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來自哪個省份,不管從事什么樣的職業,也不管他們自認為與別人有著多么大的差異,旅居異國的他們在保加利亞人眼里都是一類人,并有著一個共同的名字中國人。
目前,旅居保加利亞這個東歐小國的中國人有3000人左右,他們過著什么樣的生活呢?他們因生活環境的改變而發生了什么變化?中國人那些本質的東西,不管是善良、勤勞、勇敢等美德,還是柏楊等人揭示的國民劣根性,是否因為換了一方水土就有什么大的改觀?
應該說,變化雖然在每個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地發生了或發生著,但走出國門的中國人本質上還是中國人。
相聚——為了各自的目標
旅保華人絕大部分是商人,少數是一些國內企業的分公司或辦事處的工作人員,還有十幾個留學生和漢語教師。
商人們多在依林翠市場經商,少數經營中餐館。依林翠市場是保加利亞最大的商品集散地(即批發市場),吸引著來自克羅斯亞、塞黑、土耳其、阿拉伯國家以及中國、越南等世界各地的商人們。中國商人從國內批發市場或工廠購買各類商品,用集裝箱海運到保加利亞,然后在依林翠市場批發銷售。商品應有盡有,從服裝、鞋帽,到廚房用具、床上用品,再到小五金、眼鏡、紐扣,優良的質量和低廉的價格,使得中國商品很受歡迎。而且,它們還常常會經過保加利亞商人的“改頭換面”,貼上法國或意大利等國牌子,并以高昂的價格出現在索非亞街頭華麗的櫥窗內。因而,我們常被同胞告知:買衣服還是在國內買,在保加利亞買的服裝鞋帽,不管掛的是什么牌子,80%都是“Made In China”的;一不小心,你欣欣然買的一件無比昂貴的裙子,回到國內后郁悶地發現,同樣的東西就在街邊的小攤上正以低廉的價格出售著。
一些商人經營中餐館。保加利亞人比較喜歡中餐,但中餐館的競爭十分激烈,僅索非亞一個城市就有一百多家中餐館,因而,大部分中餐館的生意并不是太好。為了迎合保加利亞人的口味,不管是川菜廚師還是魯菜廚師,他們做出來的菜的味道都差不太多,我們戲稱之為“保式中餐”。
商人們都勤勤懇懇埋頭于自己的事情,一心一意經營著攤位或餐館,心中揣著一個很實實在在的目標:賺更多的錢,為了遠在中國的親人們的那份期盼和等候!
保加利亞共有“中興”、“力帆”等十幾家中國企業。他們的工作人員不定期地輪換,在保加利亞開拓各自的市場,為企業謀求最大的利益。另外,每年還有十來個公派留學生和兩三個公派漢語教師,為了學業和工作來到保加利亞。他們一般都是短期停留,長的兩年,短的幾個月,對保加利亞來說,他們都是匆匆的過客。
華人基督教會——心靈的家園
身在異國他鄉,每個靈魂都是孤獨的。旅保華人有自己的方式,讓寂寞的靈魂得到安慰:或是朋友相聚痛飲,或是知音促膝談心。在索非亞,“保加利亞基督教華人宣道會”成為眾多旅保華人的心靈家園。它于2000年由美國華人宣道會的牧師曾永輝建立,至今已聚集了一百多華人信徒。

保加利亞基督教華人宣道會的活動地點是租來的,面積不大,條件很簡陋。信徒們每個星期三次聚在一起,讀經,做禱告,唱圣歌,聽牧師布道;不管是親戚朋友還是陌生人,在上帝面前都成了平等的兄弟姐妹。在這里,寂寞的靈魂得到家庭式的溫暖,整天被“銅臭”薰染的靈魂得到凈化。
基督教的力量是偉大的,它給予信徒面對困難的勇氣和重新審視生活的視角。信教十余年的明珠平靜講述了幾年前的一件事:一次她和女兒剛進家門,幾個年輕的保加利亞小伙子隨后闖了進來抓住了她們,明顯是搶劫的。明珠平靜地告訴他們:“剛剛定貨,家里沒有錢了。我們身上只有手機和一些零錢,你們可以拿去。”幾個人在屋子里翻了翻,沒發現什么值錢的東西,拿了手機和零錢走了。其實,她有一大筆進貨的錢就夾在圣經里,放在顯眼處的桌子上,可是搶劫犯卻沒發現。她說,這是上帝的意思,是上帝不讓我們丟失這筆財呀。明珠最后還說,我還祈求上帝保佑那幾個年輕人,希望他們以后走上正途。面對搶劫事件,基督徒的平靜、感恩和寬容讓人不能不感動!
姘居——搭建臨時的“窩”
在保的中國人只有少數是成雙成對而來的,大部分是“孤家寡人”。因而“姘居”自然而然地成了旅保華人圈內公開的秘密。
來自北方的王姐和林哥住在一起,兩人租了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生活用品一應俱全,一派熱火朝天的生活景象。他們國內都有各自的家庭,也有各自的孩子。王姐說:他是個大男人,在國內的時候都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剛來這兒時,整天就吃方便面,要不就出去跟朋友下館子。錢是賺了一些,可差點賠上自己的身體。我呢,一個女人家,出門在外,困難是可想而知的。我希望有個寬厚的肩膀可以靠靠。就這樣,我們一起租了房,住在一起了。這只是我們臨時搭建的一個窩。
家里人當然不知道,也不關心。家人更關心的是我每次帶回去多少錢。以后呢?從來不去想。以后回國了,自然就分開了,各自過各自的日子去。
像王姐他們這樣的“臨時夫妻”在華人圈內并不少見,周圍的中國人也都不以為奇,并以寬容和理解的態度來看待這一現象。這也許是中國人思念觀念進步的一種表現吧。在國外這一特殊的環境中出現的“姘居”現象,從最原始的角度講,這是一種生理需要;從更高層次講,這是人的心靈和情感的需要;從人性的角度講,這是很正常的社會現象。
跨國婚姻——長長的紅絲線
雖然身居國外,有更多機會接觸外國人,但中國人與保加利亞人結成國際婚姻的卻是少數。原因也許在于中保兩國巨大的文化差異吧。

老一代人中,有兩對夫婦是很有名的。一對是抗日情侶:丈夫是國際援華醫療隊的醫生,妻子是中國紅十字會救護隊的護士,他們在共同抗擊日本法西斯的戰火硝煙中譜寫了一段傳世戀曲;另一對是五十年代來華留學的保加利亞學生與一位中國女孩相愛,最后經過周恩來總理的親自批示,終于喜結連理。他們的愛情和婚姻故事像是一部《長征組歌》似的歷史交響曲。年輕一代人中,中保跨國結合的夫妻,有三對是在華留學或工作的保加利亞帥哥“抱得美人歸”,有兩對是中國小伙子在保加利亞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其中一個小伙子來自浙江青田,是個手藝不錯的廚師。中國廚師在保加利亞很受歡迎的,收入也不菲。他結識了一個漂亮而純樸的保加利亞女孩,叫丹妮。他們后來結婚,并生有一子。丹妮婚后開始學習漢語,幾年努力下來,漢語水平提高很快,并在中國漢語水平考試中取得了好成績。她現在在一家“中國事務所”任中文翻譯。
中保跨國婚姻也有失敗的,最終勞燕分飛。月老為異國有情人牽就的長長的紅絲線,需要跨越中保兩國巨大的文化差異,因而需要這根線更加堅韌才行!
下一代的教育——最深的痛
中國人無論走到哪兒,對于孩子未來的關注都是最多的。下一代的教育成為旅保華人心中最深的痛。
身居海外,大部分人是把孩子留在了國內,自然也就把教育孩子的任務留給了自己的上輩或者親戚,因此孩子時刻讓身在保加利亞的父母牽腸掛肚;也有一些年齡小的孩子跟隨父母來到保加利亞,也有的孩子就是在保加利亞出生的。他們從小由保加利亞保姆帶大的,在保加利亞上幼兒園和小學,整天跟保加利亞孩子在一起,保加利亞語比漢語好得多,甚至一些孩子根本不愿意說漢語。
如何教育這些孩子,成為父母的一塊心病。一些在保華人在國內接受完教育后來國外創業,觀念上總是不能接受西方教育,認為會把孩子毀了;更為重要的是,接受過中國文化熏陶的他們,總懷著那深深地、總也抹不去的“葉落歸根”的文化歸屬感,不想讓自己孩子變成“香蕉人”。他們努力讓孩子學習漢語,接受中國文化,可談何容易呢!他們希望在保加利亞創辦屬于中國人自己的中文學校,也有人為此努力過,但至今沒有成功。一些父母只好請在保留學生輔導孩子學習一點漢語,但收效甚微。
孩子們呢?也有他們的煩惱。對于漢語,他們并沒有什么太大的興趣,一是漢語本來就不容易;二是對他們來講,學習漢語除了讓父母高興以外,對于他們自己沒有什么直接的好處。他們學習漢語,大多是迫于父母的壓力做一件自己不喜歡的事情。
從文化歸屬上,他們和保加利亞孩子在一起,當然希望獲得一種群體歸屬感,希望得到保加利亞孩子的認同。盡管他們的保語說得天衣無縫,但保加利亞孩子還是會排斥他們。有個中國孩子告訴我,他的保加利亞同學分不清中國人和吉普賽人,把他叫作“中國吉普賽”,為此他委屈地哭了整整一夜。
娛樂和休閑——玩也要痛快
大多數的商人們定期回到國內組織進貨,整年在北京或上海與索非亞之間飛來飛去,一年內至少有一半多的時間在保加利亞;有的商人則是幾年幾年地不能回一趟中國的。依林翠市場的商人們每天早上9點上班,下午3點左右收攤。除了集中進貨或發貨時比較緊張外,其他時間還是比較輕松的。用他們的話來說“空余時間太多,簡直是用不完。”
如何度過這大段的空閑時間呢?不少人選擇中國式的方式:打麻將。幾個熟人聚在一處,邊玩邊聊,在“修長城”的過程中kill掉空余時間。甚至有時還會連續打通宵,第二天眼睛紅紅的去上班。
賭博也是一個項目。賭博業在保加利亞是合法的,走在大街上,隨處可見賭場的大招牌。里面不同種類的、不同價位的賭博項目吸引著很多人,生意十分火爆。有少數中國人光顧賭場,是為了開開眼,看看賭場是什么樣子的,玩玩小的項目,試試自己的運氣;來賭場的中國人更多的是常客,他們喜歡來這里通宵賭博。
有的人喜歡和朋友聚會。收攤后,幾個朋友相聚一處,幾杯酒,幾支煙,天南海北地神侃一通,賓主盡歡;還有人喜歡戶外運動。索非亞地處盆地,周圍都是山,風景秀麗,冬天是著名的滑雪勝地;索非亞附近還有幾處大湖,是蕩舟、垂釣的好去處。喜歡戶外運動的人,周末三五同道—起爬山、滑雪、釣魚什么的,自得其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