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殤

蠢不帶發

我叫陳魚，王籽是我們班的輔導員，大學畢業到我們學校來實習。

開學的第二天，全班同學圍坐在寬大的草坪上選班干部。我站出來說：我叫陳魚，喜歡運動，我想當體育委員。我說話時嘴里還嚼著泡泡糖，王老師故做嚴肅地說：吐掉。我哦了一聲，低下頭把泡泡糖吐在手上。

我觀察了班上十幾個女生，她們都沒有王老師長得好看。她雖然比我們大幾歲，但笑起來很孩子氣，說話也有點娃娃音。我喜歡年輕老師帶我們班，容易溝通，臭味相投。

一起回宿舍的路上，經過一條兩旁是櫻花的小道。王老師停下腳步說：你知道櫻花為什么開得這么美嗎？我說不知道。因為樹下埋著尸體，花附上了人的靈魂，所以開得妖嬈。她略帶憂傷地說。我也是在書上看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眉宇中的憂傷讓我不安，我遞給她一顆泡泡糖說：吃甜食心情會好起來，肥皂劇里說的，我試過了，還靈。

她接過糖，笑了起來。

我是一個奇怪的孩子，從小就缺乏安全感。安靜的時候一整天不說一句話，發瘋的時候喋喋不休臉上還帶著燦爛的笑，辰常常被我弄得莫名其妙，他很苦惱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還在他的懷抱里取暖時，王老師一個電話打過來要我陪她去逛街，我二話不說丟下辰就走，辰一再容忍我的任性。

終于有一天，辰對我提出分手。

他說：“我知道，在你心里，我真的沒那么重要。我們還是做回兄弟吧，我怕再這樣下去，我們有一天會連普通朋友也做不成。”

我沒有說什么，默認了辰提出的分手。

回去的路上，我突然難過起來，辰是我的第一個男朋友，我的初戀，就像一出啞劇，無聲無息落幕了。

晚自習后，我獨自到了一座舊教學樓的樓頂，坐在欄桿上吹風。難過的時候，我不需要安慰，我只要一個安靜的角落，遠離所有人。

王老師是什么時候站在我身后的，我完全不知道。我回到頭去時，她正望著我微笑。她亮了亮手中的袋子說：我帶了好東西來，你猜是什么？

啤酒。我脫口而出。

答對。她拿出一瓶百威遞到我手中。

我們并肩坐在樓頂上，喝著酒，說著不著邊際的話。喝完一瓶，就把瓶子狠狠砸向墻壁，聽著玻璃破裂的聲音，笑得很大聲。

星星漸冷漸暗。我們都有了醉意。她忽然吻我。我一時呆住，手中的啤酒瓶轟然落地。

事后想起那個吻，我仍會面紅耳赤。她的舌頭，水一樣滑進我的嘴里，不安地顫動。這是跟辰接吻不會體會到的感覺，辰的吻霸道，不顧一切，而她的吻溫和、纏綿。

王籽的城市少雨。童年的她沒有淋雨的回憶。五月末，突然下了一場很大的雨。我約了王籽一起去淋雨，但我又怕她感冒，所有只讓她站在屋檐下感受雨滴落在手心的感覺。她抬起頭來對我笑，笑容單純明亮，隔著絲絲縷縷的雨絲，我覺得她就像一個凡間的天使。我把手伸向她，她拉住我的手，順勢抱住我。我們在大雨中親吻，雨水流進我們的眼睛里，鼻子里，脖子里，像電影里的情節，我們已陶醉。

我不相信一個人可以同時愛兩個人，而王籽卻不是。

在一個有法國梧桐的城市里，她有一個相戀五年的男朋友，她是抱著結婚的決心跟他戀愛的，這些都是她臨走前告訴我的。我還記得她說過：我一定要在27歲之前把自己嫁出去，28歲時生一個孩子，我喜歡孩子。

她的坦白來得如此突然，我想發火，想殺人，可是面對她，我什么舉動也做不出來。我看到我們的愛情，像凋零的櫻花，散落一地。我終于相信櫻花樹下埋著尸體，只有附上人的靈魂的花，才會開得絕美，凋零得慘烈。

王籽辭職離開后，我又登上了那座舊教學樓的頂樓，那里還有啤酒瓶的殘骸，而我們的愛情已面目全非。

我蹲在墻角，終于哭出聲來，忍了太久的淚水，無可救藥地傾瀉。

編輯：冰藍