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冠出現響動（組詩）

小陶鎮

進去，窗口透出的光

一把鑰匙丟在面前，我打開小陶鎮的門

身后的萬物放在陰郁中，天擠不出光線

地擠不出溫暖

進去，一盒炭火舔走身上的寒潮

愛，如街巷在穿梭，深處坐著一個嬰兒

殘疾的少女把頭抬起

黑眼睛的光澤淡化我身心的麻木

只想……

大寒小寒來臨，能裝陽光的天和地

不知哪個地方出了差錯，積一方散不去的陰

我的體內也陰中帶黑，黑中帶冷

冷中帶風。只想為記憶接上一個大晴天

上草坡，手交疊，和她商量

生命的如何修補，生活的滋味如何調節

到處是插座，我沒能選準。窗外雪紛紛

堵住了路，卡住我的一絲線索

幻覺中出現傷心的女人

號哭從尸體升空，用于制造白云

今天，沿著水泥樓梯往上爬

穿過我的身體。我聽不懂哭中夾帶的話

卻帶出了鐵，與石頭碰撞

她搖擺的身子不是外面的風

是里面的風往外吹刮，把力量吹走

攤成泥，在樓梯口。是何種類的傷心事

襲擊中午?如果在夜里會好一些

有一塊布把它裹住，不往我的身體滲透

時間總有堅挺的時候，最終劃破了她的幻覺

支撐她，一步步地送她回家

石拱橋

石拱橋跑過一個村莊

舊宅地的瓦礫上停落三只白蝴蝶

水也在跑，從橋下通過，它的聲音丟在橋上

它的本體在下游發電，電線到處牽

也不能拉進早年的歲月

泥土留在橋上，

小草與泥土親近，盛開五顏六色的花

陣陣的香味，我的吶喊

在延遲這里即要出現的荒涼

找回早晨

窗外，早起的炊煙沿著瓦片走，瓦上霜

樹上的葉片脫光后，今年又要走失一個季節

白鷴的叫聲只落在青印溪

后山的松林掉下球果被一位少年撿起

隨身帶走一陣松濤

我包在被子里，身體出現荒蕪

今天，誰的一聲吆喝，透過玻璃

叫我站立、行走

一個早晨重新布在身邊，如霧繚繞

如一條崎嶇的小路引我上山頂

這個人

年末，都在飄，這個人如一座山

立在人群的狹縫里，烏黑的身影如果是煤的話

鍛造過的目光就是鐵鉤，伸進我的體內

手就是劍，把遠方劃傷

眼珠驚嚇，垂下門簾

我還是睜開眼睛，那把劍停在眉梢

與之對峙，直到鞭炮響起

樹冠出現響動

樹冠出現響動，誰在搬動什么

我覺悟遲疑，一面精心保存的鏡子

也于昨夜打碎，平面丟失，尖利的碎片

閃光耀眼

身邊的萬物圍上來，包括石頭、池塘

以及石頭敲擊池塘的聲響。我忘了

體內哪些是多余的哪些是要補充的

（選自《延安文學》２００６年第３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