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證

張松從偏僻的小鎮來上海打工。可他只有中專文憑，在這競爭激烈的大都市，是很難找到一份體面工作的。當碰了一次又一次的釘子后，張松覺得心灰意冷。

張松羨慕而又沮喪地望著大街上那些行色匆匆志得意滿的白領。忽然，他看到一根電線桿上大大地寫著“辦證”兩個字，他的心動了一下。如果，如果能擁有一張本科文憑，找工作就容易多了。

當他準備拔通辦證手機號碼時，他猶豫了：萬一假文憑被人識破，那自己的職業經歷將被染上大大的污點，但他的腦海里又浮起了家人期待的目光。自從父親去世之后，張松就擔起了家庭的重擔。如果他不能在上?；斐鰝€人樣，有什么顏面再見江東父老。

張松覺得自己的能力并不比別人差，只因家里窮無法再供他上大學了。難道我就被這一紙文憑壓死了嗎？張松思慮再三，還是撥通了那個辦證電話。電話里傳來一個女子好聽而又親切的聲音：“先生你好，我們這里提供各種證件的制作，價格合理?！睆埶烧f明了自己的意圖，那個女子說：“沒問題，后天下午一點我們在團結廣場見面，我會穿一件紅色毛衣。”

約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張松懷著忐忑的心情去赴這特別的約會。他有種做賊的感覺，畢竟這是一種欺名盜利的做法，張松潛意識里還是覺得很可恥。他見團結廣場果然站著一個穿紅毛衣的女子，這女子大大的眼睛，塌塌的鼻子，胖胖的……天啦，她竟是張松的同鄉，初中時的同桌小娟。那時張松在班里成績是名列前茅，小娟一直很崇拜他，總是用她那雙明亮的大眼睛癡迷地望著他，眼底滿是欣賞和好感，其實他也很喜歡小娟?？墒呛髞硇【臧峒伊耍麄兪チ寺撓怠【暝趺磿錾狭诉@一行？

怪不得上次跟她通電話時，覺得那聲音很親切，似曾相識。怪不得上次報自己的名字時電話那頭停頓了幾秒，不過幸好“張松”這個名字很普遍，小娟未必就認定是她曾崇拜愛慕過的張松。張松一時百感交集，他想起自己曾輝煌的學生時代，可如今他卻要去做這種不法的交易，而交易的對象竟然是小娟！

張松不想破壞自己在小娟心目中的形象，更不愿用這種方式和老同學重逢。他離開廣場時給那個辦證手機發了一條短信：“我不想辦證了。忽然覺得這種行為很可恥。你也別再做這行了，找個正正當當的工作吧。一個幡然醒悟的人?！彼詾樾【陼螂娫掃^來，但是手機一直沉默著。

后來，張松又去了幾次人才市場，總算找到了一份在工廠里打雜的工作。工資很低，工作也不體面，但張松覺得心里踏實。他省吃儉用，除了每月寄給家里的錢和一些必要的開支，剩下的他全部存了起來。

總算存到二千元了。張松準備報名讀夜大，實實在在地考出一張文憑來。

這天是夜大開學的第一天，張松早早地走進教室，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漸漸地，來的人越來越多。忽然耳邊響起一個聲音：“請問你邊上有人嗎？”“沒有，沒有人……”張松抬頭應道。他看到小娟站在他面前，顯然小娟跟他一樣也很詫異。小娟在他身邊坐了下來，臉紅樸樸的：“真巧啊?！薄笆前?。”他們似乎沒有那種老同學重逢應有的喜悅，而是都有點尷尬。兩人沉默了一會，還是張松先說話：“我現在在紅星廠上班。小娟，你，你現在好嗎？”“我在珠峰公司做勤雜工。我就是聽了你的話，找了一份正當的工作?！睆埶杀牬罅搜劬Γ骸霸瓉砟阋呀洸碌绞俏伊??！薄伴_始聽到你的名字還不敢確定，但后來你發短信來……我的手機里早就存著你的號了，是從網上同學錄上查到的，但一直不好意思打給你?！?/p>

這時，老師開始上課了，兩人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笑。他們仿佛又回到了那同桌的美好時光……

（責編/方紅艷題圖/楊宏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