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的鏡子

一

我問媽媽：“生活是什么？什么是生活？”當我很失意的時候，我會一遍又一遍地問這個問題，但得到的卻是兩種不同的解答。

其實我感覺到自己是害怕面對這個問題的，不知道是對未來的一種迷茫，還是對自己的不信任，或者對生活的一種無可奈何。到底什么是生活？生活又是什么呢？有的時候很簡單的問題卻很難去回答。

每次，媽媽給出的答案都很奇怪，讓我很難理解，更不要說去思考了，可是心底卻能隱隱地感覺到她想表明些什么。但，只是隱隱感覺到……

我再一次問了媽媽：“生活是什么？什么是生活？”媽媽笑著說：“就像是生活在玻璃缸里的一條魚。”生活在玻璃缸中的一條魚？我搖頭。媽媽說：“問題很簡單，所以答案也就簡單了。”我抬頭，看到媽媽嘴邊的微笑。而這微笑好特別，特別得令我有種想哭的沖動。也許，自己還是在失意中吧……

生活在玻璃缸中的一條魚。我把這個答案埋在了心底。

二

我放了滿滿一塑料袋的水，然后從外公家撈了條金魚。我注視著它，它只是在被撈起來的時候一直在跳動，然后就呆呆地待在了這個塑料袋中。在我看來，一點都不特別，可能也就只是還不習慣在這比較狹小的空間吧！

我拎著它回家，把它放到了一個玻璃缸里。因為我想證明那句話——生活在玻璃缸里的一條魚。

三

我問自己，假如在某件事上我極端努力，非常刻苦，并且也確實可以成功。我有足夠的自信甚至也有足夠的能力，但是最終卻敗下陣來，我會怎么樣？

我回答不了自己。

回到家，我對著這個只有一條魚的玻璃缸發愣。夕陽的光正打在玻璃缸上，反射出的光顯出不一樣的迷幻。我久久地注視它……

手指輕輕地觸碰到冰冷的玻璃，水草隨著魚對水的拍打微微地飄動。那一刻似乎給了我一種是像水底世界的幻想。寧靜與輕松只存在于那一刻。只是僅僅想在那一刻閉上眼睛，什么也不去想。只是靜靜地去感受那一刻微妙的心底的顫動。

我一直愣愣地在看那條魚，直到夕陽落下，迎來了晚霞。媽媽回家的鑰匙聲才讓我回過神來。

吃飯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在燈光下，只有我和媽媽兩個細小的身影圍坐在餐桌前，以及那條在玻璃缸里的魚。這個空間惟獨的三個生命。

我問媽媽：“當條魚，好嗎？”媽媽抬起頭，笑著說：“好啊。”

四

爸爸問我：“什么時候彩虹最美？彩虹什么時候最美？”爸爸每當我很失意的時候會問我這個問題。僅僅只是主語和賓語位置的對調，但我卻要思考兩個不同的答案。

其實我喜歡在下雨的時候看彩虹。這的確是違背了自然的規律。可是不知是怎么的，就覺得那時的感覺是最美的。彩虹也只有在雨過天晴的時候才能見到它那七彩的光。但，這種等待對我來講，似乎太漫長了。

每次我都會告訴爸爸很多很奇怪的答案，甚至連我自己都沒有思考過。而爸爸則是又露出那副莫名其妙的表情。于是，有一天我告訴爸爸：“能在下雨的時候看到彩虹是最美的。”然后爸爸似乎就露出他那奇怪的表情。

其實爸爸提出的問題很簡單，只要用最簡單的回答就可以了。很多很簡單的問題卻都會變得復雜，復雜得會讓人失去方向。

五

爸爸難得待在家像照顧嬰兒那樣照顧我，第一次感覺到爸爸變得如此細心。窗外，一片烏云飄了過來。于是大片大片地下起了雨，地面全變成了灰色。

我把窗戶開到了最大，讓雨水任意飄打進來，那是我在大雨天最喜歡做的一件事了。于是雨水也落到了玻璃缸里，那條金魚也遠遠地望著窗外的一切，只是還是用它的尾巴拍打著水，玻璃缸里泛起陣陣波瀾，它還是一樣，很安靜。在這個空間下，剩下惟獨的看雨景的三個生命。爸爸，我，還有那條玻璃缸里的魚。

爸爸問我：“我們一起在下雨的時候看彩虹吧？”我抬頭，看著爸爸的眼睛，笑著說：“好啊。”

六

當我再次回到家的時候，從清脆的開門聲一直到巡視了所有的房間后，才發現家里只剩下我和那條玻璃缸里的魚。媽媽留了張紙條，爸爸打了個電話回來。于是整個下午就只剩我們了。

下午的陽光很好，充滿了整個房間，很舒服，很愜意。那條魚看起來心情也不錯，重新給玻璃缸換了次水，也用布好好地擦了一遍，看上去很干凈很透明。給自己倒了杯水，坐在玻璃缸前，看著里面的一切。這似乎已經成了我的一個習慣了。

我久久地注視著一切，就像第一次看到它。于是想到一個故事：

魚對水說：“我一直在哭泣，可你永遠都不知道，因為我在水里。”

水說：“我知道，因為你一直在我心里。”

魚對水說：“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因為離開你，我無法生存。”

水說：“我知道，但是如果你的心不在呢？”

魚對水說：“我很寂寞，因為我只能待在水里。”

水說：“我知道，因為我的心里裝著你的寂寞。”

魚對水說：“如果水里沒有魚，那還剩下什么？”

水說：“如果沒有你，又怎么會有我？”

魚對水說：“一輩子不能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我最大的遺憾。”

水說：“一輩子不能打消你這個念頭，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失敗。”

……

七

我把玻璃缸捧在我的面前，當條魚真的好嗎？水中隱隱地泛出我的臉頰，有點不知所措的感覺，魚真的會哭嗎？這個念頭在我心中一閃而過。記得媽媽說過：“那塊玻璃缸對魚而言就是它的輪回。似乎這就是它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驟然有股很大的感觸涌上心頭。水中因為有了魚，所以水會變得很溫柔，有時卻會變得洶涌澎湃，我想她應該是想讓魚感到快樂，而不是恐慌與寂寞。那應該是種絕對吧！靜與動就像是這個世界的黑與白，這么的絕對，一種很絕對的極限。但當它們互相在一起的時候，便并不是一種明顯的刺眼的對比，而是變成了一種協調。

其實那塊玻璃對魚來講就是它的生活，水是清澈的，透過水，魚能看到周圍的一切。玻璃是透光的，通過水可以看到玻璃，又通過玻璃可以看到外面一切的一切。但是它不能離開誰，離開了水，她就立刻失去一切，包括它永遠的生命。水和玻璃在這一程度上都是一樣的，它給了魚所有能看到外界一切的禮物，但又給了魚不能去感觸水和玻璃以外一切的悲劇。那既是一種幸福，也是一種殘忍……

八

窗外，不知道什么時候太陽已經躲了起來，就像那條魚，不知道什么時候躲到了水草里。外面淅瀝下著小雨。于是我打開窗，雨絲就這樣飄了進來。打在臉上，涼涼的，很舒服。

其實能不能離開水只是對魚的一種遺憾，而不是它永遠的悔恨。水賜予了它生命，又給了它一種無形的保護。水是愛它的，所以又使它能看到外界的光明——能看到和感受到外界，又不會受到外界的傷害。這輩子它是幸福的！

九

當條魚真好，它有了它一輩子的幸福，但我，還是要我自己的生活，可能我現在或多或少留有些遺憾，但這都不是這一輩子的悔恨。我笑著對魚說：“我們一起看彩虹吧？”

但其實，那條彩虹已經在水中發射出了它那眩彩的七色光……

十

你還記得那個夏天 ／ 熱鬧海岸線 ／ 記憶中的那個少年 ／ 驕傲地宣言 ／ 伸出雙手就能擁抱全世界 ／ 相信所有的夢想都一定會實現 ／ 一切看起來都不會遙遠 ／ 即使難免會變得更加喜厭 ／ 我們 ／ 不曾妥協……

（指導老師：劉功海）

點評：以生活在玻璃缸里的一條魚展開描述，書寫人生體悟，文筆流暢，詩意中含帶稍許消極，淡淡哀愁中感覺到“為賦新詞強說愁”。（許福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