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姆叢林，一只黑犀牛的愛恨情仇

激烈交手后的相聚

2005年1 0月的一天，杰羅姆到南非北部的希拉姆叢林地帶去狩獵，那天早晨，薄霧剛剛消退，具有豐富狩獵經驗的杰羅姆就在身邊的一株灌木上，發現了黑犀?？惺蓸淙~時牙齒留下的印痕!他驚喜萬分，黑犀?？墒请y得一見的珍貴動物，它的角在黑市上比黃金還昂貴許多倍，杰羅姆自然不肯輕易放過。

杰羅姆不敢有絲毫的大意，他端著槍小心翼翼地在叢林里搜索。正午時分，杰羅姆終于在前方不遠處的一個開闊地帶發現了一頭體重足足有3500磅的黑犀牛，它正靜靜地在那里咀嚼著嫩葉。黑犀牛的視力很糟糕，但聽力和嗅覺都很靈敏，杰羅姆因此盡量保持安靜，并且使自己站在遠一點逆風的地方，以免黑犀牛嗅到自己身上的氣味。

從這頭黑犀牛的體形來看，它是一頭懷孕的母犀牛。隨著一聲槍響，那頭黑犀牛頸部中彈了，鮮血流了出來，但由于犀牛皮異常堅硬，距離又遠，子彈的威力并不大，所以它受的傷并不嚴重。它轉身發現了偷襲的敵人后，立即喘著沉重的鼻息朝杰羅姆沖來，驚慌的杰羅姆甚至感覺到大地都在黑犀牛的腳下微微顫抖。他趕忙又朝它開了一槍。然而，那頭黑犀牛還是沒有倒下，它咆哮著繼續前沖，杰羅姆已來不及射擊，他趕緊掉頭就跑，希望能夠爬到大樹上以躲避黑犀牛的攻擊。

就在他慌不擇路地穿越一片齊腰深的草叢時，突然感覺腳下踏空，接著整個身子往下墜落，然后結結實實地摔倒在地上。原來這是一個當地獵人大型捕獵陷阱，專門用來捕捉野豬、野象、犀牛和獅子等體型龐大的野獸。幸運的是，杰羅姆發現自己除了右腳腳踝脫臼，以及手臂和肩部的一些小傷外，身體的其他部位并沒大礙。但還沒等他從驚悸中回過神來，他就看見那頭視力不佳的母犀牛也從頭頂上方墜下，他趕緊閃避，母犀牛的軀體不偏不倚地插在了數根尖銳的木樁上面，鮮血濺了他一臉。

陷阱里真情握手

杰羅姆聽到那頭黑犀牛在自己身邊發出一陣陣的哀嚎。漸漸地，哀嚎聲弱了，變成了痛苦的呻吟。他料想它已經傷得失去了攻擊能力，于是從背包里取出手電筒照了照，他看見黑犀牛的上腹已經被木樁戳穿了幾個血窟窿，它躺在那里根本動彈不得。

杰羅姆放心了些，他覺得起碼暫時沒有危險了，開始琢磨著怎樣盡快離開陷阱。他忍著右腿的傷痛，取出腰間的匕首，在光滑的坑壁上刨出一道道的深槽，想依靠這些深槽攀爬出陷阱。但陷阱的四壁似乎為防獵物出逃而被獵人用火燒過，質地非常堅硬，很難刨出足夠手腳攀援的深槽。再加上杰羅姆右腳腳踝脫臼不能受力，他嘗試了好幾次，也沒爬出陷阱。他只好頹然地坐在坑底，等待體力恢復。

杰羅姆再次用手電筒打量那頭黑犀牛的情況，它也正用一雙血紅的眼睛望著他，好像恨意依舊未消。突然，杰羅姆發現那頭黑犀牛的下腹似乎有什么東西在蠕動，他移動手電筒的光圈。上帝!他忍不住尖叫起來，他看見的竟是一頭正鉆出母體的小犀牛!原來，那頭懷孕的母犀牛的腹部受到如此猛烈的撞擊后，竟提前分娩了。還好，幼犀沒有被插入母犀牛腹部的木樁刺傷。

杰羅姆吃驚地看著這一幕，他的心突然被深深地震撼了。他回憶起妻子瑪瑟琳，她就是在一次難產事故中大出血，導致母子雙亡的。杰羅姆很愛妻子，從此就沒有再娶，他的房間到處掛的都是瑪瑟琳的照片。看到由于母犀不能動彈，那頭幼犀徒勞地在血泊中掙扎，一種復雜的憐憫之心促使杰羅姆不顧危險地走了過去。這時，母犀牛警惕地睜大了眼睛，注視他的一舉一動，并且發出示威性的粗重鼻息，似乎在警告他不要傷害自己的孩子。杰羅姆用匕首割斷幼犀連接母體的臍帶，將它抱到母犀牛的乳房下面，它開始吮吸母親帶血的乳汁……

夜幕不知不覺地降臨了，氣溫驟降，杰羅姆縮在坑底冷得實在難以入睡。突然，那頭黑犀牛粗重的喘息聲驚動了他。杰羅姆知道，這種特殊的喘息是野獸在遇到危險時所發出的本能的反應，但在這個陷阱里面，除了已經喪失斗志的杰羅姆，還有誰會給黑犀牛造成威脅呢？他打開手電筒，四處照了照，這一照卻嚇了他一大跳，一條不知從哪里鉆出來的一米多長的毒蛇正吐著紅信子游向那頭幼犀。母犀牛看來想保護自己的孩子，它奮力掙扎著想站起來，但笨重的身體每動一下，腹部的傷口就涌出大量的鮮血。眼看幼犀可能遭到毒蛇的襲擊，杰羅姆立即掄起背包砸了過去，趁那條毒蛇受到驚嚇縮成一團時，他撲過去迅速用手捏住蛇的脖子，然后，用匕首割掉了蛇頭。危險解除了，杰羅姆突然發現，在手電筒光圈的照射下，那頭黑犀牛的眼里已不再充滿憤怒和敵意，而是變得柔和了許多。

驚心動魄的拯救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此時，幼犀也已經醒了，看著它憨頭憨腦圍著母親撒嬌的可愛樣子，杰羅姆的心頭不由掠過一縷溫柔的悸痛。

一瞬間，杰羅姆為自己曾經的獵殺行為深深地后悔起來，正是自己身處絕境的經歷，使他從沒有如此深刻地意識到生命的珍貴。他以前一直以為野獸就是野獸，沒有任何的思想感情，但現在看見舐犢情深的黑犀牛，他覺得動物之間原來也有著如此真摯的親情，這種可貴的親情同樣不應該輕易地被剝奪，同樣應該得到人類的尊重!

杰羅姆意識到，如果不盡快進行有效的救治，那頭傷勢很重的母犀牛將活不了多久了，一旦母犀牛死亡，幼犀也將很難存活。他突然作出了大膽的決定：立即搶救母犀牛!他從背包里取出消炎藥和繃帶，將母犀牛頸部的兩處槍傷包扎起來。不知那頭黑犀牛是因為傷勢實在太重無力掙扎，還是知道杰羅姆是在幫它，它在杰羅姆的整個包扎過程中都沒有任何敵意表現，倒是杰羅姆自己緊張得大汗淋漓。真正致命的傷口其實是在黑犀牛的腹部，正是這幾個傷口使它流失了大量的血液。杰羅姆開始用匕首一點一點地割那幾個刺穿黑犀牛上腹部的木樁，努力了足足5個小時，他才割斷了4根木樁，但還有兩根木樁因為被黑犀牛龐大的身軀緊緊壓住，他無法割斷，只好放棄。

杰羅姆覺得這樣被動地等待救援不是辦法，也許再等上三四天也不會有人找到這個掩藏在草叢里的陷阱，到時他和兩頭犀牛只怕早已渴死、餓死了。他必須想辦法自救!杰羅姆的背包里有一包香煙，他用打火機點燃了，邊抽煙邊思考脫身之計。繚繞的煙霧突然給了他靈感，他立即興奮地站起來。他撿起外套，用打火機點燃，然后奮力往上一扔。點燃的外套扔在了覆蓋陷阱的干枯的草叢上，火苗立即朝四周“呼呼”地躥了起來。很快，陷阱上方的草就被燒光了，露出了一大片明亮的天空。

陷阱周圍蔓延的火勢引起了兩個正在叢林里的偷獵者的注意，他們疑惑不解地跑了過來?？匆娊K于有人出現，杰羅姆激動萬分，他央求那兩個人將他救上去。兩個偷獵者耳語了幾句后，要求杰羅姆付給他們一筆可觀的報酬后才肯施以援手。杰羅姆無可奈何，只得許諾給兩人一筆重金，那兩個偷獵者這才心滿意足地開始采取營救行動。

他們砍斷了附近一棵碗口粗的樹木，將它抬過來，斜插到陷阱里，然后兩人相繼沿著樹干滑下陷阱。杰羅姆決定等自己脫身后再去找人和車子來將那兩頭黑犀牛吊上去。但正當他準備順著樹干爬出去時，兩個偷獵者卻掏出刀子去挖那頭受傷的母犀牛的角。杰羅姆趕緊下來阻止，但那兩人卻粗暴地把他推開了。當杰羅姆再次用身軀攔在兩人面前，并勸說他們放棄割取犀牛角的念頭時，一個偷獵者不耐煩地用槍抵住了杰羅姆的胸膛，命令他少管閑事。

杰羅姆憤怒了，他左手猛地抓住抵住他胸膛的槍支，然后一記右勾拳將那個偷獵者打倒在地，但另一個偷獵者卻在背后向他舉起了鋒利的砍刀。正在危急之際，那頭受傷臥地的黑犀牛突然不可思議地從血泊中掙扎著站起來，發出了可怕的喘息聲，那個偷獵者回頭看見黑犀牛像座小山似地站了起來，早已嚇得魂飛魄散。正要驚慌地往樹干上爬時，那頭黑犀牛已狂怒地沖了過來，銳利的犀牛角一下子刺穿了他的胸膛，而黑犀牛自己也在這奮力的一擊中轟然倒地，鮮血從包扎好的繃帶中迸射了出來。那頭幼犀則茫然地打量著眼前血腥的一幕……

杰羅姆用槍押著那個幸存的偷獵者爬出了陷阱，臨別時，他再次回頭看了一眼他和那兩頭犀牛落難的地方，淚水不由蓄滿了眼眶。他知道，是那頭黑母犀牛在生死關頭救了他一命，也許它只是出于保護自己生命和幼子的本能，但他更愿意相信那頭母犀牛奮不顧身的“壯舉”是為了對他曾經保護幼犀的一種報恩。

這個慘烈的人與黑犀牛的故事再次給人類以啟示：動物和人之間其實有著一種來自生命本能的患難與共的真情，而永恒的愛也完全可以戰勝人類的貪欲和動物的野性。

（林立薦自《戀愛婚姻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