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與流民
西北偏北的古城,牛肉面的香味流串在大街小巷。這里的居民叫它“尕”,對鄉音的迷戀,比對城市的迷戀更加深入。
惟一讓黃河穿城而過的這個城市,在時尚的風韻中面膛微紅。
在這個城市生動的畫布上,還有一群異鄉人涂抹城市的風景。
五十萬流民放棄了鄉村,別離了田園,棲落在這個城市——如同一群候鳥!
候鳥們,總是在春暖花開之前飛離鄉村,總是在臘月的飛雪中離開城市。
他們放棄了一種生活方式,圖謀著另一種生存方式。他們寄居于城市的旮旯,隱約在街道的皺褶里。他們以自己的血汗,喂養著自己因貧困而缺血的兒女。
這個浩大的部落中,一些鳥兒留在城市。更多的鳥兒在季風中飛去飛來。
城市的新移民們,開始像城市人一樣生活。
更多的被稱為民工的城市建設者。構成了另外一道風景。他們在城市這架巨大的機器上,充當著一枚枚螺釘,被城市接納或包容。他們又被城市人排斥,說他們是這個城市最大的不安靜因素!
民工,在拒絕中被楔入一個個需要勞動力來填充的崗位。他們打破了城市固有的平衡,又在支撐著一種新的平衡。
城市需要這個浩大部落的勞動,但卻拒絕鄉下人帶來的種種“陋習”。
他們忍受的,何止是不屑的白眼與不公平的境遇。他們內心的傷感與痛楚誰又知道多少?他們人格的尊嚴與高貴惟有在內心默默堅守!
民工!我的好兄弟——一群鐵血的男兒,一群也有愛憎也有夢想的硬漢,在這個城市,在自己的位置:頂天立地!
城市的名片
一個城市的標志性建筑,就是一張亮麗的名片。
這個城市名片很多:經典如喧囂百年的鐵橋、幽雅如黃河兩岸的水韻風情、厚重如白塔山巔的白塔、悠遠如皋蘭山澗的清風白云……
城市邊上,生長著一張名片。皋蘭山屹立了千年還是萬年?
我在這張名片的邊緣居住:晨迎日出,夕聞風吟;朝踏露霜而行,暮伴雪月而歸。
我是千萬流民中的一個,在伏龍坪一個毫無特色的四合院落腳;起居于九米齋,一次次穿越時尚的燈紅、與流行的酒綠。
城市雖紅塵萬丈,但高不過皋蘭山上明月;城市雖薰風濃烈,卻醉不倒伏龍坪的悠然。
我不知道,屹立了千萬年的皋蘭山,是注解著歷史的煙云,還是在詮釋著城市的時尚?
我居住在這個城市的邊上,逗留在城市的邊緣。用思考丈量城市的高度,用從容拭去城市名片上的灰塵。
我不會站立成城市中的風景,而是用靈魂不停地觸摸著城市日日鮮活的風景:打探夢想的路徑,放飛追逐的自信。
一個城市的過客,也有愛惜別人家園的責任,也有愛惜城市名片的舉動。
生活在一個地方,就是這個家園的主人。
盡管還會流落別處,也許還會不停地遷移.但這個城市已是生命里永不謝幕的精彩歌劇!
城市之根植
一個城市有一個城市的歷史。一個城市有一個城市的傳奇故事,一個城市有一個城市根植于歷史與現代的不同版本!
城市是財富的集散地。城市因山勢水韻而靈動。城市因人文歷史而傳承。
城市之根植,在于被人性之中最美的那一部分的滋養——同情心與愛心,包容與寬容,善良與憐憫……而這些美的品質,還能經得起物欲利誘的敲打嗎?
城市繁華的表相下,包裹著一顆什么樣的心臟?走進城市的夜色,就貼近了城市心房的泵動。
城市的夜色是一條虛空的河。
河流包容了一切,隱蔽了一切,淹滅了一切:美的、丑的;善的、惡的……
有多少激情被焚燒,最終化成了灰燼?
有多少生命被放縱,最終形同一具具空殼!
這些聲色場中的游魂,這些虛浮與狂躁為伍的魅影,腐敗了心臟的潔凈。
我想象自己是一條魚,在華燈投瀉的水波上游移:從西關到南關,從著名的張掖路大街到不夜的甘南路上……
我希望自己瞳孔的微芒能夠照亮游魂們回家的路。我期望自己劃動的聲響能夠驚詫游魂們失重的腳步。
城市的土壤中,已滋生了太多的病菌。
城市的空氣里,已蒸騰出復雜的瘴疫。
城市的根植,被狹隘的本性修剪得殘缺不全。沒有根植的城市,將會淪陷為文明的廢墟!
城市之根植,還有什么能將其養育?還有誰能來養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