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年前,筆者供職于安岳縣文化館。沿文化館后山而上,便抵佛教圣地圓覺洞。圓覺洞鐫鑿于宋,因刻有十二圓覺像而得名。自那時,我方知“圓覺”之釋義:“覺我覺他覺行圓滿”。然而,在茫茫人海和蕓蕓眾生中,有多少人算得上覺行圓滿呢?我頗多惶惑與感慨。因為覺行圓滿是大修為,是一種襟懷與境界,即不僅要覺我,而且要覺他。近日,編讀《傅運鴻詩書集》,于往事歷歷中,猛然認識到傅運鴻先生的這本詩書集其實具有“覺我”、“覺他”的意義,堪稱律己度人的一枚金針。
傅先生曾任中共內江市委書記,是“官場”中人;但他酷愛詩詞書法,骨子里具有較深的文人氣質,又是一位性情中人。1990年秋,傅先生率內江書畫家組團赴新疆展覽,我作為具體的組織實施者自然與他有不少接觸。我們或徜徉高昌遺址,或感懷交河故城,或漫步葡萄溝,或巡視火焰山,或作客維胞家,或吟唱“大漠孤煙直”……他一路懷古思今并詩思如涌,讓我感慨他的不凡詩才,喟嘆“中國因他做州官而少了一位詩人”。如今,傅先生把他所感吟的一些詩很辛苦地書法出來,匯輯成《傅運鴻詩書集》,以廣結善緣,傳遞友誼,訴說親情。這些詩,言情志,抒氣節,諧人脈,大都匠心獨運,記錄了他的心路歷程。
傅先生是一位多情多義之人。他于庚午年(1990年)春節寫有《慨書》一詩:“生平做好人,死亦為正神。晝夜思父老,豈肯去蓉城。”詩的注釋云:“1989年,上級征求意見擬調我去成都省級機關工作。我因年將六旬,在內江工作四十年,感情深厚不愿離去而賦此詩。”面對調任選擇,時值春節,人們大都歡樂于酒樽交錯之中,而傅先生卻情系甜城內江父老,以詩傳達他對父老鄉親的萬般眷戀。如果說,李清照“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所傳達的是一種氣節;那么,傅先生的“晝夜思父老,豈肯去蓉城”,唱的則是一首屬于他的《父老鄉親》之歌——“樹高千盡忘不了根”。他的《人生三字經》寫道:“糞土娃,當州官。階梯式,黨群牽……”便敘述了這種樸實無華的情愫。他對甜城890萬家鄉父老的眷戀與情懷,其實也屬于“覺我覺他覺行圓滿”的范疇。
傅先生的《自勉詩》也頗讓我感慨。這是一首藏頭詩(老有所樂):“老牛歸圈話風塵,有疾有勞不可矜。所歷全傾事業里,樂擠干奶獻人民。”詩頗形象生動傳神。傅先生自喻退休后是歸圈的“老牛”。盡管傅先生的屬相是羊(羊也是吃的草,擠出來的是奶),但從他的人生歷程中,我卻感到他的確是一頭負重默默耕耘的牛。
《無題》一詩也讓我感慨連綿:“無羞無悔度華年,無愧蒼生無愧天。無怨無求無陋習,無時無處不留歡。”中國的先賢講大道澄懷與澄懷觀道。我以為,傅先生的這首詩傳達的正是這種境界。而擁有這種境界,并非一般人所能及,因為它所體現的仍然是佛教的“圓覺”觀。
傅先生的《六十二話耳》一詩也是我喜歡的。詩云:“耳通耳活逆耳聞,耳鳴耳塞耳不靈。耳順二年耳更順,耳進耳出糊涂人。”該詩取意于孔圣人講的“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中的“六十而耳順”。與其說傅先生以詩話耳,不如說他在放大耳的功效,闡釋“糊涂人”的哲理,以道出“覺我覺他”的禪機妙景與“覺行圓滿”的憬悟……
正是因為心中揚起了“覺我覺他覺行圓滿”的風帆,傅先生才有了這本詩書集。掩卷再思,我以為傅先生不僅是一位詩人、書家,更是一位智者與禪者。他所擁有的感情便是佛教的經典:圓覺。
作者單位:四川省地方志編委會(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