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著湯匙闖深圳

來深圳的頭一天晚上，姐姐來了個電話，問我東西是否都準備妥當了。我說，早準備好了。姐姐最后說，帶根湯匙過來吧，然后就把電話掛了。

帶根湯匙，我很納悶，去深圳不是要準備邊防證、暫住證之類的嗎？難道現在檢查的時候要湯匙？納悶歸納悶，姐姐的話還是要聽的，湯匙還是要買的。6毛錢，就在路邊的小店買了根鋁白的湯匙。

到了深圳，我在出站口見到姐姐了！姐姐笑著迎向我，讓我感覺很溫馨。姐姐的第一句話就是，帶湯匙了嗎？我連忙從包里拿出湯匙，說，帶了，帶了……那走吧，她一把拽過箱子把手，拉著便走。真奇怪，難道出站要檢查？我跟在姐姐后面，手握著湯匙，稀里糊涂地出了車站。

深圳真的很好看。到處是高樓大廈，馬路整得又闊又平，步行街人山人海，各種漂亮的衣服看得我兩眼發花，只是價格都觸目驚心。姐東挑西揀，給我買了一件衣服，那是我長那么大穿的最貴的一件衣服了。買下后我就立即穿上，直到晚上睡覺時才脫下來。

一連玩了三天，姐說，今天休息，明天帶你去廠里面試，這兩天廠里正招人。

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特地梳洗了一番。臨出門時，姐說，記得帶上湯匙。這時，我才發現，姐手里也拿著根湯匙。我似乎明白了：湯匙可能就是進廠的通行證吧？

進到廠里，面試、填表、辦證件、報到，一個上午就辦完了這些手續，然后被告知下午就來上班。只是，他們始終都沒有提湯匙的事。

考慮到姐也快下班了，我便在門衛室坐著，等姐下班，手里揣著根湯匙。

一會兒，下班了，姐和她的工友們走了出來。我注意到，他們很多人手里都拿著根湯匙，有說有笑的。姐見到我，說，走，帶你吃飯去，公司有飯堂。

姐先幫我買好了飯和菜，轉身又去買自己的了。回來時，姐有些驚訝地問，怎么不吃啊？不用等我了。我說，姐，怎么吃啊，筷子都沒有……沒有等我說完，姐就說，不是讓你帶了湯匙嗎？

我恍然大悟。

原來，姐所在公司的食堂，只免費提供餐盤，筷子要花錢買，兩毛錢一雙，一次性的。姐和她的工友們為了省錢，自己掏錢買了根湯匙。姐說，這樣一天省6毛錢，一個月就是18塊錢，一年就是兩百多塊了……

這時，我突然想起姐前兩天給我買的那件衣裳，頂半年多的筷子了。

后來，我也在這家公司上班，每天都揣著湯匙。

有一次，我去拜訪一位客戶。中午一起吃飯，菜上來后，我拿出隨身帶的湯匙，挑起一根菜就往嘴里送，客戶微微地笑著說，你真注意衛生，出來吃飯，還自己帶餐具。我抱歉地笑了笑，把湯匙的故事講給他聽。這頓飯吃了很長時間，我們都未提及訂單的事，而我也似乎忘記了。第二天，他打來電話，說愿意與我們合作，并主動要求多訂半年的貨。最后他說，他回去的時候，把湯匙的故事講給他們老總聽，老總才有了這樣的決定。

如今，我早已經不在當初的那家公司上班了，也不會再為了兩毛錢一雙的筷子去算計了，但那根湯匙卻一直跟隨著我。以后，也可能不會用它了，但我會一直帶著它，無論在深圳還是在其他地方。

（郭斌摘自《伊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