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來我夠背的,已經被偷了三回。
第一次在北京工體對面馬路上。正閑逛,覺得背后小包被人拉扯,回頭,一個十四五的新疆姑娘。當時,她的手正放在我小包拉鏈上,包口大開,錢包手機歷歷在目。我與她對視一秒,之后反應極其迥異:我放聲尖叫,新疆姑娘則微微一笑,消失在人海。我從自己的叫聲中緩過神來,憤怒涌上心頭,環顧四周,有幾個新疆人還朝我咧嘴笑,不知是嘲笑小姑娘身手不利索還是我反應過度。我要報警!正趕上當天工體有演出,兩位警察手拎盒飯迎面走來,我沖上前:“警察同志,我被偷了!”“丟什么東西了?”“沒得手,不過小偷就在那邊兒……”回頭望,小姑娘早遍尋不見,那幾個笑呵呵的新疆人也不見了蹤影。“沒丟東西就算了,下回注意保管財物。”警察腳步都沒有放慢,拎著盒飯走了。這一次,我明白,如果小偷沒得手,就別報警了,凈給警察同志添麻煩。
第二回小偷得手了。走了段路,要掏錢包,沒了!可算真被偷了,這回我真要報警了!摸到派出所,接勤民警大概很忙,不大耐煩:“哪兒丟的?”“北太平莊橋底下吧,就走了一會兒,開始還在,后來就沒了。”“橋東還是橋西?”“這個……橋西。”“那我們可管不了啦。你去花園路派出所吧,橋西歸他們管。”既然這樣,只好打車去花園路派出所了。“我被偷了,北太平莊橋橋西丟的。”“橋北還是橋南呀?”我心里已經開始犯嘀咕,看看我被偷這地兒,敢情是個轄區交界處,我得想好了再說,別再給我推到別的派出所。正猶豫,接勤民警催:“報案的,你到底哪兒被偷的?”
我哪敢再瞎琢磨,實話實說了:“橋南!”“那你到德外派出所報案吧。”……后來我放棄報案了,明白一個道理:如果搞不清楚哪兒被偷的,那也不必給警察同志添麻煩了,人家工作那么嚴謹,搞不清案發地怎么處理?
雖然我不想再給警察同志和我自己添麻煩,小偷還是不放過我。第三次,我在醫院擠來擠去,突然人群騷動,幾名穿了警服的沒穿警服的突然把一人按倒在地。人群“噌”地騰出一個大空兒,我本能地往后退,被一人一把抓住:“姑娘,你手機被這人偷了。跟我們回派出所錄證人證詞吧。”我一看,那被抓的小偷手里還攥我的手機呢。好嘞,這回人贓俱獲,去派出所就去派出所,肯定沒什么麻煩的。負責問我證詞的是個年輕人,白凈臉,戴眼鏡,有點緊張:“小偷偷你東西時,你看見了嗎?”我腦子一轉,心說:如果我看見了,那還叫偷嗎?“警察同志,如果我看著他,他還愣要拿我的手機,那叫搶奪。如果他再拿出刀來威脅我,那叫搶劫……”“行了行了,你還挺懂法。”小伙子有點惱怒。
好容易說完這套,我想拿著手機回家吧。小伙子嚴厲地拒絕了我:“不行,你這手機是重要物證,要留下來作價,以便定罪。”一琢磨,也是,可為了不造成麻煩,能把我手機里的SIM卡給我么?再次遭到拒絕:“那可不行,有SIM卡的手機和沒有SIM卡的手機價錢差別很大!你這一拿走,就會影響到那個犯罪嫌疑人的量刑。作為公民,你要配合司法機關將一切惡勢力繩之于法……”于是,從早晨9點出門去醫院,到下午15點離開派出所,我幫助司法機關將一個惡人繩之于法,可我空著手回了家。雖然兩天后我拿回了手機,但我已經重新買了一新機器換了個新卡。
這一回,我又明白幾個道理:1.民警同志問話時千萬不要自作聰明。2.東西要被偷,攔是攔不住的,甭管看見沒看見,抓著沒抓著,全當它大勢已去,舊的不走新的不來。3.明白了第 2條,無論如何都不必給警察同志添麻煩了。
(藍野摘自《三聯生活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