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老舍的《茶館》劇作;“茶館大舞臺”,取材的大眾化“三場劇幕”幾次變遷,內容的大眾化;各色人物顯神態,塑造人物形象的大眾化。
[關鍵詞]老舍 茶館 戲劇創作 大眾化
“茶館”是一個很特殊的地方,人們喜歡品茶,也喜歡在茶余飯后談天說地。它是一個大眾化的場所,也是各色人物的舞臺,它幾乎濃縮了整個社會的各種形態,并隨著社會的變革而同步形象地演著一幕幕栩栩如生的人間話劇。老舍的《茶館》就是非常著名的話劇。
老舍(1899~1966)現、當代作家。原名舒慶春,字舍予,另有筆名絮青、鴻來、非我等。滿族,北京人。生于一個貧民家庭。1918年北京師范學校畢業后任小學校長和中學教員。1924年赴英國任倫敦大學東方學院漢語講師并從事小說創作。1926年加入文學研究會。1930年回國后任濟南齊魯大學、青島山東大學教授。抗日戰爭爆發后南下赴漢口和重慶。1938年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成立,他被選為理事兼總務部主任,主持文協日常工作。1946年應邀赴美國講學1年,期滿后旅居美國從事創作。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不久應召回國,曾任中國文聯副主席、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中國民間文藝研究會副主席等職。參加政治、社會、文化和對外友好交流活動,注意對青年文學工作者的培養和輔導。“文化大革命”初期被迫害棄世。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老舍是以小說家而著稱的,著有長篇小說《駱駝祥子》、《四世同堂》、《火葬》、《離婚》、《鼓書藝人》、《正紅旗下》、《趙子日》、《二馬》、《老張的哲學》、《貓城記》、《牛天賜傳》等中篇小說《月牙兒》、《我這一輩子》,短篇小說《斷魂槍》、《趕集》、《火車集》、《貧血集》、《櫻海集》等著作。建國后老舍把創作轉移到話劇上,1951年創作了三幕六場話劇《龍須溝》、《茶館》等,北京市人民政府授予他“人民藝術家”的光榮稱號。他的作品大都取材于市民生活,為中國現代文學開拓了重要的題材領域。他所描寫的自然風光、世態人情、習俗時尚,運用的群眾口語,都呈現出濃郁的“京味”。以具有獨特的幽默風格和濃郁的民族色彩,以及從內容到形式的雅俗共賞而贏得了廣大的讀者。“文化大革命”初期——1966年8月24日因被迫害而棄世。
老舍的《茶館》創作于1956年,1957年在《收獲》的創刊號上發表。他以獨特的藝術手法,把三個歷史時期的中國社會變遷狀況,裝進了不足5萬字的《茶館》里,以話劇的形式生動地表現了出來。從中我們看到了老舍戲劇創作的大眾化傾向。
一、“小茶館大舞臺”——取材的大眾化
《茶館》以高度的藝術概括性描寫了從一八九八年戊戌政變失敗到抗日戰爭勝利五十多年的社會變遷的歷史,生活的畫面十分廣闊和豐富。它不僅正面反映了急風暴雨式的社會革命運動,而且通過社會一角的演變,自然的透露出社會變動的信息。老舍說:“一個大茶館就是一個小社會。這出戲雖只有三幕,可是寫了五十年來的變遷。在這些變遷里,沒法子躲開政治問題。可是,我不熟悉政治舞臺上的高官大人,沒法子正面描寫他們的促進和促退。我也不十分懂政治。我只認識一些小人物。這些人物是經常來下茶館的。那么,我要是把他們集合到一個茶館里,用他們生活上的變遷反映社會的變遷,不就側面地透露出一些政治消息么?”作者在劇中通過對舊北京一個茶館的遭遇的描寫,把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腐朽和黑暗,把那些冷酷無情的血淋淋的社會相,一幅幅地推到讀者和觀眾的面前。社會的統治者,你方唱罷我登場,軍閥取代了皇帝,國民黨取代了舊軍閥;各種“改良”、“救國”的口號都試驗過了,均以失敗告終;廣大人民群眾的悲慘遭遇卻有增無減。作者沒有正面描寫那些它所不熟悉的政治舞臺的“大人物”,也沒有把當時發生的重大政治事件搬上舞臺,而是集中筆墨著力刻畫了一大批“小人物”——從茶館的掌柜到形形色色的茶客和其他各種“光顧”。
茶館的人。這些人物各有各的性格、思想和命運,而這一切又無不與那個社會的政治發生著有形無形的聯系。茶館這個“小社會”正是那個“大社會”的縮影。因此作者取材茶館來寫劇作就顯示了他取材的大眾化特點。
二、“三場劇幕”、“幾次變遷”——內容的大眾化
《茶館》這一獨具風韻的現實主義的杰出劇作,是融悲劇與喜劇為一體的時代巨篇。作品以裕泰茶館的變遷為主線,截取清末、民初和抗戰勝利后國統時期的三個橫斷面,穿插各色人物和各樣離奇瑣細的事情,以展現舊中國社會的陰暗與朽壞,也描繪出尋常百姓的掙扎和他們哀怨、憤懣與無可奈何的心情。我們從這三場話劇的內容中也可以看出作者創作的大眾化傾向。
(第一場):戊戌變法失敗的那年秋天,老北京裕泰茶館里生意興隆,掌柜王利發子承父業,迎、送著熙來攘往的各色茶客,他人精明,心眼也不壞。店堂里各處貼著“莫談國事”的紙條,人們對不久前失敗的維新變法已經很淡漠了,不過還是有北衙門辦案的宋恩子與吳祥子潛伏在角落里,窺聽人們的言談。王掌柜白送茶給算命先生唐鐵嘴喝,旗人出身的松二爺和常四爺提著鳥籠子進來。正直的常四爺譏諷說英法聯軍燒圓明園的時候沒有見拿官響的差役去沖鋒打仗,這話惹怒了善撲營當差的二德子,他要出手打人,被吃洋飯的馬五爺止住了。販人口的劉麻子要把貧寒人家的姑娘康順子說給龐太監做老婆。東家秦仲義想要收回房子,開工廠實業救國,他覺得常四爺那種施舍的做法沒有用。可是現下茶館的生意紅火,他也就暫時打消了念頭,臨走時碰上了龐太監,這個在變法失敗后又得勢的人物,語含譏諷地嘲笑秦仲義“維新的財主”。看到這些無常的世事,常四爺忍不住說出“大清國要完”,宋恩子、吳祥子過來,把他和松二爺抓走了。(第二場):民國年間,戰亂不斷,北京城內的大茶館相繼關了門,裕泰是碩果僅存的一家。王利發使了不少改良的法子,前面做賣茶,后面改成公寓,預備第二天開張。巡警和大兵先后來揩油。唐鐵嘴的光景比從前好,他不抽鴉片改抽了白面兒。常四爺和松二爺聽說開張,送東西到店里道喜。當年常四爺被抓去做了一年多的牢,后來扶清滅洋,當了義和團,跟洋人打了幾仗;現在自食其力,靠賣菜過活。松二爺不比以前,失去旗籍的憑靠,衣食沒有著落,就只剩下黃鳥做伴了。宋恩子、吳祥子到裕泰來抓捕學生,乘機勒索些錢財。王掌柜打發二位走,回身見劉麻子坐在茶館里重操舊業,這次他打算給兩個逃兵找一個媳婦。宋、吳回轉來,逼迫兩個逃兵交出大洋,還誣告劉麻子是逃兵,使他當時就被殺死了。康順子因為龐太監死了被趕出來,帶著義子康大力,回到裕泰。王掌柜本不想多添兩張嘴,內當家王淑芬不忍攆他們走,就留下幫工。(第三場):抗戰勝利了,可裕泰茶館的樣子不像以前那么體面了。店堂里暗淡無光,“莫談國事”的紙條上邊上還貼著“茶錢先付”的新紙條。王掌柜的兒子王大拴垂頭喪氣地收拾屋子,家里人談論著從西山潛回來鼓動罷課罷教的康大力。康順子怕連累王掌柜一家要走掉。王掌柜想找女招待來招徠生意,妓女小丁寶就應招而來了。投靠憲兵司令部沈處長的小劉麻子,要霸占茶館做據點,用來找樂子和收集情報捉拿共產黨。王掌柜遣走了家人,獨自在茶館中徘徊。常四爺與秦二爺來了。幾十年的光景,秦二爺“實業救國”的理想破滅了,常四爺年老體衰,王掌柜想到自己變盡方法,不過是為了活下去,可是竟也不能了。三個孤寂的老人,欲哭無淚,在茶館中按出殯的規矩行事,為自己唱喪歌。不久,王掌柜就上吊了。作者為我們描繪了一幅幅大眾“眾生圖”,反映了三個時代廣大人民的生活狀態。
三、各色人物顯神態——塑造人物形象的大眾化
這出三幕話劇中,共有70多個人物,其中50個是有姓名或綽號的,這些人物的身份差異很大,有曾經做過國會議員的,有憲兵司令部里的處長,有清朝遺老,有地方惡勢力的頭頭,也有說評書的藝人、看相算命及農民鄉婦等等,形形色色的人物,構成了一個完整的“社會”層次。《茶館》塑造了這樣眾多的各有鮮明性格的人物形象。劇作家描寫的重點是放在五花八門的市民階層人物上的。裕泰茶館的掌柜王利發善于經營,謹小慎微,雖然有著買賣人的自私,為人卻還本分。為了在那個社會里求得自己的一席生存之地,他苦心改革自己的經營方式,使之跟上社會風氣的流變。他“作了一輩子順民,見誰都請安、鞠躬、作揖”,但最后他還是沒能掙得自己的生存,被那個社會逼上了絕路。常四爺是一個“旗人”,是屬于享有“鐵桿莊稼”(吃皇糧)特權的一類人。他性格耿直、剛強,富于強烈的正義感和愛國心。面對清朝的腐敗。他激憤地說:“大清國要完!”因而坐了牢。他參加過義和團的反帝戰斗,后來成為一個自食其力的賣菜人。和“作了一輩子順民”的王利發不同,他“一輩子不服軟,敢做敢當,專打抱不平”。他“只盼國家像個樣兒”,但結果是“一事無成”!最后他說的一句話充滿了感慨:“我愛咱們的國呀,可是誰愛我呢?”這對他的性格作了生動的總結。王利發的房東秦伸義,原是一個掌握著相當家產的血氣方剛的闊少,后來主張“實業救國”成了一個立志維新的資本家。但是由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反動統治,盡管他慘淡經營幾十年,最后還是徹底破產。他在事業失敗后自我嘲笑地說:“應當勸告大家,有錢哪,就該吃喝嫖賭,胡作非為,可千萬別干好事!告訴他們哪,秦某人七十多歲了才明白這點大道理!他是天生來的笨蛋!”在老舍筆下進入茶館這個“小社會”的,還有當時各種各樣的人物:狠毒奸詐的清宮太監、吃洋教擺威風的教士、舊軍閥的官兵和警察,以及那些從清朝一直混到國民黨統治時代的偵探、大手、流氓、人販子、相面的等種種社會渣滓和那些經受著生活煎熬的舊藝人、小攤販、廚師、小學教員等下層市民。此外,還有流入城市的破產農民,他們在農村被逼得走投無路,而這里等待他們的是更加悲慘的命運,如貧農的女兒康順子被賣給太監為妻,那個不合理的社會殘忍地埋葬了她的青春。總之眾多的人物形象,活現出一個叫人窒息、激人憤怒的黑暗社會。盡管一次次的改朝換代,而茶館里那張“莫談國事”的紙貼卻“保存下來”,這是富于象征意義的,就是說這些朝代的共同特點是由少數達官貴人統治和壓迫人民大眾,老百姓是不能說話的。在茶館這個“小社會”的背后,有個沒有出場的主宰一切的魔鬼,那就是黑暗的舊中國社會。
《茶館》的創作意圖是十分清楚的,它通過“裕泰”的茶館陳設由古樸→新式→簡陋的變化,昭示了茶館在各個特定歷史時期中的時代特征和文化特征。開始時,茶客的弄鳥、吃茶、玩蟲,雖有些略帶古風的聲色,但由于“偵緝”的出現及“莫談國事”的紙條,一動一靜,均產生著一種壓抑的氣氛。第二幕中“裕泰”的生存,及茶館設施的更新與場面的收縮,無疑暗示著茶館在這個矛盾不斷加劇的社會中所作的抗爭。茶館中的“洋氣”以及那張越寫越大的“莫談國事”紙條,則預示著更大的危機。到了第三幕,不僅“莫談國事”的紙條寫得更大,數目更多,而且旁邊還有一張紙條:“茶錢先付”。這表明了茶館已經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而“茶錢先付”“莫談國事”顯然反映了一種因果聯系。通過北京城里裕泰茶館的盛衰,來概括清末以來半個多世紀中國的歷史變遷。這種以小見大、“圖卷戲”、橫斷面的展示,跳出了傳統戲劇中設置主要情節和矛盾沖突的結構方式。各色人物、各種時代的風貌交替出演,人物的命運和他們之間的相互關系,展現出切入歷史生存境況的通透。
老舍以茶館為載體,以小見大,反映社會的變革,是“吃茶”使各種人物、各個社會階層和各類社會活動聚合在一起,所以我們說茶館是形形色色的人物集散地。如果沒有“吃茶”一事,則茶館中任何事情都將不復存在,茶館又是整個戲劇的總樞紐。因此,老舍在劇中對北京茶館文化也花費了不少的筆墨。《茶館》的藝術價值不僅在于通過一個茶館反映了一段歷史時期的社會變革,同時也在于反映了社會變革對茶館經濟和茶館文化的影響。從《茶館》我們也可以看出老舍戲劇創作的大眾化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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