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長期還是短期的拐點,出現的頻率都很低。各種權威機構在拐點的預測上都無一例外地顯得不權威,如何適當地選擇買賣時機,一直是誰都無法破解的難題。因此,在投資或交易策略上,不如等到拐點形成、趨勢顯現時再順勢操作,其收益率應該比尋找拐點要高。
在資本市場越來越發達的今天,人們的經濟行為已經離“需求一供給”理論越來越遠了,比如,買股票的人大部分沒有成為上市公司股東的需求,九成做期貨的人也不是想把銅或者石油往家里放,而是為了獲取價差收入頻繁交易的行為,其實大多是基于對階段性或長期性價格走勢的拐點可能出現的判斷,但事實上,無論是長期的拐點或是短期的拐點,其出現的頻率都是很低的,這也證明每天全球如此大量的交易是毫無意義的。因此,如何適當地選擇買賣時機,一直是誰都無法破解的難題。
尋找拐點:可遇而不可求
正是由于房地產、大宗商品、貴金屬、股票和期權等資本品的交易在全球范圍內存在,為這些交易活動提供依據的相關預測便存在大量的需求,如宏觀經濟、物價、匯率、投資率、石油庫存等預測,大量的經濟預測機構也應運而生,在美國,這類機構就有上千家。它們有的屬于營利性機構,有的是大企業下屬的研究機構,此外還包括政府部門、學術團體及新聞傳媒的下屬機構。
那么,它們預測的準確率又如何呢?國際貨幣基金組織(1MF)曾專門對經濟學家的預測失誤做了一次“盤點”。它分析了上世紀90年代60個衰退的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的案例,發現其中2/3的國家的經濟狀況未能被及時預測,1/4的國家則被錯誤地預測。有意思的是,意大利佛羅倫薩的歐洲大學研究所的MichaelJ.Adis教授也曾對IMF從1971—1994年的經濟預測記錄作了研究,發現它除了對工業國經濟增長率的預測誤差比較大外,對工業國預測的最大弱項是預測經濟周期的轉折點。
權威機構在經濟數據的預測方面都無一例外地顯得不權威。據說,上世紀80年代,國研中心曾和世界銀行合作一個研究項目,對我國宏觀經濟作了一個短期預測,結果證明,世行的多項結論都是錯誤的。對此,有參與研究的世行專家半是自嘲半是解釋:“我們要能預測得百分之百準確,早到華爾街工作去了。”
那么,華爾街的首席經濟學家們是否就技高一籌呢?似乎也沒有。很少聽說他們以預測準確率高而出名,他們的知名度通常與出鏡率或所在機構的江湖地位相關。偶爾也有某個歷史性的拐點被某個經濟學家言中的,但畢竟不是被大多數經濟學家所言中——恰恰證明了這不過是類似瞎貓碰到死老鼠的小概率事件。
自中國經濟成了全球經濟增長的發動機后,已經有越來越多的國際性經濟研究機構或投資銀行的分析師們開始深入研究中國經濟并預言中國經濟波動的拐點,遺憾的是,從1997年至今,他們基本上是“屢敗屢戰”。如1997年出現東南亞金融危機的時候,大部分經濟學家認為中國經濟也將崩潰,但沒有想到中國經濟一枝獨秀;2003年中國非典肆虐時,有大行經濟學家驚呼其“對中國經濟的打擊不亞于上一次的東南亞金融危機”,事實證明太言過其實了;2004年中國政府開始出臺調控政策,香港H股暴跌,當時經濟圈內討論最多的話題是“硬著落還是軟著陸”,境外研究機構普遍認為中國經濟將硬著陸,現在看來,既非硬著陸也非軟著陸,而是沒有著陸。
由此看來,要找準經濟波動的拐點確實太困難了,而進一步想通過經濟波動與股市的相關分析來找中國股市的拐點,更是難上加難。因為中國股市屬于新興市場,市場的制度性問題、結構性問題對股市的影響非常大,它對經濟增長的反應更多是結構層面(如行業結構),而非趨勢層面的,這就是從2001年6月到2005年6月的4年內,上證指數從最高點2245點下挫至998點,跌幅達到55%左右,而同期H股的漲幅卻超過200%的原因。此外,經濟學家的預測大多是基于理性的思考,但市場的波動卻帶有情緒的成分,這就導致漲過頭或跌過頭。所以,預測是一門藝術,而非科學。
因此,諸多對經濟或資本品走勢的預測,都是毫無意義的,實際上都可以定義為市場的“噪音”。“噪音”是否能令市場參與者受益很難評估,但對刺激交易的作用是十分顯見的。無論是做期貨或是做股票的基金經理,每天都會收到大量的電子郵件,即便是散戶,也可以通過各種媒體獲得大量與交易相關的研究報告和評論。當基金經理和散戶每分每秒地關注著行情的變化時,很容易把獲得的信息和行情的波動聯系起來,并產生交易沖動。
有人做過這樣一個試驗:把人關到一個密閉性非常好的橡皮屋里,外部的噪音分貝幾乎為零。剛開始,實驗者感覺非常安靜和舒適,漸漸地,他聽到了心跳的聲音;再后來,他居然聽到了血液流動的聲音,此刻,人就感到非常浮躁了。實驗者把一枚針掉在磚上,聽到的聲音猶如炸彈爆炸。實驗表明,沒有一個人可以在這樣的房間呆上3小時。這個例子想說明的是,當一個人過于專注某個事件的時候,與這一事件相關的信息都被過度放大了,從而導致信息失真和判斷失誤。資本市場的交易者每天都在驚心動魄地生活著,或以為大禍臨頭便倉皇出逃,或以為千載難逢又追高殺入;其實,基本面并沒有發生什么變化,正如禪語道破:非幡動,非風動,仁者心動也。
不僅交易者和經濟學家們普遍偏好預測或尋找拐點,歷史學家和政治家們也樂此不疲。遺憾的是,有的著名學者往往把5000年的歷史很不均勻地切分成不同的階段,年頭越遠切得越粗,年頭越近切得越細,而且一般肯定會把最后一個階段的拐點分配在自己還活著的那個年代里。如果把這種歷史觀應用于實踐,所付出的經濟成本和社會成本是巨大的。如新中國成立后不到10年,便開始了總路線、大躍進和人民公社的三面紅旗運動,顯然是把這場運動作為從社會主義跨越到共產主義的拐點,這場運動以失敗告終。40年后,中國共產黨又重新把我們目前所處的歷史階段定義為“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這就意味著下拐點還很遙遠,比較符合實際。
追隨趨勢:平庸的最佳策略
既然預測拐點如此之難,還不如在拐點形成并得以確認之后去追隨趨勢更為明智,做一個后知后覺者。拿國儲局拋銅事件為例,據說國儲去年下半年在倫敦期貨交易所(LME)做空期銅的價格大概在3500美元/噸左右,同時它們也在國內現貨市場拍賣銅,無奈力不從心,慘敗而歸。如今,期銅在上漲至8000美元/噸以上后暴跌,國儲拋現貨銅應該是沒有太大風險了。銅價從2001年開始上漲,期間雖有回落,但斷斷續續竟然走了5年多牛市,期間有多少國人在預言拐點、介入“拐點”,卻不料紛紛掉入“多頭陷阱”,血本無歸。中國房地產市場的牛市起步于2000年,也已經持續了6年,期間也有很多中外經濟學家們屢次預言房價見頂,至今被證明錯了。近來又出“國六條”,也是為了平抑房價,但你敢說房地產的拐點到來了嗎?比較英美的房地產牛市已經持續了10年,中國房地產的拐點恐怕也不會那么輕易到來。
再來討論一下中國的股市。上一輪牛市是從1996年到2001年,經歷了5年時間,而上一輪熊市如果以去年的998點為低點的話,也經歷了4年,如今,股市已經比最低點上漲了60%左右,是否已經到頂了呢?也許中國經濟需要調控,也許美國經濟有許多問題值得擔憂,但這是否構成出現拐點的理由呢?確實構成理由,但并不等于拐點會出現,因為在任何一個時點上,我們都可以找到正面和反面的理由,但唯獨趨勢能夠因為人們的思維定勢而延續,可以由于人們的情緒激昂而非理性地蔓延,因此,最好的策略還是平庸地追隨趨勢,畢竟中國股市漲了一年,漲幅才60%,無論是時間還是空間,都不符合歷史上拐點出現的條件。
綜上所述,至少有四個理由來證明探尋拐點不如追隨趨勢明智。第一,人類沒有足夠的時間來獲取更充分的信息。凱恩斯曾說,長期我們都是要死亡的。但歷史卻綿綿不絕,生命的短暫表明人類在觀察和分析歷史、預知未來時,視角有很大局限性,趨勢的持續時間往往會比一個人的職業生涯乃至生命還要長得多。第二,“因”往往會有很多,“果”卻只有一個:如用計量模型來預測經濟指標時,外生變量和內生變量加起來可能接近一千個,但結論只有一個,拿其中一個因素來推導結果,無異于瞎子摸象。第三,如果預測的思維是理性的,但市場的行為卻是帶有情緒的,其推導的結果顯然會有誤差。比如經濟波動一般都是從低迷到復蘇再到繁榮,最后產生非理性的泡沫,泡沫破滅之后,又會矯枉過正。人們能估計到的往往是經濟的理性波動階段,對非理性階段的預測則不能用理性的分析方法,而是需要藝術,但有多少經濟學家能把握好“藝術”呢?第四,預測者本人會或多或少地帶有情緒、偏好和利益,也會導致結論的失真。所以,在投資或交易策略上,不如等到拐點形成、趨勢顯現時再順勢操作,其收益率應該比尋找拐點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