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腐敗”還有多少“免費午餐”

形形色色的福利

李老師在某名牌高校附屬中學擔任多年體育老師，現在每月工資３０００多元。不過，相對于他的一些大學同學，他的收入差了一大截；即使是和校內講授其他課程的教師相比，他的收入也要低得多。“我不會跳槽，不為別的，就為了我兒子?！崩罾蠋熣f，“兒子馬上要上中學了，如果光憑成績肯定進不了我們學校，不過我們教職工的子女基本上都能進來?！崩罾蠋熡X得，能夠讓兒子不用花高價就上個好中學，這比他的大學同學省了很多錢，而且將來上好大學基本上就有保障了，這也能讓自己省不少心?！笆″X又省心，我覺得比多掙幾千塊錢值?！?/p>

讓李老師不愿意離開學校的，就是他的兒子能夠上一所好中學的保障。這種保障通常被視為是單位的福利，也就是現在人們熱議的“福利腐敗”。

“福利腐敗”又被稱為“壟斷福利”，因為這些福利更多的時候是與壟斷行業聯系在一起：公交職工免費乘公交車，鐵路職工免費乘火車，電力職工免費用電，銀行職工免息貸款，教師子女低分入學，電信職工免費通話，醫院職工看病不用掛號……

廣州地鐵公司除了對員工實行免票外，每個員工還有３名直系親屬可以免票，而廣州地鐵公司共有員工６０００余名，這樣就有約１．８萬名公司員工的直系親屬可以享受免費乘坐地鐵的待遇。而據新華社記者調查，在北京公交和地鐵系統，幾乎所有員工在非工作時間乘車均不買票。

電信行業的福利也不輸于公交行業。一位朋友告訴筆者，他的一個同學打電話從來不用固定電話，都是使用手機。原來這位同學的夫人供職于某移動通信公司，每次打電話使用的都是其夫人的手機，自然通話費不用自己掏腰包了。

而國內各大航空公司也都有這樣的職工福利：每位在職普通職工每年可以享受兩張甚至兩張以上的免費機票，而且機票可以轉讓給自己的直系親屬。

全國政協委員溫克剛說：“一些內部福利折合成人民幣也許沒多少錢，但在群眾眼里，就是特權，就是腐敗?！?/p>

五花八門的理由

在社會各方面對相關單位的“福利腐敗”提出質疑之時，有些單位對它們的福利提出了五花八門的辯護。

理由一：“反恐論”。當消費者代表對地鐵公司員工直系親屬享受免費乘坐地鐵的待遇提出質疑時，廣州地鐵公司負責人解釋說，這是“反恐”的需要，因為“地鐵員工的力量畢竟有限，而地鐵公司又希望每趟列車在碰到任何情況時都有人能夠及時地指導救援，那么這些地鐵員工的家屬就義不容辭地擔負起地鐵義務安全員的重要職責”。

“反恐論”一經拋出，立刻遭到公眾更加強烈的質疑。一位名為“毛飛”的網友認為這個理由十分荒謬：首先，維護地鐵安全根本不是地鐵員工家屬的義務；其次，地鐵員工的家屬完全沒有身份標識，其所謂“擔負義務安全員”的義務根本無法監督。因此，這種少數人享有卻沒有相應義務和義務不確定的權利實質上就是特權。他質疑道：“難道維護治安警力不足，警察家屬就該上街抓小偷；衛生醫護人員奇缺，醫生家屬就該下農村救死扶傷；師資力量不夠，教師家屬就該進課堂傳道解惑？”

理由二：“國際慣例論”。針對媒體報道的北京市公交、地鐵職工可以憑工作證件免費乘車的問題，北京相關部門的負責人認為：“這在國際上也是一種慣例。”

學者王宗華對此認為，壟斷企業只強調了在“國際慣例”、“與國際接軌”上享有的權利，而對其所應承擔的責任和義務則避而不談。如公交、地鐵行業，或許某些國家的公交和地鐵企業確實對內部員工實行免費待遇，但同類行業、同等規模的企業有多少員工，或者說企業的運行成本是多少，這些企業在通常情況下給乘客提供的服務是什么樣子，這些“國際慣例”我們學好、學到了嗎？由于許多行業和領域在改革過程中信息不對稱，社會公眾并不清楚“國際慣例”是怎么一回事，一般只有那些壟斷行業及其主管部門掌握完全的信息。“當事情對他們有利時，他們說這是‘國際慣例’，如果面臨對他們不利的一面時，他們還會說這‘不適合中國國情’?！蓖踝谌A說。

理由三：“職工榮譽論”。一些公交企業認為，職工免費乘車能夠培養職工的職業榮譽感。對此有人質疑：“難道只有坐了免費車才能培養職業榮譽感嗎？據了解，公交企業的職工退休后照樣享受這個待遇。如果每個部門都這樣的話，那社會不就亂了嗎？”

對于一些行業和單位提出的各種理由，全國人大代表黃泰康如此評價：“事實上，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對于壟斷行業‘福利腐敗’，一些單位還沒有認識到它的不合理性和危害性，當然也就沒有采取相應措施加以規范和限制。相反在具體問題上還有縱容、掩飾傾向，對存在的問題掩耳盜鈴，只會讓問題蔓延、惡化，影響企業形象?！?/p>

“福利腐敗”的危害

在我們的身邊廣泛存在的“福利”，對社會到底有什么影響？

“這些單位的內部‘免費午餐’，最終都會變成公共產品或服務成本轉嫁到政府和公眾頭上，由政府和公眾埋單，且往往與企業盈虧無關。”山東政法學院法學副教授李克杰說。一些企業轉嫁福利成本，以虧損為由以漲價的形式增加群眾負擔，引發社會信任危機。例如，水、電、氣、油等行業近兩年“漲”聲不斷，理由是企業經營困難，成本增加，不漲不行。但事實上，這些“困難”行業卻一直是高工資、高福利的代名詞。

“福利腐敗”加劇了社會不公平，擴大了貧富差距。據廣州市統計，２００５年前３個季度，分行業計算，收入最高的前５大行業中，壟斷行業就占了４個；金融、電力、煤氣及水、電信等行業的員工平均收入，比全市平均水平高出一兩倍。

而全國各地的公共商品與服務價格提高，受沖擊最嚴重的，正好是那些農村和城鎮低收入群體。中科院博士生周城雄認為，壟斷企業本身的收入就高于社會平均水平，卻還要將他們的福利成本轉嫁于社會，使得公共服務成本越來越高，其實質上是劫貧濟富。

“福利腐敗”也導致了國有資產的流失。溫克剛指出：“壟斷性行業尤其是公共事業性行業，是代表公眾管理、運作國有資產。享有不應該的‘福利’，就是侵害國家和公眾的利益，導致國有資產流失?！?/p>

“福利腐敗”的治理之路

國家電網公司于３月６日發出文件，停止該系統職工福利用電。這一“破冰之舉”得到了公眾和輿論的肯定。有樂觀者猜測，這一舉措可能引發叫?！案＠瘮　钡摹岸嗝字Z骨牌效應”。

嚴格地講，“福利腐敗”也是權力腐敗的延伸，因為壟斷企業多為公用企業，擁有特定的公共服務權力，是國家服務職能的轉化形式。要切實消除“福利腐敗”，就必須做到：

加強監管。國家對一些壟斷性行業缺乏有效的監管，直接導致了這些行業借助壟斷地位維持高福利。因此，政府應當對壟斷企業加強監督和審計，剔除其不合理成本，這是消除“福利腐敗”的一條路徑。必須核算清楚壟斷行業的準確成本，然后協調專家、消費者代表以及企業方進行聽證，共同決定產品價格。同時，要加快建立成本信息披露機制，由第三方的中介機構和被服務者對成本和服務質量進行審定和評估。

完善法規。應當盡快制定和完善相關法律法規，將壟斷行業的監管納入法制化軌道。

打破壟斷。要放開市場準入，推進投資主體和產權多元化。引入市場競爭者，讓成本過高的企業面臨被市場淘汰的壓力，企業才會有控制成本的主動性，也才會有消除“福利腐敗”的動力。對于短期內無法打破壟斷的行業或者企業，可以在經營管理者的選拔過程中引入競爭，將不能有效降低成本的管理者及時淘汰出局。

誠如全國人大代表郭永運所說：“我們必須像反對貪污受賄那樣，消除這種壟斷行業的集體性‘福利腐敗’。消除‘福利腐敗’，是我們建立社會公正一道繞不開的坎?！?/p>

（摘自《中國青年》 原標題為《“福利腐敗”成熱議話題》 本刊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