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跡

我在唐朝的街頭散步

楊柳把春風寫出了宮墻

只能如此，最美的旅行美不過馬車

當我把扇子捎在悠閑的長袖

題詩在陽光斜照的院壁

再呼一聲，青色的店小二再打碗酒來

想不出天空還會有更好的事情

除了月亮、燕雀、夕陽和帶雨的煙云

想不起春天還會有更好的樂曲

在渭城郊外，朋友為我唱盡了陽關三疊

人生就當一把傘徐徐展開

不知在哪一個驛站，才會把天外的故事講完

此刻，我在唐朝的街頭散步

絕不會想到遠方還會有更好的都城

小鎮飄絮

落葉訴說的那盞小青油燈

五十年來一直照在最后的青石板上

苔蘚疼痛的細微之處

蝸牛和螞蟻都冥冥想過

早春的風箏輕輕一飛

童年的好夢就在窗外踏踏響動

哦，小鎮的封閉的二月

村姑的手凍得通紅

卻在井邊歡顏洗衣

我是嘗著竹葉長大的憔悴孩子

一個玻璃瓶永遠盛滿小小夏天

鏡光在墻上晃來晃去

動搖了屋檐綿綿的沉思

雨點帶著天空的甜味

永遠如針，如線，如絲

而煙囪必然夢見下雨

而蟈蟈叫碎脆弱的秋風

稀疏的酸果以墨點燃月色

每晚的飲煙，更在路上呼喚每家乳名

橫豎是小鎮春秋，故事悄然而淡味

最后的青石板，不知鋪在誰家門外

我卻一去永不回頭

包括最初那棵桃樹

該是四十度情人花開

卻早已忘了小紅的容顏

依依的，依然是河邊那排醉人的柳樹

在三月最美的情懷

誰再傷感天的飄絮

春天從朋友身邊走過

春天從朋友身邊走過

昨天還是活咪咪的荷花池邊輕揚女子

今天朋友已經哭累

不管外邊花瓣灑得多么細雨

音樂多么游絲

哭聲把葬禮描繪得多么隆重

你最終還得回到這一坯巢穴

悄悄地，靜靜地，從此和春天告別

這是上帝腳下隨隨便便的一塵土啊

花瓣雨依然在真正的樹間飄飄灑灑

像東京郊外轟轟烈烈的四月

青春苦短，初戀苦短，蜜月和詩情畫意苦短

真正的音樂依然懸掛在遙遠的云外

你擁有這片凈土

原來永恒就是這么一回事啊

愛人走了，朋友走了

你終身依戀的鏡子和月亮也走了

就留下你永遠和陌生在一起

該遺忘的就從此永遠遺忘

該記得的從此就永遠記得

靈魂難道真的就永遠不再醒來

我還在你的窗外久久期待些什么

春天從你的小屋和相片外走過

想起你和一個詩人的遭遇

你的汽車、你的酒杯

我們最后一次在平樂古鎮

想起朋友從此被你掏空

忍心又見櫻花開了

東京郊外林蔭道上依然又是轟轟烈烈的四月

綠寶石山莊的荷花

還記得映照倒影的那張笑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