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財政投入占醫院支出的比重,省級以上醫院是5%,市縣醫院一般在1%,鄉鎮衛生院在1%至5%之間
英國《泰晤士報》在世紀之交曾做過一項調查,向英國公眾征詢“你認為政府在20世紀影響最大的業績是什么?”46%的人回答說是全民醫療保健(NHS);18%的人認為是建立了國民福利制度;贏得第二次世界大戰,捍衛了民主制度屈居第三,得票15%。可見NHS對英國人的影響之深。
最近,這種“英國模式”的醫療保健成為國人的話題中心,9月17日在北京舉行的“公立醫院價值取向與發展走向”論壇上,國家發改委社會發展司副司長王東生透露,經國務院批準,國家11個有關部委組成的醫療體制改革協調小組已經成立。據說,醫改協調小組比較青睞由政府承擔公共衛生及全民基本醫療的“英國模式”。
由政府承擔費用的全民醫療保健,會成為這個世紀里最讓中國公民感激的政府行為嗎?
當年的工黨領袖艾德禮就是用“實現全民醫療保障”這個最貼近普通人的施政綱領說服了選民選擇他,而不是功勛卓著的溫斯頓·丘吉爾。丘吉爾曾經就此發牢騷說:偉大的國民總是忘恩負義。英國人民確實偉大,但絕不是因為他們忘恩負義,是因為他們走在了時代的前列,他們懂得,一個現代政府,最值得夸耀的不是赫赫戰功,而是向國民提供充足的公共產品。
今天,英國最龐大的機構不是皇家海軍,也不是東印度公司,而是NHS系統。2003年NHS的開支占到英國GDP的7.7%,僅英格蘭的NHS系統就有100萬工作人員,年耗資500億英鎊。
市場經濟發源地發生的這個變化,是文明史上了不起的事件。人們首先從醫療服務得到了公共產品概念:醫療與理發、旅游那一類服務不同,它不是可有可無的奢侈品,而是一種基本人權,它的供給如果完全由支付能力來決定,對現代社會來說,就太殘酷了。
政府出錢,消除窮人無助的呻吟,是一件比依靠市場力量發展醫療事業困難得多的事。誰看病,誰付錢,這種建立在人的本能之上的市場關系,古已有之;醫療服務從一般商品變成政府提供的公共產品,它的背后是更多的同情、諒解和深謀遠慮;需要多納稅的人向少納稅甚至不納稅的人做出讓步。
“英國模式”絕非沒有缺陷,它本身也需要改革。從撤切爾夫人執政時代起,英國就向醫療領域導入了市場機制,建了一些技術一流、收費昂貴的私立醫院,形成了“有錢人去私立醫院看病,窮人到免費醫院排隊”的局面。
引入“英國模式”并不指望它包治百病,意義在于讓人們發現了現代政府施展抱負的新領域。國民向政府納稅,換取權利;政府向社會各階層提供無差別的公共產品,是當代社會兩者之間的基本關系。政府承擔責任,理應從最關民間疾苦的醫療保健開始。
國家承擔起這個責任,首先要解決在醫療衛生上政府絕對支出不足問題。2003年,中國醫療總費用6600億元,政府只負擔17%,而歐盟為80%至90%,美國為45.6%,泰國為56%。衛生部的數據則顯示,居民衛生支出從1978年的20%上升到2003年的50%以上。
專家們指出,現在的公立醫院和政府出錢辦醫療并不是一碼事兒。政府并沒有把經費全包下來。事實上,政府財政投入占醫院支出的比重,省級以上醫院是5%,市縣醫院一般在1%,鄉鎮衛生院在1%至5%之間。
中國公立醫院要通過病人付費拿到醫務人員工資的50%至90%,這種“直接交易”是導致不必要的過度開藥和診斷服務,難以實施成本控制的真正根源。
政府提供免費醫療,可以改變醫生與病人之間那種“赤裸裸的市場關系”,基于患者的臨床需要,而不是根據患者的支付能力提供醫療服務,將重塑白衣天使的形象。
政府可以施展抱負的另一個方面,是改變醫療費用支出結構失衡狀況,盡量公平地分配醫療資源。1998年全國衛生服務調查顯示,87.4%的農民完全是自費醫療,至1989年,農村合作醫療覆蓋率下降到只有4.8%,直到1995年也只恢復到15%。2003年衛生部開展的第三次國家衛生服務調查發現,44.8%的城鎮人口和79.1%的農村人口無任何醫療保障,享受公費醫療人數只有5000萬;中國政府在衛生領域的支出只覆蓋了20%人口的衛生服務。
發展中的中國衛生資源畢竟有限,既需要開放的市場來刺激醫療機構盡快發展,更需要政府擔起責任,合理調配,用公共財政支出保證雪中送炭,以私人醫療支出用來錦上添花。
盡管路途尚遠,醫療資源分配公正的曙光已經初現,中國正在從醫療保障最薄弱的農村入手,加快新型合作醫療制度建設。按照衛生部的規劃,2006年試點擴大到全國縣級總數的40%,2008年將覆蓋80%的縣,2010年基本覆蓋農村居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