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永圖：ＦＴＡ不能替代ＷＴＯ

在處理FTA和WTO關系上，中國還是應把基礎定在WTO。中國畢竟是一個全球的貿易大國和經濟大國，一個全球的自由和公平的貿易體制對中國是最有利的

FTA日益勃興，與WTO多哈回合談判停滯有一定聯系，但并非直接相關。事實上，在多哈談判停滯之前，FTA熱潮已經出現。這主要是因為經濟全球化的進程加快，一些國家之間由于政治、經貿以及地緣經濟關系更加緊密，對于目前WTO框架下的開放和市場準入的速度不滿意，希望先走一步。這是很自然的。當然，多邊談判進展緩慢，也從某方面推動大家尋求促進貿易自由化的新出路。

盡管目前的形勢似乎是多哈回合談判與FTA談判“一冷一熱”，但不必過分夸大FTA在全球貿易體系中的影響。事實上，在很多地方，FTA談判聲勢很大，但進展很小。FTA還沒有形成主流，也不可能成為主流，WTO還是全球貿易體制的主體、核心、主流。這也是全球多邊體制的歷史和WTO的特點決定的。

以中國為例。雖然中國也積極參與雙邊和地區自由貿易談判，但是主要的貿易伙伴如美國、歐盟、日本，并沒有與中國談FTA。中國的FTA談判對象，除了東盟，還是一些小國，彼此貿易額在中國的貿易總量中所占比重很小。

目前WTO多哈回合談判遇阻，有兩大客觀原因：第一，目前的世界貿易組織成員已達150個之多，要如此眾多的成員之間達成協議，本身就相當困難；第二，過去的多邊貿易談判回合中，主要由幾個發達國家說了算，現在有發言權的國家越來越多。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多哈回合的停滯，實際上反映了WTO的現狀。進展緩慢未必是壞事，與其讓少數幾個國家搞閉門協議，還不如讓各國一起來參與討論。也許“慢工出細活”，更加平衡地反映各方利益。

WTO的多邊貿易體制主要做三件事：第一，制定貿易規則，并且強化規則的實施；第二，解決貿易爭端；第三，開放市場，推動貿易自由化。

對于前兩條，FTA不可能替代WTO的作用。首先，建立一個全球統一的貿易規則是至關重要的，否則全球貿易體制就失去了基礎。建立一個規則面前平等的多邊貿易體制，本來就是WTO的初衷。

其次，在解決爭端方面，WTO的多邊爭端解決機制，目前來說是最公平的機制。雖然雙邊也可以建立一些機制來解決爭端，但是，從公平和廣泛的角度來講，還是WTO體制最為成熟。另外，一些雙邊的特殊的爭端解決機制，能不能被WTO接受，也存在疑問。

只有在第三點——也就是在開放市場和貿易自由化方面，FTA的確可以比WTO走得更快。因為WTO在開放市場和降低關稅等方面，需要得到150多個成員的同意。相比而言，兩個或者幾個國家之間的開放，可以更快、更有效率。這一點，也得到WTO的認可。所以，FTA和WTO并不對立，關鍵是要看哪些方面能夠走得快、走得好。

目前，一些國家在多哈談判進展緩慢的時候，把談判資源更多放在FTA談判，這是很自然的。但是歸根結底，還是要回到多邊機制上來。

中國作為世界貿易大國，也必須同時支持多邊貿易體制和FTA。中國不會舍棄WTO來搞FTA，而是“兩個輪子一起轉”。

中國的FTA談判也需要循序漸進，不可能一下子全面鋪開。在選擇談判對象方面，從目前來看，中國FTA主要談判對象還是發展中國家；一方面促進經濟互補，另一方面，發展中國家也是我國對外政策的基石。和發達國家的很多問題，則可以在WTO框架下解決。

在處理整個FTA和WTO關系上，中國還是應把基礎定在WTO。中國畢竟是一個全球的貿易大國和經濟大國，一個全球的自由和公平的貿易體制對中國是最有利的。目前多哈回合陷入僵局，主要是因為發達國家在農業補貼、農業支持等問題上不讓步，招致發展中國家的強烈不滿。但中國恰好在農業貿易政策問題上做得相當好，這也使得中國在談判當中比較超脫，這也正是最有利的談判地位。■

作者為博鰲亞洲論壇秘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