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大學畢業(yè)后,我和老伴把她送到美國繼續(xù)深造。今年4月,老伴退休,想去探望。電話中,我聽出女兒有些不情愿,說她和同學約好去度假,現(xiàn)在只得臨時改變計劃。我暗暗埋怨孩子不懂事,想到很快可以見到她,也就忽略了瞬間的不快。
辦簽證、訂飛機票,一切都很順利。在機場,女兒張著雙手撲過來,那一刻,我和老伴都很激動。
多年未見的女兒變化很大。染了頭發(fā),衣著也很時尚,有點美國人的味道。
在路上,女兒的話很少,看得出來她很疲憊。到了租住的那間公寓,打開房門,我發(fā)現(xiàn)這是幾個人合租的單元。女兒住在最里面朝陽的一間。
屋子很干凈,我們坐在一起,談天說地,女兒的表情淡漠。
躺在床上,我把白天的感覺說給老伴聽,他說:“人在國外壓力大,怎會在乎這些生活細節(jié)。”我一想也是。
女兒陪我們?nèi)チ藥讉€旅游景點,照顧得還周到。我問她有沒有男朋友,她搖搖頭,我說:“快30歲了,別太挑剔?!彼龥]有言語。
女兒說,她在休假,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吹脚c她同租公寓的女孩,一個個晝伏夜出,我有了一種莫名的擔心。
那天晚上,我把老伴支了出去,與女兒進行了一次詳談。從她的工作到朋友,我都問得很詳細。女兒說,處過一個男朋友,后來分手了,現(xiàn)在,她暫時在一家公司做投資顧問。說話時,她的目光游移,我看出了問題,問道:“你真的在工作嗎?”
女兒哭了,道出了實情。
在美國這幾年,女兒過得很苦,為了不給家里增加負擔,她白天上課,晚上還要到一家“夜店”工作。不久,她有了一個男朋友,來自哈爾濱,關系發(fā)展到同居,由于性格不合,經(jīng)常吵架,分手之后,女兒才搬到這里。
大學畢業(yè)后,有兩條路擺在面前:或者繼續(xù)求學,然后申請移民;或者嫁人。要強的她,當然不打算回國,可是,找工作和找愛人一樣難。經(jīng)濟上的拮據(jù),讓她左右為難。
住在這套公寓里的人很雜,做什么的都有。在別人的勸說下,她做了“夜店”的服務員,有時,還與客人出去開房,她想,賺了錢還可以收手。這種想法害了她,直至現(xiàn)在,還混跡在這種場合。
我說:“女兒,咱們回家,我和你爸都是老師,退休工資足夠咱們一家人生活,我們供你念書,不為別的,就是希望你生活得開心,而不是讓你在這個國家出賣自己的肉體?!?/p>
女兒拼命地搖著頭,說不甘心??吹揭煌鰜淼牧魧W生混得有模有樣,她不想被別人看扁,到頭來,做了不值錢的“海帶”。
在美國,取得工作簽證比較難,特別是女孩子,要想站穩(wěn)腳跟,更是難上加難。我苦口婆心地勸說,可女兒鐵了心腸,不愿跟我回去。
她說:“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幾百美元的房租,加上吃喝、汽車保險,不用陪人上床,我也能維持生活,可我需要錢來充實自己。男人是不可靠的,尤其在美國,不愿對感情負責的人太多。或許有一天,我會回去,也要等有了錢之后。雖然你們要我回去,可別人會說,美國多好啊,要是混得好,你女兒怎么會回來?”
我說:“爸媽不在意這些,只要你過得好?!?/p>
這時,房門突然被打開,一個滿臉是血、身上青紫的女孩闖了進來,我好不容易才認出她是隔壁的女孩。
女兒邊給她擦拭傷口,邊問發(fā)生了什么事。從低低的談話聲中,我得知這個女孩今天和客人開房,客人竟然不給錢,爭執(zhí)中,女孩被那個人打了。
我說,為什么不報警。
女兒說,一旦追查下去,會被遣送回國的。
“就這樣不了了之?”我問。女兒點了點頭。
在這個女孩身上,我仿佛看到了女兒的影子,我的心亂得像團瘋長的草。
我和老伴用從未有過的嚴厲態(tài)度,讓女兒同我們一起回去。當著她的面,我讓老伴訂了3個人的返程機票,女兒默不作聲,著實讓我高興了一下。
到了機場,我長舒一口氣,過通道的時候,她把飛機票往我們手里一塞,說:“對不起,我真的不能和你們一起回去,權當沒有我這個女兒吧?!彼D(zhuǎn)身跑了出去。
直到乘務員催促,我們才茫然登上飛機。孩子大了,終究做不了她的主。我的淚水流了下來,女兒,你永遠理解不了父母,或許有一天,你會后悔自己的選擇。
(周媚薦自摘自《江南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