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簾的縫隙（四首）

代價

雷霞

她有一雙活潑的大眼睛

性格大方瀟灑

她常到我房間送夜宵

然后就沒完沒了地說話

她知道我不喜歡她

有一天她領來朋友雪絨

你看這個行吧

這女孩是漂亮

可是我對不起雷霞呀

她真像一道閃電

我見到了光明

她卻付出了忍受痛苦的代價

溪柳

大連姑娘溪柳

彎眉小眼身材清秀

她常說咱倆生個孩子吧

不然我不讓你走

想起自己女兒可愛的樣子

我悄悄和她分手

許多年過去了

聽說她婚后一直沒生孩子

溪柳啊溪柳

你真傻

窗簾的縫隙

文革期間爸媽離婚了

家里只剩爸爸和我在一起

他是殘廢軍人

經歷過槍林彈雨

不知他犯了什么罪

第一次聽到他在被窩里哭泣

我也失眠了

壯著膽直奔城西

醫院值班室還亮著燈

費了好大勁找到了窗簾的縫隙

往里看

兩張病床上

坐著姐姐妹妹弟弟

這時媽媽進來了

穿著白色大衣

“睡覺吧”

只說了這一句轉身又出去

她們沒有反應

還是靜靜地坐著

我也悄悄跳下窗臺

回家的路上

我淚落如雨

冬

我一直在尋找

尋找雪地上的

一行麥穗一樣的腳印

那是兒時的夢

那是兒時的耕耘

現在它被踐踏

踐踏得已經無法辨認

一鍬一鍬地挖掘

就像在挖一顆疲憊的心

一層一層的積雪

就像樹的年輪

一次一次地擦去汗水

就像擦去淚痕

我不能停下來

因為我還活著

即便找不到那一行腳印

也要找回一點自尊

(選自《太行文藝》2006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