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念與一九七五年河南水災

情系災區

1975年，在李先念全身心地投入到全面整頓工作之際，河南南部發生特大洪水災害的報告傳到了北京。李先念深感內疚地說：“水災死了人，心里很難過，很痛心!我們國務院主持日常工作的同志，特別是我個人要負責任。”

1975年8月5日至8日晨，由于受到臺風的影響，河南省駐馬店地區、許昌地區南部和南陽地區東北部降了特大暴雨。暴雨中心地區3天內降雨達800毫米以上，最多的地方達到1400毫米，超過這個地區的歷史記錄。暴雨造成淮河支流和漢江支流發生特大洪水，沖垮修筑在洪河、汝河上游的板橋和石漫灘兩座大型水庫。庫容量5億立方米的板橋水庫垮壩時最大流量約每秒10萬立方米，洪水將下游寬10公里、長50公里范圍內的村莊、集鎮淹沒，沖毀京廣鐵路100多公里的路基和橋梁。汝南、平輿、新蔡、上蔡和西平縣范圍內幾乎是汪洋一片。

大水發生后，國務院召開緊急會議，布置抗洪救災工作，決定派紀登奎、烏蘭夫和農業部部長沙風等趕赴災區視察和指揮抗洪救災。8月12日，紀登奎、烏蘭夫等乘飛機視察汝南、平輿等重災區。他們在直升飛機上看到大批災民被洪水圍困在高地的“小島”上，有些災民不得不站在水里，或爬到樹上，等待救援。當時首要任務是，盡快炸除阻攔洪水下泄的工程和建筑物，排除洪河、汝河平原的積水。

8月13日，慰問團和河南省有關部門負責人回京向李先念等中央領導同志匯報。河南省負責水利工作的陳惺回憶說：“14日零時15分，我們抵達北京。國務院會議室里，副總理李先念已召集中央各部委和中央軍委負責人等候開會。沙風首先匯報中央慰問團和河南省委關于加快排水的意見。李先念說：‘為了救人，你們說炸開哪里我們就同意炸開哪里’。我在地圖上指出需要爆破的位置，李先念在征求身邊水利部長錢正英的意見后，表示同意，并要錢正英起草國務院和中央軍委的聯合命令。聯合命令起草好，李先念看后即和當時主持軍委工作的鄧小平通話，得到同意后簽發命令，下令武漢軍區和南京軍區的舟橋部隊緊急出動，在中央慰問團的指揮下執行爆破任務。從上午10時爆破班合閘開始，接著炸其他阻水工程，打開分洪口門，加速積水下泄，災難總算過去?！?/p>

在錢正英起草命令時，李先念問陳惺還有什么問題，陳惺說，宿鴨湖水庫尚未脫險。李先念要陳惺立即和河南通電話，采取緊急措施，確保水庫安全。他心痛地說：“宿鴨湖水庫再也不能出事，再出問題，它就是催命鬼?！?975年初，李先念就接到過宿鴨湖水庫的“報警”，知道此處常年水患未除，下游有阻水工程，護堤遭到破壞。在他的干預下，有關部門批準了宿鴨湖水庫搶修工程，在洪水到來之前剛完工。經搶修的宿鴨湖水庫抗住了這次特大洪水，使擁擠在水庫大壩上避難的5萬多群眾保住了性命。

根據命令，中央軍委緊急派出3個師15個團的兵力、飛機48架趕赴災區支援搶險，救助災民。國務院緊急調運搶險救災物資和器材，并組織地方和軍隊的衛生部門派出千余人的醫療隊奔赴災區。

這期間，全國農田基本建設座談會正在北京召開，李先念在會上就這次洪水暴露出來的問題講了話。他一方面肯定成績，鼓勵大家振奮精神，一方面尖銳地提出問題，總結經驗教訓。一是水利工程建設“質量是不是要放在第一位?究竟保險系數打夠了沒有?什么百年一遇，千年一遇……究竟有沒有根據?”要求與會人員結合當地實際進行討論，防止發生類似事件。二是“多開工程好，還是把現有工程好好加高加固和修好溢洪道，達到質量標準，達到保險系數，并且一絲不茍”。為此，要對“現有水庫，不論是大的，中的，小的，以及其他水利設施都要切實檢查一下”，提出切實的意見和措施。三是“已經修起來的水庫、河道、水井、揚水站機械等，管不管?”要不要“建立一套科學的管理制度?”他堅決主張必須治理亂栽樹、亂修阻水工程、亂在堤壩上設置管道的問題。四是“少花錢，多辦事，辦得好，辦得扎實”，不能隨意提出要錢、要物資。關鍵是要建設一個過得硬的領導班子。這四點意見體現了李先念把整頓和實際工作緊密結合的精神。

8月16日，李先念對國務院《關于河南特大暴雨洪水災害及救災情況的報告》批示：“呈主席閱示。小平同志建議印政治局同志。”《報告》中談到災情的嚴重性時說：“全省受災面積達三十個縣、市，兩千多萬畝耕地，一千多萬人口。災情最重的駐馬店地區，六百五十萬人口中有四百五十萬人受災?！薄斑@次水災，人口死亡很多，是建國以來最慘重的?！薄秷蟾妗分性趨R報國務院采取的一系列措施后指出：板橋、石漫灘水庫垮壩，是建國以來第一次大型水庫失事，教訓極為慘痛?，F在看來，設計標準太低了，管理運用也有不少問題。我們已責成水電部查明原因，總結經驗教訓，改進治淮工作和全國的水利工作。”

李先念始終關注抗洪救災工作。他從各個渠道了解災情，即時批辦各有關部門的報告。從8月13日到30日，他批辦的文件資料有記載的達15次之多，有時一天批辦兩次。其內容主要有：炸開阻水分洪的選址、調撥軍用物資設備、疏導鐵路公路運輸、調度防疫治病藥品、做好穩定家在災區人員情緒的工作、組織批辦抗洪救災物資安排等。其中，他特別關注由于阻水工程炸開后，洪水下泄造成的位于淮河中下游安徽省阜陽地區的洪澇災害。

在中共中央、國務院的堅強領導下，在全國人民和解放軍部隊的大力援助下，河南南部地區的特大洪水造成的災害，經過災區人民一個多月艱苦奮戰，終于被戰勝。

“六個一定”

鑒于河南水災的教訓，水電部根據李先念在全國農田基本建設座談會上的講話精神，要求各地檢查水利建設中存在的問題，認真總結經驗。為此，水電部印發了自1971年以來李先念有關水利建設的14次批示，作為檢查和總結經驗的指導原則。其內容主要是：

一、治理淮河，必須堅持“蓄泄兼籌”的方針。李先念認為，1958年前基本上是堅持這一方針的。但“大躍進”時，搞瞎指揮，瞎提口號，不分清紅皂白，只蓄不排，層層堵水，“搞一塊地對一塊天”?！瓣P于治水方針要按照國務院決定，蓄泄兼籌，該蓄就蓄，該泄就泄，一滴水也不讓出去，那海豈不干了嗎!”他強調，不能不顧各地實際情況，到處推廣治理莽河以蓄為主的經驗。

二、修水庫和水利工程一定要講科學，重質量。李先念提出，修水庫不要輕率上馬，“不修則已，要修必須保險，不要聽那些沒有把握的話，有些人是在那里亂說，外行冒充內行”；“對那些只有熱情，沒有技術知識的同志，應大吼一聲，使之認真負責。”要“把革命干勁和科學精神好好結合起來。不修便罷，修一個，要是一個。不但不垮而且要不漏水，要高質量”。他針對水庫垮壩造成的災害說：“水庫，強調質量多么重要。地方修建水庫看來是為了人民，而往往害了人民。水電部應把關。”抗旱打井，“只求數量，不求質量，看來搞得很熱鬧，實際上能用的和講的有很大出入。事倍而功半，何苦呢?”他提出，“要特別注意修水利工程的質量。水電部和科學研究機關應該下去一些有經驗的同志，了解情況，參加勞動，并與各地同志商量，依靠群眾，采取措施，切實保障質量?！?/p>

三、必須保護水庫和其他水利工程。李先念認為“修了又破壞，倒不如不修。要教干部和群眾愛惜水利工程，也要防止敵人破壞?！薄皣液腿嗣窕舜罅α啃薜谭?，為什么卻在那里挖防空洞、菜窖、暗堡、坑道、管道等?這種做法究竟是加強和維護堤坎呢，還是無知，或者破壞呢?應予回答?！薄皩τ陔U庫加固問題，水電部不能只是輕描淡寫地‘注意注意’而已，而是要嚴肅提出這個問題，如果那里又發生水庫垮壩，使人民的性命和財產遭到重大損失，就應當查明原因，嚴格處理?！彼ㄗh各省、市、區對防汛工作是否踏實，“要查問，要督促，要檢查，”不要怕人說多事。“防止有些人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薄耙坏┌l生問題之后，就叫喊起來了，說好多年沒有見過這么大的水和這么大的旱?！?/p>

四、要特別重視中小水庫和小水利工程。李先念認為，有些人對“小水庫和小工程不大重視，每年發生一次洪水要沖掉一批，花費了人力和投資又犧牲人，建議應當總結一下，得出結論，使之不致發生”天不下雨不好，下雨也不好。天老爺難做。每年哪個地方下一次不知道要垮掉多少小水庫，而且還有山塘。哪一年才能制止住，不叫，不再垮，天曉得!出路是要靠實事求是、群眾路線來解決。1974年小水庫垮壩300多座，他提出應吸取經驗教訓，“要堅決地逐步地消滅小水庫的垮壩問題。大水庫就更不用說了，一定要做到一個也不能垮，萬萬不能出事。”

五、要加強水利設施的管理。李先念認為，修了水利工程和設施，應該加強管理，如果不管理何必修呢？“對那些無人管理和管理不善者，應大吼一聲，如再不轉變，就應采取措施嘛!因為光說不頂事?！贝蚓购怠凹纫獜娬{配套，也要強調維修和管理，說是配了好多好多，實際上又壞了一大批。顧前不顧后，浪費而不頂用，何苦呢?”要徹底改變老和尚念經的作風，只說不做。“什么‘重建設、輕管理’，‘重骨干、輕配套’，‘重工程、輕實效’等等，每年水利會議都要說一通，說了之后，照例不改。不改總有個道理吧!沒有。”

六、對由于官僚主義和不負責任而造成災害的干部，要進行追查、嚴肅處理。李先念重申，如果領導不負責任，造成人民生命財產重大損失，就應該給予處罰?！耙驗檫@個問題已經三令五申，但有些人就是不聽，就是沒有群眾觀點，就是對人民生命財產不負責任。橫豎淹不死他們，也不損失他們的財產。這里面有敵人的破壞，但大多數是好人。即令是好人，在人民生命財產遭到重大損失的情況下，也是有責任的?！?973年甘肅省史家溝水庫垮壩，淹死很多人。該壩未采取必要的安全措施。垮壩前水電部一位負責人曾親自去看過，對此情況竟點頭表示同意。李先念說：“這條錯誤很嚴重，我們停了他的職?！薄罢盏览硎且行痰?，但判刑也不是辦法。他要負責的，黨和政府不允許這樣做。”同時又對水電部主要領導也提出了警告。

七、要節約用水，愛惜民力。李先念一再強調搞農田基本建設“要因地制宜，不能千篇一律”，“節約用水要提到議事日程上來”?！八呛艽蟮呢敻唬刮覀兊耐径颊J識這個問題，要克服‘浪費一點沒有什么了不起’的錯誤論調。只要有可能，就把水蓄起來，但不是一下子就能辦好，要逐步來。”他提倡要農民學會灌溉，盡量不浪費水。修農田水利，搞農業要出幾身大汗，要苦干，但不要硬干，要巧干。要注意勞逸結合。他要求各級領導干部帶頭參加集體生產勞動，和群眾同甘共苦，克服指手畫腳、只說不干、脫離群眾的官僚主義作風。要帶領群眾狠干再狠干，“但也要注意愛惜人力、物力，合理安排勞動力，保護社員群眾的健康，特別要保護婦女的健康，實行男女同工同酬?！?/p>

1975年9月5日，國務院在湖北省革委會《關于水利建設中存在問題的檢查報告》的批示中，對李先念關于治水的上述批示內容，進行高度概括，歸結為“六個一定”：“對水庫、河道、堤壩等防洪工程，一定要嚴格檢查，一定要嚴肅對待，一定要有保險系數，一定要總結經驗，一定要采取切實可靠的措施，一定要提高抗洪防洪能力，使其能經得起特大洪水的考驗。一年不行，兩年、三年也行，再長一點時間也可以。這是關系到人民生命財產和社會主義建設的大事，是百年大計、千年大計，萬萬不可粗心大意。”

(責任編輯 陳小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