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那家小酒館,我感覺到臉上還在發燙,剛才那位東北大哥的一番話令我感到羞愧。久久地嘆息,搖頭。究竟是什么令我變得如此麻木?
這是一家東北菜館,我很喜歡這里的口味。常常獨自來這里小酌。8點左右,正是高峰期,里面已經人滿為患。老板娘樂呵呵迎過來,在靠墻角的一個小桌上還有一個空位,對面已經坐了一個人。
點好菜,坐在那里喝茶。對面是一位40歲左右的大哥,一臉的絡腮胡,身材魁偉。盤里的地三鮮已經吃得差不多了,不時舉起旁邊那個3斤裝的大散啤杯子來上一口。這純粹是東北人的飲酒風格。我注意到他不時地掃一眼周圍,目光有些游離,看來喝得差不多了。
我們的目光碰撞了一下。我稍稍一點頭,笑了一下。他突然開口:“兄弟是做什么工作的?”,聽口音果然是東北人。我稍一猶豫,說:“在一家小公司打工?!薄按蚬??我看不像打工的。是老板吧?”他很認真地盯住我說。我呵呵一笑:“我是做教師的。”“做教師不錯。有素質有涵養!是教幾年級的?高中還是大學。”我沒有回答。我感覺沒有必要和一位醉漢聊這么多,何況是陌生人。
我一笑,繼續低頭喝茶。我感覺到他一直看著我。這時身后的一桌已經吃完,待服務員把桌子擦干凈,身邊正好靠著一個突出的墻柱體,顯得很擠,我抓起茶杯說了聲“這里太擠了”。便轉過身,坐了過去。有種解脫的感覺。
菜上來了,要了二斤散啤,開始美滋滋地享受起來。一杯下肚,老板娘突然俯身過來,低聲說:“老弟,又來了4個人,能不能把這個桌子讓出來,你坐這里?”回頭一看,還是剛才那個位置。
真是上帝弄人??!我心里叫苦不迭。端起盤子,回過身,那位大哥正看著我。我尷尬地一笑,只顧悶頭吃菜。“我看出你不愿和我嘮嗑。”那位大哥說。我勉強作笑,“我是覺得這地方太擠了。”我解釋著。他一笑:“我是聽說你是教師,而我老婆也是教師,所以才想和你多聊幾句。我是撫順的,在這里出差,已經快半年了,想家里人了?!边呎f他邊從兜里掏出一張名片遞過來。是撫順一家食品廠的業務經理。
我忙說我們教師是沒有名片的。其實我有,但我不想給他。這時那位大哥又開口了:“是不是聽著我口音是東北的,害怕?”我拼命地搖頭。實際上我們是老鄉。三歲家里從山東遷到東北,我就是在那里長大的。只不過我普通話說得標準些,一般聽不出我是哪里的口音罷了。
但是今天我卻在一位老鄉面前,一再地躲閃著,拒絕著。在課堂上我總是面對著那些純潔的學生們喊著:要把心打開,要拿出一顆真誠的心和人交往接觸。無論你認識還是不認識的,要學會用真誠換取真誠……
然而今天,我在做著什么?面對大哥真誠的目光,火辣的語言,我一味地躲閃著。我把他想得太復雜了,其實他只想在異鄉找個人說話而已。說實話,我并不是看到他有些微醉在躲避,而是我不愿說出自己太多的東西,不想讓別人過多地了解自己。人與人之間正因為有我這樣的思想存在,才多了些不應有的隔膜。
在我兀自胡思亂想的當兒,他仰脖喝下最后一口酒,沖我一笑:“兄弟慢慢喝,我要回旅館睡覺了。再見!”看著他稍微晃動著走出酒館,我嘆息一聲,慚愧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