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一架琴,黑色七弦琴,古色古香的七弦琴。它位于空谷之中,高山之巔,溪水之源,一個遠離塵俗的絕境。它在那樣一個恰當的位置,只能容納它,卻不能容納其它任何東西。它就那樣矗立著,沉寂了千年,沉默了萬年,時時與明月清風為伴,每日與霧嵐虹霓為侶。松柏蒼翠,白云繚繞,一切造就了這個納天地之精華,容日月之靈氣的琴,精巧到極致的琴。不說那七根琴弦的妙處,只說銅紅色的皮膚,就透著工匠非凡的智慧。那暗藏的紫色透著靈動和神秘,那花紋的雕刻也是鬼斧神工的妙筆,因勢相形,各具神態,它,古樸,端莊,高貴,典雅,雍容,像一個飄逸不群的仙女,獨立幽谷,卓爾不群。但它從未被任何人駕馭過,所以它選擇了人跡罕至的幽谷。它不發聲,其實,它早已有了靈性,一個真正的撫琴者才配享用它。它時而如清泉石上流,讓人享受它的綿綿柔情;時而如哭如訴,讓人傷心到腸斷;時而如滾滾黃河水,驚濤拍岸,卷起干堆雪,讓人熱血沸騰;時而凄婉,感傷,像在訴說那遠古的傳說;時而像美麗的輕靈的蝴蝶漫天飛舞。
沉寂了太久,太久,一個偶然的機會,它被送進了博物館,僅僅供人瞻仰。有人說它是伯牙痛失知音的遺物;有人說它是李后主于雕欄玉砌中凄然懷抱的琴;有人說它是工之僑那架樂師交口贊嘆的琴;有人說它是秦淮八艷的瑤琴……它依舊陳列在櫥窗中,保持著原始的狀態,它在等待,等待一個真正的撫琴者,等待那個能在撫琴時,與琴合二為一,與琴曲相通的知音者。可是,它不知道,它只是遠古的見證,只能被人萬世瞻仰。
多少年后,它又回到了高山之巔,那個單為它而設置的獨一無二的妙處。是的,它并沒有蒼老,依然像素衣仙女矗立著,守望著自己的本土,一生一世,直到海枯石爛,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