。所謂“出氣會”,就是毛主席在大會前半程中覺察各小組內部很不容易展開批評和自我批評,各地委、縣委(主要是縣委,每縣有兩位負責同志參加大會)對省委很少提意見,于是在1月30日講話中大講發揚黨內民主,要各省委書記讓人講話,甚至疾言厲色地提出“偏要摸老虎屁股”。從這以后,各小組展開批評和自我批評,坦率、尖銳、緊張而熱烈。

家英當時已兼任中央辦公廳副主任,曾多次同我參加中辦派往各組旁聽人員匯報會。家英對我說,各小組講出來的意見,看來還是比較溫和的,還不如中央辦公廳平時收到的人民來信中說的那樣嚴重和激烈。他深有感觸地說,如果不是毛主席親自號召大家“出氣”,各組中那些批評省委(也有直接批評中央部門的)的意見肯定說不出來,不少省委也難得在這樣的場合作這樣懇切的自我批評。有的省委書記親自到縣書記身旁,為自己出過壞主意和作風粗暴而賠禮道歉,雙方都感動得流淚。這是全國解放后開得最成功的領導干部交心會。當時有首打油詩傳遍各會場:“白天出氣,晚上看戲,兩干一稀,皆大歡喜。”

家英根據以上情況又對他主持起草的少奇同志報告的第三部分黨內民主問題作了許多修改,內容更加豐滿而有針對性。這也就是報告最后定稿中的關于黨的干部“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和關于加強黨性的“八大要求”的由來。

大會結束前,小平同志指定:家英整理毛主席的講話,我整理少奇同志講話。由于少奇同志講話長于用詞造句,前后有序,邏輯分明,我幾乎全部按照速記稿整理,只有個別文字改動。家英原想把毛主席的講話按編輯《毛選》的慣例略加調整,但毛主席覺得還是他原來講話的速記稿更能表現他當時的思想情緒和語言風格,后來家英也是完全按照速記稿整理,盡量少作修改。我們秀才們議論這兩個講話時,有的同志曾提出,少奇同志強調集中,毛主席強調民主,如何理解。家英當時哈哈大笑說,“相得益彰”。他解釋少奇同志著重解決中央同各省、部的關系,毛主席著重解決省委同縣委的關系,少奇同志解決了前者,毛主席馬上抓住解決后者,兩者都是全黨性的問題。家英的解釋,大家都覺得有理。

七千人大會雖然沒有完全徹底清理過去三年中的“左”傾錯誤,但在當時歷史條件下,開得這樣成功,全黨四級干部統一思想,同心協力,帶領群眾,艱苦奮斗,終于克服重重困難,用不到三年的時間,提前完成全面調整的任務,使全國形勢全面好轉。

挫折北戴河

七千人大會后不久,家英按照毛主席的指示去湖南農村調查《農業六十條》貫徹的情況,主題是如何恢復農業生產。少奇同志在北京主持政治局常委(毛主席已去南方,周、朱、陳、鄧都參加)的2月擴大會議和5月擴大會議(兩者均通稱“西樓會議”,因都在少奇同志住處旁邊的中辦西樓會議廳舉行),討論新發現的嚴重的經濟困難(赤字又增加30億元,農村中餓死人的現象仍然沒有停止,日用品供應奇缺,企業關停并轉落實不下去,城市人口減不下去),指出當時我國處于類似經濟危機的非常時期,并堅決采取非常措施來解決。家英沒有參加這些會。

6月底,家英從南方回到北京,打電話約我到他家中去。他首先問我北京兩次會議的情況,然后告訴我,他在湖南農村調查時發現農民普遍要求包產到戶。近40%已自動實行包產到戶或稱擴大“口糧田”,其余60%左右還在猶豫觀望,做做工作可能仍然搞集體經濟或半集體經濟。他說,在上海匯報時陳云同志贊成他的看法。回京后,少奇、小平同志聽取他的匯報時也認為,在困難的地方,包產到戶作為權宜之計(渡過困難時期),勢在必行。

我告訴他,陳云2月26日在國務院擴大會議(副部長級干部參加)工作報告時提出非常時期非常措施,全場多次響起了真正暴風雨般的掌聲。對城市居民每天增加配給一兩大豆(可做半斤豆腐),每月配給半斤魚,每年配給兩雙尼龍襪子(當時百貨商店中貨架空空如也),賣高價糖果回籠貨幣,反應尤其熱烈。家英連聲叫好,說陳云同志真有辦法,大得人心。

家英說,他正等待毛主席回京,盡快匯報調查的情況。

在這中間,中央辦公廳組織了幾個調查組分赴全國各地調查包產到戶的情況。尚昆同志和家英同志要人民日報也派人參加,我派幾位同志去了,同時也派一個調查組去京郊房山。我還同家英商量,新華社和人民日報的內部參考刊物,也發表一些有關包產到戶的材料。

我派去房山的調查組的報告還沒有寫出來,家英又打來電話,要我趕快到他家里去。我一進門,家英劈頭一句是“大事不好”。他說,他向毛主席匯報包產到戶的情況后,毛主席滿臉不高興,當時未置可否,但第二天接連同河南、山東、江西的省委書記談話,提出中央要作一個關于鞏固農村集體經濟的決定,并且指定陳伯達負責起草,沒有要他參加。

家英對我說,內部參考中不要再登包產到戶的材料了,派出去的調查包產到戶的調查組要盡快抽回來。我回來后趕緊照辦,要去房山的調查組把調查報告重點放在如何鞏固集體經濟,只附帶提及包產到戶。

因為這樣,8月間北戴河會議時,有人告人民日報的狀,說人民日報調查組在房山煽動搞包產到戶,我拿出會前印出的調查報告,才沒有挨批;但毛主席在講話中還是指出新華社《內部參考》登出了許多包產到戶的材料不妥。他說,要登就登贊成和反對兩方面的意見,不要只登一方面的意見,把《內部參考》辦成譴責小說。但是可以考慮辦一個《記者通訊》,允許發表不同意見。

家英的遭遇比我困難得多。他不但不能參加當時在北京起草關于農村人民公社鞏固集體經濟的決定(歷來關于農村人民公社文件的起草工作他都參加,甚至是主要起草人),而且在北戴河會議(7月25日至8月24日是中央工作會議,8月26日至9月23日是十中全會預備會議)期間,在中心組(只有政治局成員和各大區組長以及少數有關同志參加,家英和我都參加了)會上,一開頭就被毛主席點名批評,說他在七千人大會后,不去修改《農業六十條》,反而贊成搞包產到戶。

毛主席還再三點名批評鄧子恢同志(他從1961年3月即贊成安徽搞“責任田”,后稱包產到戶,1962年五六月間又在北京中央黨校等單位作報告宣傳包產到戶的優越性)。鄧老在會上作了檢討。家英沒有在會上檢討,因為他只在內部中央負責同志匯報調查情況而已。

家英告訴我,陳伯達現在主持起草決定,神氣得很,碰到家英不說話,不打招呼,裝作沒看見。家英說,陳本人在毛主席沒有表態之前,原本也是贊成包產到戶的。但此人一貫狡猾,從不在主席面前提出新意見,只有在主席表態之后才順著說話。

家英告訴我,他原本并不贊成鄧老的意見,1961年春在廣州起草《農業六十條》時他就反對安徽搞責任田。但今年在湖南調查,去的是毛主席和少奇同志家鄉的、政治覺悟向來比較高的生產大隊,意外地發現大隊干部和社員都要求包產到戶,言之成理,并且說一旦渡過困難,還是要恢復集體經濟。有些地方搞了包產到戶,農業生產的確恢復很快。接觸到這些實際情況,他感到群眾面對災荒還是千方百計生產自救,包產到戶確實是可行的,很快見效的。他認為,有領導地搞包產到戶,集體經濟還可能保留相當一部分,也許可達60%,否則放任自流,讓農民自己搞,集體經濟可能被搞垮,集體財產損失會更大。他明確表示,現在搞包產到戶,是經濟困難時期發動農民生產自救的好辦法,一旦形勢好轉,集體經濟還是方向。領導藝術是能進能退,退是為了更進一步。家英在會議后期也同我一樣被中央指定參加修改關于鞏固集體經濟的決定草案,但由于陳伯達把持,木已成舟,難于有所作為,始終悶悶不樂。

可以說,北戴河會議是家英政治生涯中的重大挫折,其嚴重性遠遠超過1959年的廬山會議。在這以后,據家英告訴我,毛主席便很少找他起草有關農村人民公社以至其他問題的中央文件了。家英曾引用唐代韓愈《進學解》中說的“投閑置散,乃分之宜”,其心情可以想見。他對當時會議討論的中心問題(階級、形勢、矛盾)沉默不言。有時我提到這些問題向他質疑,他不是搖搖頭,就是笑一笑。當我告訴他,經少奇同志和小平同志一再強調,抓階級斗爭不能影響調整經濟,毛主席作結論時表示同意,明確指出調整是第一位工作。他對我連說了兩句:“這就好,這就好。”

(選自《回憶領袖與戰友》/吳冷西 著/新華出版社/2006年8月版/轉載時有刪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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