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雪人哪兒去了？

明知故事要在傷感中結(jié)束，于是加倍地感受到與雪人在一起時的快樂，加倍地珍惜，加倍地感慨……這就是虛構(gòu)的情感體驗最令人著迷之處：即便是悲劇，也能帶來快樂。

《雪人》是本無字書，它講了一個非常棒的故事。

一個冬天的清晨，男孩醒來時發(fā)現(xiàn)窗外漫天飛雪。他急不可待地套上衣服、鞋帽，然后沖出了家門。在這樣的大雪天，做什么事最開心？當(dāng)然是——

哈哈，你瞧——他搭了個多棒的雪人，比他自己整整大了一倍！雪人戴著帽子和圍巾，好神氣的大煤球扣子，特精神的小煤球眼睛，最好玩的是紅橘子鼻頭。對了，還缺一個嘴巴，就用手指頭畫一個，長長的嘴巴兩邊向上翹。雪人笑了！

男孩好喜歡他的雪人，總是趴在窗前看雪人。晚上，媽媽好不容易才哄他去睡覺了?？删驮谶@天夜里，神奇的事情發(fā)生了。午夜12點，男孩從睡夢中驚醒，他悄悄走下樓，打開家門，發(fā)現(xiàn)雪人居然活了，正脫帽向他問候呢！

男孩熱情地邀請雪人到家里來作客。這個冰冷的巨人興奮極了，他像別的客人那樣坐在了壁爐旁。什么，壁爐！雪人被壁爐里的火嚇壞了，男孩趕緊把他遠(yuǎn)遠(yuǎn)地拉開。雪人覺得家里的一切都太神奇了，他好奇地看看電視，開燈、關(guān)燈、再開燈、再關(guān)燈……最好玩的地方還是廚房。猜猜看，雪人最喜歡廚房里的什么？

原來，冰箱才是雪人的“壁爐”呢。男孩帶雪人到家里的各處參觀，雪人還試戴了媽媽的帽子，試穿了爸爸的吊帶褲。他們又到車庫里大玩了一場。男孩還請雪人吃夜宵，原來雪人最愛吃的就是大冰塊。

接下來，輪到雪人帶男孩出去玩了。雪人拉著男孩走出大門，踏上茫茫雪地。他們一路跑起來，然后飛上了天，就像風(fēng)一樣。

他們飛過了荒原，飛過了城市，不知飛了有多遠(yuǎn)，最后飛到一個最高的樓頂平臺上，眼前一片壯麗的雪景！后來他們看到東方泛起一抹紅色，不好，太陽快出來了。雪人趕緊拉著男孩飛回家。

美好的夜晚就要過去了，男孩真不舍得呀！

第二天，男孩一覺醒來，屋外已是陽光普照。男孩跑下樓梯，沖出房門——

他無法相信，地下只剩下了一堆雪，一頂帽子，一條圍巾，還有幾個煤球。他的雪人呢？

這本書的確沒有一個字，但畫面中的故事特別清晰，大概3歲的孩子也能看懂吧。不過最初我是為自己買的這本書，每次讀罷，總讓我久久回味，它讓我想起小時候的許多事情，快樂的和憂傷的。

在南方一個炎熱的晚上，女兒從書架上發(fā)現(xiàn)了這本書，于是我們一起分享。我們讀得很慢，各自講從畫中讀出的故事。最后，當(dāng)我們看到那一堆雪，一頂帽子，一條圍巾，幾個煤球，還有男孩在雪地里呆呆的背影時，女兒安靜了。合上書，好一會兒，她才幽幽地問：“那雪人呢？他到哪里去了？”

那時，女兒快5歲了。她去北方看過雪，也堆過一次雪人。顯然，她知道故事里的雪人融化了，可她仍然要問，因為那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其實，我也問過自己這個問題，也許每個被這個故事所打動的人都會問。

畫家布力格一定也問過這個問題。在講前面的故事時，他不惜筆墨畫了160多個大框小框的畫，每一頁都很豐富，把我們帶入了這個浪漫的下雪天，戀戀不舍?？墒窃谶@最后一頁，他只留下一個小畫框，畫面中只有那么一小堆雪，連男孩也只讓我們看到背影。整幅頁面空空蕩蕩，如果用文字來表達(dá)，只能是許多的省略號……

顯然，這不是一個容易用語言來回答的問題。我只能把女兒抱過來，輕輕地對她說：等冬天來的時候，我們一起到北方去看雪，一起去堆雪人吧。

我最喜歡給孩子講熱鬧歡快的故事，但有時也喜歡講一些略帶感傷的故事。除了《雪人》外，比如《恐龍的溫馨故事》、《我有友情要出租》、《彩虹色的花》等，都多少有點感傷的味道。故事對孩子來說，就像一扇扇窗口，讓他們接觸世界，同時也探知自己的心靈。故事是虛構(gòu)的，但再現(xiàn)的情感體驗卻是真實的，優(yōu)秀的故事不但能給我們這種真實的體驗，同時賦予它美感。

也有不少家長擔(dān)心，虛構(gòu)的情感體驗會否給孩子帶來不良的影響？一般來說是不必太擔(dān)心的，就像絕大多數(shù)孩子長大后自然接受了“圣誕老人是虛構(gòu)的”一樣，孩子在成長中會自然分辨現(xiàn)實和虛構(gòu)的事實。他們也能懂得虛構(gòu)的樂趣，許多大孩子也樂于和大人一起來玩用圣誕老人“哄騙”小孩子的游戲。

我曾給女兒講過一本《溫情的獅子》，那是一個狗媽媽收養(yǎng)一頭小獅子的故事，表面上看非常簡單，但當(dāng)她聽到狗媽媽最后死去時，卻大哭起來，一發(fā)不可收拾。我才明白，對于她這種狂熱的“小狗迷”，千萬不能讀有小狗死去的故事，那是她無法容忍的，哪怕故事再好也不行。好吧，不講就不講吧，情感的體驗本不必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