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不開的湘西情結

回顧文壇百年風云，多少人多少事如白駒過隙。大浪淘沙，存留的是不朽的經典。沈從文這顆璀璨閃耀的星，光輝閃爍至今。

沈從原名沈岳煥，出生在湘西一個名叫鳳凰的古城。湘西地處偏遠邊境，尚未被現代文明所徹底熏染和同化，這片土地用它原初的純樸、厚實孕育著一代又一代兒女。從小在這里生活的沈從文，被湘西濃厚的民俗風情，本土文化所浸染。以至他后來走出湘西到大都市后，依然對故鄉魂牽夢繞。他的大多數作品里有著濃得化不開的湘西情結。

沈從文的創作以小說和散文著名，在《沈從文文集》里收錄了他一生主要的作品。其中散文如《湘西》、《湘行散記》，小說《邊城》、《長河》等深為大家所喜愛。憑著自己對湘西這片故土的熟識和熱愛，他為我們展示了一個色彩絢麗的湘西世界：苗寨群峰羅列，如屏如障。沅江兩岸芷草長葉漂浮，婷婷裊裊，風致楚楚。在他的筆下，湘西是一幅如詩的山水畫：清風微醺的春日，月華如練的夏夜，氣爽清明的秋色，靜謐柔和的雪晴；煙波縹緲江上，曉霧彌漫林梢。他的代表作《邊城》寫茶峒之美，“兩岸多高山，山中多可以造紙的細竹，長年作深翠顏色，逼人眼目”。河水清澈見底，河中游魚來去皆可計數，河底有小小的白石子，帶有花紋的瑪瑙石子點綴其中。人家“多在桃杏花里，春天里只需注意，有花處必有人家”。山村房屋“在懸崖上的，濱水的，無不朗然入目，黃泥的墻，烏黑的瓦……”苗家臨河街的吊腳樓，水上的碾坊，這些莫不給這座邊城增添了無限生趣。沈從文所描摹的湘西畫卷里飄逸著空靈、秀美。雨后初晴，“溪邊蘆葦水楊柳，菜園中菜蔬，莫不繁榮滋茂，帶著一分有野性的生氣”。草叢里綠色蚱蜢各處飛著，翅膀搏動空氣時哧哧作響。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將雨后大自然的生命力的旺盛渲染得淋漓盡致。秀麗神奇的自然風光陶醉了多少讀者。

讀沈從文的作品，我們不僅可以領略到湘西的山色空濛，更能感受到他筆下所寫的人性之美。在那些取材于湘西鄉村生活的作品里，他著意刻畫了湘西人那種“優美，健康，自然而有人性的人生形式”。無論是鄉村兒女，還是剽悍的水手，終生漂泊的行腳人，乃至靠做水手生意住吊腳樓的妓女，這些人身上無不保留著一種原初美。《邊城》中的老船夫“不論晴雨，必守在船頭，有人過渡時，便略彎著腰，兩手緣引了竹纜，把船橫渡過小溪。”六月時，“茶葉則放進大缸里去，用開水泡好，給過路人隨意解渴”。還準備了一些“發痧、肚痛、治皰瘍子的草根木皮”以備不適的過渡人服用。這種無私，樂于助人的品質皆緣自他的善良、樸實。二佬儺送與翠翠（老船夫的孫女）相愛，面對團總女兒的競爭（以碾坊作陪嫁），儺送在“渡船”和“碾坊”的選擇中，絲毫沒有被金錢和權勢所誘惑，認定“我命里或只許我撐個渡船”。兩人之間的愛情是如此純潔高尚。大佬天保和儺送同時愛上翠翠，兄弟二人卻并沒有敵意和仇恨，而是互相謙讓，儺送每晚替哥哥給翠翠唱情歌，幫助哥哥獲得翠翠的愛。當大佬不幸溺水而死，翠翠與儺送的關系最終未成定局時，儺送下到桃源一去不返，翠翠依然信守最初的選擇，在渡口等待他的歸來，“這個人也許永遠不回來了，也許明天回來！”在這些人物的身上，閃耀著一種理性之光，體現著人性中莊嚴、健康、美麗的一面。再如《一個多情水手和一個多情婦人》中，一個名叫夭夭的小婦人，雖生長在不能愛好的環境里，卻天生有種愛好的性格。她嫁給老煙鬼，老煙鬼用名分縛住她的身體，然而夭夭那顆心卻無拘無束。因而當年青的水手闖入夭夭的視野時，她那顆心便不可遏制地為偶然而來的人跳躍。這種帶著原始情調的人性是那樣質樸，那樣淳厚。湘西人優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人與人之間相互同情，樂于助人，受人之惠，必以物回贈。就連吊腳樓的妓女的性情也沾染了邊民的純樸。沈從文的作品展現了充滿愛和美的詩意人生，洋溢著詩情畫意和濃厚的地方色彩，展現了湘西人民的純真和質樸的人性美和人情美。

作為苗裔的沈從文，他的作品里也寫了不少當地特有的民俗風情。沈從文建構了一個具有奇異、神秘色彩的湘西世界。他在創作上把湘西地方風俗的細致描繪與民間傳說融合起來，用熱情迷醉的歌喉唱出了故鄉那“充滿原始神秘的恐怖，交織著野蠻與優美”的民俗風情。沈從文作品中對湘西邊地旖旎風光，奇風異俗的描畫，使其作品人物散發出一種如火如荼，樂觀明朗的色彩。在小說《長河》中以極長的篇幅敘述了當地農民日常生活中的禁忌和四時八節的儀式與內容。在《鳳凰》等篇中還描述了湘西的“放蠱”、“行巫”、“趕尸”，女人投洞、墜潭等迷信風俗。《邊城》中幾次寫到端午節賽龍舟的熱鬧場面，婦女，小孩們的額頭上用雄黃蘸酒寫王字，賽龍船敲高腳鼓“用生牛皮蒙好，繪有朱紅太極圖”。賽完龍舟后還有下水趕鴨子的競賽。中秋節男女整夜月下對歌，過年時節耍獅子和龍燈，放炮仗煙火等，所有這些風俗都具有濃厚的湘西生活氣息。在湘西，青年男女之間愛情表達的方式和婚俗，也是別有風情的。在《邊城》中有“走車路”（媒妁之言）和“走水路”（自由戀愛）的婚俗，既可以明媒正娶，又可以由年輕人自己對歌找尋理想中的伴侶。父母并不包辦兒女的婚姻，相反還尊重他們的選擇。他們對于婚姻，并不注重身份、錢財，而是更加注重愛情的價值。在《龍朱》里寫道：“一個男子不能唱歌是一種羞辱，一個女子不能唱歌，她不會得到好的丈夫，抓出自己的心，放在愛人的面前……只有真實熱情的歌。”這種崇尚自由幸福的婚俗，充分展示了人性之美。湘西獨有的奇特的風俗，使那里的人也與別處的人有異了，他們生活在一個個神奇的國度里，處處有愛，因而人性是那樣的淳樸，歸真。

歲月流失，如今的湘西依然保留著那份獨有的神秘，讓游客流連忘返。閱讀他的作品，領會著那幽遠、神秘的邊城，你會覺得是一種享受，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對湘西的向往。走過將近一個世紀，沈從文的作品依然為我們所推崇，他留給我們的是一筆寶貴的文學財富，他將永遠為我們所敬仰。

編輯/姚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