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春天我去香港游玩,同事托我帶東西,都是我從一家連一家擠擠挨挨的地下商鋪里淘來的。香港人不僅把奶茶店、茶餐廳、零食旺鋪、背包店、鞋店、成衣店、唱片行等開到了地鐵站附近的地下商鋪里,連化妝品超市如莎莎、卓悅等也開到了密如蛛網的地下。我打聽了一下,像中環、尖沙咀這樣的地方,地面鋪位一年租金每平方米7萬港幣,貴得讓人咂舌;而在地下。黃金鋪位一年租金3-3,5萬港幣也就夠了,租兩平方米賣賣果汁和奶茶。照樣賺得笑瞇瞇。
從香港回來,正逢南京地鐵一號線的地下商鋪招標,當時搭在地下通道里的商鋪生意都很衰,一個鋪位一年倒手三四次是常事。所以一聽我說要辭職去地下商鋪當終年見不著陽光的“田鼠型”老板。家里人都反對。
我只是笑,沒向父母要一分錢,而是把自己上班五六年的積蓄全拿出來,在新街口地鐵站的負一層租了一個鋪面。專門經營女孩子盤發用的簪子、發爪、齒梳、小發夾,以及假發、發網、嗜喱水、發臘等等。
剛開店的時候,剛從萊迪購物廣場(也是一個地下商鋪群)撤柜關門的一個女孩子以過來人的身份替我擔憂:“我的姐姐呀,一開始我也是心高氣傲,跟你一樣專進一兩百元一個的發簪和齒梳,可做了一陣自己就扛不住了。逛咱這種小店的都是學生妹,要么就是剛上班沒幾年的小白領,真正花起錢來不眨眼的女人誰坐地鐵呀,而且她們殺價夠狠,進價88元的發夾,你賣120元。她們能給你砍到40元,生意沒法做呀。后來我就賣一二十元的發夾了,末了改賣三五元的發夾,利潤跟糖葫蘆沒兩樣。便宜的發夾再容易壞,也不可能天天換,糖葫蘆可是天天都能吃的,所以賣糖葫蘆還能在地下商鋪殺開一條生路,咱就不能?!?/p>
聽了這番牢騷,我淡淡一笑:“我可沒指望賣出去的發卡幾天就壞了,你瞧,我這里還專門進了修發卡的小零件。螺絲呀、彈簧呀,從我這里買的發卡都有保修卡,一年之內壞了算我的。”
別人肯定在疑惑我靠什么掙錢吃飯,嘿,這就是我琢磨出來的商業秘密:我發現在香港、廣州一帶,賣發夾的地下小鋪面能“活”七八年的比比皆是。人家是靠什么賺錢的?靠“免費后延服務”!沒錯,這是買發夾發簪的MM經常擔心的事,一是擔心很貴的發飾買來會不會很短命;二是“你們展板上的盤發照片挺好看,可我不會做呀,要是到理發店做盤發,幾個月盤下來要多少錢?”我賣出去的發簪發爪,保修一年,還可以在發夾的“壽命”范圍內,提供免費的盤發服務。
顧客就會這樣想,要是在一年保修期內天天來盤發,一個發簪賣兩百多塊錢,不算貴呀!
現在。我的鋪子越來越接近我的理想了。我用數碼像機替200多名常客建了一個“臉譜檔案”,沒事時我就琢磨,鵝蛋臉或者瓜子臉,盤哪種發式好看?我也訂閱了不少港臺和日韓的生活資訊類雜志。留心那上面爭奇斗艷的盤發款式。我像個美發大師一樣,備齊了各種類型的梳子。有些能把頭發梳成綢緞,有些能把頭發梳得起霧起毛……
早上6點半,我的鋪子就開門了,此時地鐵站里除了賣早點的鋪子,都冷冷清清關著門昵??腿岁戧懤m續從地鐵站臺走上來,在到達地面之前。她們的臉是青黃的。頭發是亂蓬蓬的;她們買了熱氣騰騰的早點,坐到我的椅子上來,就在她們喝完一袋豆漿的功夫。我已經替她把頭發盤好了;灰姑娘變成了羅馬公主,她娉娉婷婷地回地面上去了。
我的生意越來越好,因為寫字樓里的上班族把越來越多的同事和朋友介紹到我這里來。上班時她們要“打點美麗”,下了班要是有宴飲和社交活動。她們也會特地來讓我替她們“重整河山”?,F在早晚兩個高峰時間我已經忙不過來了,于是雇了兩個在發型屋干過的女孩子,幫我的忙。也許有人認為我太傻,把這么簡單的小生意做得如此復雜,但顧客的滿意程度其實就是我的“生命錢”。
周圍店鋪的小老板們很吃驚我會有如此的“磁力”,他們曾經問我:“要是客人的發卡一年之后還沒壞怎么辦?要是客人從別處買了一模一樣的發夾,繼續在你這里享受免費服務,你會不會戳穿她?”
我笑一笑,說:“我不會,我會選擇讓她繼續開心下去?!蹦茏寗e人開心,也是讓自己開心。不是么?生活就是一種美好的平衡,維持這一平衡,有時需要的僅僅是一點點氣量。
編輯 魏 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