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長常和打字員小周做游戲。
局長伸出兩只手,說:猜猜,到底在哪只手里?
小周用手托著下巴,想了一會兒,又想了一會兒,說:在這只手里。
局長就問:肯定?
小周又說:在那只手里。
局長就把兩只手全部伸開,兩只手里都有。至于到底是什么東西并不重要,也許就是隨便的一件什么東西。比如一只筆帽、一個釘書釘或者一塊橡皮什么的。
這樣的游戲經常做,每次局長都會問:猜猜,到底在哪只手里。小周每次用手托著下巴,想一會兒,又想一會兒,說:在這只手里。局長就又問:肯定?小周又說:在那只手里。
這樣的游戲做了有幾年,而每次,局長的兩只手里都有東西。
當然,每次小周的臉上都會顯出滿足的笑來。局長喜歡看的就是小周的笑。局長看著小周的笑,就覺得天底下再沒有比小周的笑更好看的了。
游戲于是一直做著。每次做完游戲以后,小周都會得到她意想到的和意想不到的東西。
有一天,又做游戲,這一次不是局長讓小周猜,而是小周主動把兩只攥著的手伸出來讓局長猜,小周說:猜猜,到底在哪只手里?
局長學著以前小周的樣子,用手托著下巴,想了一會兒,又想了一會兒,說在這只手里。小周學著以前局長的樣子,問:肯定?局長又說:在那只手里。
小周把兩只手都伸開,兩只手里都空空的,什么也沒有。局長的心也就馬上變得空空的。
局長就怔怔地看小周,小周的臉上仍然像以前一樣笑著,局長卻感到小周的笑里已多了一種含意不明的東西。
沒過多久,局長就從位子上退下來了。局長退下來以后,小周就再也沒有和局長做過游戲。退下來的局長偶爾還到單位,有時在單位里碰到小周,他想再和小周做游戲,他有好幾次已經把兩只手攥住了,可小周一看到他就遠遠地走開了。他本來還想問問小周,那次游戲為什么兩只手里都是空空的,可是小周卻并沒有給他機會。
閑下來的時候,退下來的局長坐在空空的屋子里,總會把兩只手攥起來,然后說:到底在哪只手里?接著學著小周的樣子說:在這只手里。又問:肯定?又說:在那只手里。然后就把兩只手同時伸開,兩只手里都空空的,什么也沒有。
每到這時候,退下來的局長就會四周看看,他有時候會看到一陣風有一下沒一下地吹動窗子外面的一株枯了的草,看著看著,他的心也就覺得空空的。
心空空的局長常常想,不知道小周是不是正在和現在的局長做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