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風的詩（５首）

玉龍雪山

白色，可以是純粹

但不盡是純潔，比如白粉，比如砒霜

玉龍雪山，就是純潔

純潔總是在高處

純潔意味著缺氧的生活

我來到山下，稍停片刻

只想證明到此一游

我仰望著雪山，白雪和陽光

攜手刺傷我的雙眼

讓我無法丈量，與純潔的距離

誰不是匆匆過客?混濁的肉身

又如何拒絕混濁的生活?

在那里，我流出的眼淚也殘留著農藥

它殺死了我種下的植物

甚至悲傷也不再茁壯成長

顛簸的黑暗

一個鳥籠子圍著深色的布

晃來晃去

在顛簸的黑暗中

一只鳥兒在操練飛翔

老人不停地搖晃著鳥籠子

仿佛在說：

我就是天空，我就是樹

還有大把的糧食

為什么大海還在咆哮

遍地都是殘破的貝殼

你對我說，這些是失明的眼睛

那些是失聰的耳朵

而我的五官多么健全

因為和你在一起

我對這個世界再沒有怨恨

只有傾聽，凝視和領受

為什么大海還在咆哮

我看到大海一次次站起來

卷起浪花的袖子

在礁石上不停地磨刀

一滴水

大海涌蕩著無數滴水

有人告訴我

從一滴水中可以見到大海

我在一滴水中

打撈沉船、銀幣和尸體

暮 年

當你老了，丟掉牙齒

被不是兒孫的人們抬進醫院

醫生沒有任何遲疑，放下了

冬天的聽診器：

回家吧，該吃點什么就吃點什么

魚刺卡住河流的喉嚨

美食對饑餓已失去了意義

你看見別人的眼睛里

全是你的皺紋，像是秋后的田地

荒涼，孤獨，一望無際

你出于習慣的力量，伸出雙手

掙扎的蚯蚓找到的

盡是堆積的煙塵

窒息的喊叫，廢墟的瓦礫

你知道春天已經癱瘓，種子

是無法下咽的糧食

你閉上眼睛，心的降落傘

拖著身體向深處墜落

窗外只有天空，星星再次起飛

像一群蒼蠅

撞在黑暗的玻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