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劫

老頭，你真可愛

老頭又來找我時，我決定帶老頭去一個特別的地方。我說：嗨，老頭，你去過迪廳嗎？他皺了皺眉頭，臉上卻有著笑，說：沒有。那種地方……

那種地方怎么啦?老腦筋該換換啦！走！我拉起他的胳膊，往迪廳走去。

門口，進進出出的全是染發(fā)，眼影，紅唇，閃光的金屬鏈子，桀驁不馴的表情，嘴角斜叼的煙。再看看身邊的老頭，西裝革履。他努力挺拔著自己的身體，面容嚴肅，眼神卻局促不安。我大笑。扯下他的領(lǐng)帶，從腰里拉出他的襯衫，解開他襯衫最上面的兩粒紐扣。我退后兩步看看，點點頭，看他手足無措，我就想逗逗他，于是對他說：老頭，我再把你的褲子上剪幾個洞吧。

他立刻像個孩子般驚恐。我大笑起來。他這才知道上當(dāng)了，無奈地笑，對我說：你這個丫頭，又逗我！

他一路上皺著眉頭，看稀奇古怪的舞者，看搖頭擺尾的女子，看閃爍的燈，看我。我不顧他的反對，把他拉進舞池。隨著音樂的節(jié)拍，教他隨意地舞動。

強勁的音樂聲緩緩?fù)Ｏ聛恚珼J磁性的聲音響起在頭頂：下面，是慢舞時間。

燈光更暗。音樂緩慢地響起來，池中的人兩兩相抱，慢慢地晃著。老頭扭頭就想走，我一把拉過他，把手臂吊在他的脖子上。

老頭閉著眼睛，慢慢晃，很簡單的。我輕聲說。

曖昧的燈光，曖昧的音樂，連眼神都變得曖昧。我拉過他的手，搭在我的腰上。我穿了一件低腰的牛仔褲，緊身的小T_shirt，我能感覺他的手在出汗。他的呼吸就在我的耳邊，有些粗重，有些壓抑，好像怕我覺察到他的存在。旁邊有情侶在熱吻。男孩對女孩上下其手，絲毫不顧忌是公眾場合。這本就是個欲望的時代，而在昏暗的燈光下，沒有什么不可能。

探照燈打過來，老頭的臉在出汗。我湊上唇，趁他不備，吻了他一下。他的唇比我想象的柔軟，我?guī)缀醪幌敕砰_。可我不敢再放肆下去，無論如何，我不想失去這個朋友。老頭的身體變得繃直，我把臉湊過去，蹭他的臉，居然是燙的。

我大笑，笑得彎下腰，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老頭，哈哈，你怎么做到的？你太可愛了！

他站在原地，不知該怎么辦。其他的人紛紛側(cè)目。

我的訓(xùn)練基地

頭兒！小吳興奮地大喊，頭兒！你快回來吧！

我把手機拿到距離自己耳朵十厘米的地方，還能清晰地聽到小吳的聲音：頭兒，海王集團想跟咱們合作，咱們的發(fā)展基金有人贊助了！咱們終于可以買訓(xùn)練器材了！

真的？！我高興得蹦起來。

是啊！小吳說。他們發(fā)展部的經(jīng)理今天剛給我打了電話。說詳細事宜面談。

他們有什么條件？要占多少股份？我問小吳。

沒有！他們不要股份。說，只要每年為他們公司的新員工組織培訓(xùn)就可以了。

呀！誰說天上不會掉餡餅，今天不就掉下來一個大餡兒餅嗎？

當(dāng)我穿一身套裝出現(xiàn)在海王集團的樓下時，我的心跳還沒有抑制住。

走進電梯，不知道在哪一層停下來了，我懵懵懂懂的走出去，才想起來，我竟然忘了摁樓層鍵。剛想看看樓層時，一個熟悉的身影擋在我面前。老頭！我興奮地抓住他的胳膊。快看看，快看看，我這身行頭怎么樣？

他上下打量著，說：嗯，不如你平時的休閑裝舒服。

嗨!我今天是來見海王總裁的，怎么可能穿得舒服？快說，我穿這身兒，如果談合作項目的話，有幾成勝算？我在他面前轉(zhuǎn)著身子。

一個小伙子匆匆走來，說：總裁，咱們該回辦公室了，十點半心理拓展訓(xùn)練基地的田小姐會來跟您談合作項目的事情。

我目瞪口呆。老頭，你，你，你！

為什么他叫老頭

寬敞的辦公室，闊綽的板臺，落地的窗戶，神采奕奕的老頭。

我不想跟你合作。我不要任何施舍，你知道的，我要靠自己的力量來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我抱著肩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

丫頭，別像個刺猬一樣來對待別人的善意。更何況，我是個商人，我知道怎樣選擇自己的合作伙伴。難道你自己能否認這是個發(fā)展前景很好的項目嗎？他慢條斯理地說。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這是我所不知道的老頭。最后，我妥協(xié)了。

秘書送我出來，小心翼翼地問我：田小姐，問你個私人問題，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們總裁剛剛不過40歲，你何以管他叫老頭？我笑。

記得第一次在網(wǎng)上遇到老頭，他說：其實，我本不想和你聊的。我從來不跟比自己小這么多的女孩子聊天，我覺得她們太幼稚，沒有思想，都是小孩子。

那時，我剛剛心理學(xué)研究生畢業(yè)，25歲的我竟然被一個38歲的男人當(dāng)成小孩。于是，我開始喊他老頭。沒想到，這一喊，就是兩年。

迷失叢林

資金到位，兩個月的時間，價值兩百萬的訓(xùn)練器材已經(jīng)在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成功扎根。我們迎來了第一批訓(xùn)練者。是海王集團的中層干部，目的是訓(xùn)練他們的團體協(xié)作和溝通交流的能力，以及個人的心理素質(zhì)。

那天晚上，做“迷失叢林”游戲，我們把一幫人戴上眼罩，帶到一片樹林里，然后解開眼罩。吩咐他們用自己的智慧、勇氣和成員之間的交流溝通，找到一個最佳的突破叢林的方法，回到基地。然后，我們隱身。

黑暗中，我聽到團體中起了爭執(zhí)，大家都紛紛表達自己的意見。有人建議，沿一個方向走，走不出去，再換一個方向。還有人建議，兵分幾路，朝不同的方向走，走不出去的再回到原地。這樣，根據(jù)回到原地的隊的方向，就知道走出去的該是什么方向了。有人立刻提出異議，說，這么黑的天，你怎么就知道他們走的是直線呢？

我蹲在草叢里，默不作聲。記錄團隊人員的每一個細節(jié)。很奇怪，居然沒有老頭的聲音。他是否像平時聽我說話一樣，此時也微笑著聽大家的發(fā)言呢？我微微地有些失神。

最后，相同意見的人開始三三兩兩地自覺結(jié)組起程。人群漸漸散去，周圍安靜下來，我站起身，舒活一下筋骨，我也該走了，回去等待歸來的組員。

我剛邁步。一個黑影抓住了我的胳膊。丫頭。他低沉的聲音及時地制止了我的驚呼。

老頭，你沒有跟大家一起走？我很驚訝。

是的。我聰明吧？他很狡黠地笑，說，我算準了這里有知道路的人，所以，鐵了心等她現(xiàn)身。果真被我等到。

呵。我笑著搖了搖頭。兩個人開始并排走。一路無語。可是，溫柔的情愫如一條小溪在兩人間流來流去，我漸漸恍惚。竟忘了路。走了好久，又回到了原處。

老頭，這次，你好像遇人不淑，押錯寶了。我也不知道路。我自嘲地笑笑。

老頭很沉靜，他說，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還跟我亂走？我問他。

老頭笑笑：因為是跟著你，所以往哪兒走都樂意。

微風(fēng)吹在耳邊，我頓時雙眼迷離，不知什么時候手牽到一起的，他輕輕一拉，我便跌進他的懷里。那樣寬闊的胸膛，應(yīng)該能容納很多的東西吧。他的唇覆上我的唇。熟悉的柔軟，那晚迪廳的感覺，其實，我在心底已暗暗溫習(xí)多次。

在開始時結(jié)束

機場，人頭攢動，我們相對無語。廣播里有空中小姐綿軟的聲音，催促前往奧地利的乘客登機。那是著名催眠大師麥斯麥的故鄉(xiāng)，我早就聯(lián)系到了博士導(dǎo)師，只是之前，一直猶豫。

他替我理理鬢角的發(fā)，眼里的不舍那樣滿溢，我怕再看下去就不能移動自己的腳步。剛低下頭，他便擁我入懷，那樣有力，好像要把我擠進他的身體。

如果時光倒流，我希望自己從未遇到過你！他在我耳邊，輕聲細語，有掩飾不住的痛楚：那樣，我就永遠不必承受這剝皮蝕骨的離別的痛。

我的淚滴進他的衣服，然后，我偷偷擦去。抬頭，笑，老頭，別急，我學(xué)成歸來，就讓你夢想成真。把你催眠，讓你永遠刪除那段時光。

不！他說。嘴唇抖動著，我們又吻到了一起。反正是最后一次，又何苦壓抑自己？

看窗外云卷云舒，我的淚默默流下，老頭，你知道嗎？錯的時間遇到對的人，叫作：情劫。唯一的辦法是在開始的時候就結(jié)束它。

責(zé)編/昕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