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社會的危機

自5月12日以來，巴西圣保羅州就籠罩在黑幫襲擊的恐怖之中，在獄中黑幫老大的遙控下，圣保羅的監獄墻內墻外騷亂迭起。73座監獄的犯人同時上演“監獄風云”，發動叛亂、劫持人質、挑戰獄警，局面整個失去控制；監獄外的黑幫勢力同時制造混亂，襲擊哨所、打死警察、攻擊法院、洗劫銀行、燒毀汽車，商店、學校、餐館紛紛關門，騷亂爆發三天內死亡人數就達150人，一時間圣保羅局勢動蕩、人人自危。雖然巴西國內的監獄暴動和襲警事件屢見不鮮，但此次襲擊規模之大、影響之深尚屬空前。為何巴西越獄事件如此嚴重？我們就需要了解巴西的監獄系統以及整個巴西社會的大背景。

黑幫勢力空前強大

長期以來，巴西國內的大規模越獄事件和嚴重的騷亂暴動就從未停止過，可謂不可勝數。2001年2月18日，圣保羅州29座監獄同時爆發了一場巴西歷史上最大規模的暴動，一天多的時間里卷入的囚犯達到22000人，被劫人質達10000人。位于圣保羅北部的巴西最大的卡蘭迪魯監獄在2001年11月26日發生108名犯人集體越獄事件。2003年8月９日凌晨，巴西東北部若昂佩索阿州防衛最嚴密的西爾維奧·波托監獄中發生了該州歷史上最大的一起越獄事件，84名囚犯挖出了一條50米長的地道成功逃離了監獄，在巴西境內蒸發。2003年11月10日下午，巴西圣保羅州監獄發生大規模越獄事件，87名囚犯通過一個地道成功越獄逃跑。2004年2月8日巴西里約熱內盧波林特監獄發生犯人越獄事件，共有４９名犯人逃跑。2004年5月30日深夜，位于巴西里約州東北郊的本菲卡監獄有20名武裝人員從監獄外面發動攻擊，同時，監獄里的囚犯里應外合，紛紛拿起了早已準備好的手槍、鐵棒和其他兇器開始暴動，有38人在越獄暴動中死亡，其中一名是獄警，另有80名囚犯逃脫。

本次監獄暴動的導火索是有關部門準備將包括圣保羅地區最大黑幫“首都第一司令部”的數名黑幫頭目與另外700多名囚犯一同轉移到圣保羅州最西邊一所位置偏遠，戒備森嚴的監獄關押。

圣保羅地區最大的黑幫組織“第一司令部”于上個世紀90年代在陶巴特囚犯管教中心成立。陶巴特管教中心距離圣保羅州首府圣保羅市134千米，其中關押的都是在其他監獄中殺人或者制造騷亂的“問題囚犯”。當局成立陶巴特管教中心本來是為了將這些重刑犯集中起來加強管理，但結果卻適得其反。這些人在這里聯合起來，成立了強大的黑幫組織。因為陶巴特在葡萄牙語中含有“首都”的意思，于是這個黑幫組織便取名叫“首都第一司令部”。其實這個“首都”與巴西首都巴西利亞，或者州府圣保羅都沒有什么關系。一個重刑犯管教中心竟然變成了輸出暴力組織的基地和產生黑幫勢力的溫床，這本身就體現出監獄管理是多么的混亂。

“第一司令部”的成員在陶巴特一般呆的時間都不會超過兩年，當他們回到原來的監獄之后就會在“司令部”大哥的帶領下通過威逼利誘等各種手段收買人心，發展勢力，而在出獄之后則繼續從事販賣軍火、毒品交易、綁架和武裝搶劫等非法勾當。于是，以陶巴特為中心，獄內獄外的黑幫勢力便相互勾結，結成了一個強大的網絡化的黑幫組織。

巴西政府與民眾深受其害，對這一組織深惡痛絕。2002年，在巴西警方對監獄黑幫的強力掃蕩中，“第一司令部”的15名頭目隕命，組織遭到重創，幾乎消失。但是沒有想到的是2003年以來，這個組織在新頭目馬科斯的帶領下又重振旗鼓、死灰復燃，而且勢力更加強大、組織更加嚴密。馬科斯雖然身在獄中，但是他通過秘密的電話銀行網絡直接遙控監獄外的犯罪活動，并和監獄外10多個獨立犯罪組織建立了合作關系。犯罪學家估計，該組織旗下成員至少已達到10萬人。短短3年時間，馬科斯將這個瀕臨潰敗的爛攤子發展成圣保羅乃至整個巴西黑幫中勢力最龐大、最具影響力的黑幫組織。圣保羅州一共有約14萬名囚犯，其中有多少屬于“第一司令部”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在這次暴動發生之前大部分監獄內部已經被它所控制。

“第一司令部”從成立之后就發動過很多次暴亂，但5月份的這次騷亂的規模之大、力度之強都遠遠超過前幾次，巴西警方驚呼黑幫已向他們公開“宣戰”。在此次騷亂中，黑幫分子顯示出嚴密的組織性和協調性，進攻殺傷力巨大。這表明它們的力量已經壯大到足以令人震懾的程度，已經完成從逃避警方到迎擊警方的轉變。“第一司令部”此次的主動出擊使整個圣保羅的監獄系統和警察系統一度陷入混亂甚至癱瘓狀態，這就向其他潛伏在黑暗中的幫派發出一個明確的信號：圣保羅政府的強力部門并沒有想象中可怕，而這無疑會讓黑幫的活動更為猖獗，增加了隱患。

社會問題嚴重

近幾年來，巴西經濟不景氣，國民生活水平不斷下降，社會治安每況愈下，犯罪率飆升，而監獄、拘留所建設跟不上需求，造成全國監獄人滿為患。例如此次發生騷亂的圣保羅是巴西在押犯人最多的州之一，關押了14萬名以上的犯人，這大大超出了監獄的容量。巴西現在有囚犯19.6萬，而全國現有的510多所監獄只能囚禁6萬多名囚犯。大多數監獄每間幾平方米的囚室竟關押10多名犯人。囚犯們對監獄的擁擠狀況十分不滿，經常尋機鬧事發泄。

導致巴西監獄出現上述狀況的根本原因是巴西國內的社會問題十分嚴重。巴西國內兩極分化嚴重、貧困現象不斷加劇，失業和半失業人口持續上升，農村土地沖突加劇，種族歧視長期得不到解決，社會保障制度存在嚴重缺陷，教育滯后等等嚴重的社會問題給整個社會帶來了各種危機和隱患，社會秩序難以保障，民眾普遍具有一種不安全感。

例如，巴西的黑社會犯罪主要集中在圣保羅和里約熱內盧兩個城市。而這兩個城市貧富分化情形最為嚴重。居住在這兩個城市的黑人，很多是當年從非洲販賣過來的黑人奴隸的后裔，其中大多數人沒有工作，分散在城市各處的眾多貧民窟。而這些貧民窟是販毒吸毒、街頭搶劫的高發地。

巴西發展任重道遠

經過幾十年的發展，巴西已經從20世紀前期的“農村—農業社會”進入“城市—工業社會”，有了自己較完備的民族工業體系，現代農業發展迅速。20世紀70年代以后，巴西的GDP一直名列西方國家前10名，成為20世紀世界上經濟發展最快的國家之一。與此同時，巴西建立和鞏固了議會民主制度，政治民主化發展迅速。在政治經濟發展的同時，巴西的社會結構也發生了根本性轉變。在取得巨大發展成就的同時，作為轉型期國家通常會面臨比較嚴重的社會問題，巴西當然也不例外。這些問題在拉美國家中廣泛存在，但是在巴西最為嚴重。而且，近10年來，拉美國家的發展已經度過高速發展的時期，多種嚴重問題頻繁出現，國家總體狀況不容樂觀，經濟發展速度減緩，政局不穩，社會動蕩。這樣，巴西國內本來就相對嚴重的社會問題便有了滋生的土壤，以致泛濫成災。

近年來，巴西政府為增加就業動了不少腦筋，但每年只能創造90萬個就業崗位，而每年新進入勞動力市場的人就約達150萬，這還不包括需要重新安排工作的大量失業者。即使經濟形勢進一步好轉，就業機會也不會滿足日益增加的勞動力的需求。隨著國有企業私有化的加速和范圍的擴大，人員的精簡會使失業大軍更加龐大。兩極分化的現象在巴西存在已久，在議會、黨派和政府中存在著維護特權階層利益的強大勢力。卡多佐總統提出的改革有損于特殊階層利益的社會保障制度的提案在議會中受挫就是明顯一例。貧富之間收入差距的進一步擴大，貧困化趨勢的加劇，嚴重影響著社會的穩定。因此，處理好社會問題，是巴西的一項長期而艱巨的任務，也是決定巴西現代化進程的關鍵一環。

【責任編輯】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