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政治

中國有句諺語，叫“出門看天色，進門看臉色”，提醒人們走親串友的時候，不要忘了兩件事。其實，天氣可以不看，表情卻不容不察。

從古至今，沒有表情就沒有事業，沒有表情就沒有政治。表情與政治就像一對孿生兄弟。前不久，有個關于國人工作的百分比：97%都看上級表情行事，這也折射出對表情政治的諷刺。一些人習慣于看表情度日，干工作不是以實事求是、為民負責的態度，而是以領導臉色為轉移，上面的臉色哼哼哈哈，下面的表情畢恭畢敬。為了領導的好臉色，可以朝令夕改，可以不計成本，可以殺雞取卵，甚至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韙。一些地方急功近利的政績工程、形象工程、半拉子工程，正是從揣測領導表情開始，以損害公眾的利益告終。

當察言觀色成了“政治敏銳”、曲意逢迎成了“執行力強”的時候，那么，讀懂領導表情的就當領導，讀懂群眾表情的只能做群眾，如此一來，許多人不是將畢生精力傾注在為老百姓干點實事上，而是上半生糾葛于揣摩上級高深莫測的表情，下半生則擺譜于唬住下面官模官樣的表情。

表情政治維系的是脆弱的官場生態，成熟政治從來不需要表情作依托。整日唯唯諾諾如驚弓之鳥，一頓批評就愁得心神不寧、夜不能寐；一次表揚、甚至一個不那么凌厲的眼神，又喜得張牙舞爪、得意忘形。表情之累，讓人失去自我、喪失立場。

遲鈍未必不是福。比如龍永圖的秘書就是“遲鈍”的人，他在龍永圖發火后，也敢闖進領導辦公室說剛才批評的哪句話不妥，他每次被領導罵得狗血噴頭時，5分鐘后又會與龍永圖“論劍”，他明知有人背后非議他，卻從不在領導面前講是非。這樣的人，至少可以說生活得簡單而快意，同樣值得人們羨慕的。

因為表情政治是官場中的潛規則、是常態，一些官員深知表情的重要，便利用表情演戲，這又是表情政治的延伸了。比如貪官的表情，就是為了忽悠別人、麻痹別人，人們若以表情判斷走向，就必然南轅北轍。如原廣西橫縣縣委書記汪堤波在全縣干部會上用義正詞嚴的表情告誡全縣干部要以身作則，然而，表完情一出門，便被辦案人員帶走；“防彈衣書記”黃金高，“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反腐斗士”表情更是令人肅然起敬，結果呢？受賄500萬元，包養4個情婦……這樣的例子舉不勝舉。當表情政治發展到人與人之間已分不清真假善惡、是非忠奸、冷暖虛實，分不清是表情還是表演，是面具還是人臉的時候，借用電影《夜宴》里一段玩深沉的對話——

“表演的最高境界，是把面具變成臉，在面具上表現喜怒哀樂。”

“不，表演的最高境界，是把臉變成面具。”

前者是藝術，后者是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